当南进入六道骸的房间时，他的桌子上放置着一盏如同燃烧着火焰的耀眼明灯。

南顿了顿，开口道。

“已经能够使用【大鸟】的【永燃灯】了吗。看来你对【大鸟】的力量掌握得更加熟练了。”

【永燃灯】——在【大鸟】的故事中，为了保护森林里的动物免遭怪物侵害，大鸟把自己所有的羽毛卷成了一个灯芯。它又用那个灯芯制作出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

当然，它的作用不仅仅只是作为一盏明灯而已。

它既燃烧着【大鸟】光辉的羽毛，也承载着【大鸟】明亮而炙热的目光。

六道骸从黑暗中抬起头，他的身影一半被【永燃灯】的光辉笼罩，一半仍然淹没在黑暗里。被明亮灯光照耀的左眼不再是原本神秘的蓝色，而是与大鸟的眼睛相同的黄色，瞳孔中有着一圈圈的黑色纹路。

他的声音有几分讥讽。

“审判长大人似乎对这一切的发生心知肚明。”

“你在责怪我吗？骸。”南对六道骸的微妙情绪不以为意。

“力量总是伴随着代价，还是你无法接受自己无力的被本能支配的事实。”

南的手中构建出一个小小的虚幻的黑森林舞台的幻术，三只鸟儿的剪影出现在剧场中央。

“在那片繁茂的黑森林中，我们所上演的剧目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并无不同。”

高鸟和小鸟的剪影隐去了，幕布前大鸟的剪影对着小动物张开了巨大的长满利齿的尖锐鸟喙。

“你作为【大鸟】吞噬掉其他的动物时也接受良好，以你的聪明，完全可以预见到【大鸟】失控的后果不是吗？”

小动物的头滚落在舞台上。

“还是说，你的心态发生了改变，素不相识的虚幻的小动物的生命与同病相怜的实验体相比更加微不足道？”

南散去了手上的小小剧场的幻影。

“……”

六道骸没有回答。

对于一名幻术师而言，所认知即为真实。

当在黑森林中全心全意的扮演【大鸟】，把自身当做大鸟，黑森林的一切就与现实没什么不同，那些温暖而快乐的回忆是真实的，他无法理所当然将那些被自己“保护”的小动物当做虚假的存在。

或许对他来说，承认自己的区别行为等同于承认自己本性与他所憎恨的黑手党没什么两样。

都不过是将自己的喜恶与爱憎强加他人而已。

自身的爱憎难道就高于他人的爱憎吗？

“为什么不回答呢？”

“清楚的认知自己是这样痛苦的事情吗？还是说憎恨对一切无动于衷的我会让你好受一些？”

南逼近了六道骸。

“那样的话你大可以来怨恨我哦，只要你能做好【眼线】的分内之事，我并不介意你怎样看我。”

六道骸能清楚的通过幻术的遮掩看见南被绷带覆盖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

以及他安静燃烧的漆黑的灵魂。

透过这双来自南的双眼的视界。

六道骸突兀的意识到了。

尽管可以感知到爱憎与欲望，但这个人依旧只是一个空洞的怪物，他只是一面映射他人内心的镜子。

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内心依旧是死寂的。

怨恨这样一个根本无法共情他人家伙毫无意义。

这个人是扭曲的，迟早有一天，他会无知无觉的将自己燃烧殆尽。

“kufufufu……”六道骸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可悲的家伙，欲求与爱憎都并非来自自己，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躯壳，可笑的活着，然后将自己引向死亡。

六道骸的心情微妙的好了起来。

他回答南。

“不……只是有些厌恶被本能支配，无能为力的弱小的自己。”

南歪了歪头。

对六道骸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有些不太能理解。

明明看起来还很生气又厌憎的样子。

好像突然又想开了。

不过能自己想开就好。

“你能看开就好啦！虽然说“弱小”的确是最令人厌恶又无力的事情了，不过只要一直活下去的话，应该就会变强大了……吧。”

南有些不确定。

明明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但他却没来由的对这样的说法有些令人作呕。

就像有人曾用这样的说法欺骗过他。

南的情绪有些低沉。

他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关于“强大”与“弱小”的话题。

“不过，如果对难以克制的本能感到困扰的话，戴上这个，可能会有用。”

南将【逆卡巴拉抑制器2.0】递给六道骸。

“这是什么？”六道骸本能的厌恶着【逆卡巴拉抑制器2.0】的项圈造型，他讨厌一切让他回忆起在实验台上无力挣扎的时刻的东西。

“【逆卡巴拉抑制器2.0】，”南解释道，“

结合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研究成果与六道骸的身体数据的改良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住六道骸【大鸟】的本能。”

六道骸毫不犹豫的接过抑制器戴在了脖子上，眸色晦暗不明。

“为什么不在这之前给我？”

如果能在行动之前使用抑制器的话，也许那个孩子就不会……被他亲手……

“你以为我是神吗？”

南上手拨开六道骸颈部的碎发，将它扣错的地方纠正过来。

“你太着急了，我并不打算一直推迟你的复仇，人总要为自己的急躁付出代价。”

抑制器顺利运行起来，中央的暗金色计数器呈现出了一个数字【5】。

“即使是现在，抑制器依旧是不稳定的，或者说……作用有限。”

南指了指计数器上的数字【5】。

“你的身边每死去5个人，计数器的数字就会减1，当计数器的数字减为0时，你就会完全失控，被【大鸟】的本能所支配，直到10小时以后抑制器重新恢复能量，或者被我重新调整。”

想到六道骸的情况，南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忍耐力足够强的话，也许会在一段时间的发泄后恢复一定的理智。”

“计数器归零的后果你应该已经切身的体会过了，描述一下就是……你会随机引诱附近的人类，并让他着魔靠近你，然后被【大鸟】一口咬掉脑袋。”

“我想……你们所杀的，应该远远超过25人了吧。即使有抑制器，也没有办法能阻止你的失控，在那样的情况下，仅仅只损失两个孩子就能克制住，你的忍耐已经足够强了。”

南微笑着夸奖六道骸，试图安抚六道骸的情绪。

但六道骸并没有被安慰到。

那两个孩子……一个死于【大鸟】的斩首，另一个则是在六道骸失控的混乱中死于乱枪之下。

尽管依旧能清晰的回忆起鲜血溅到脸上的粘稠触感，但他的确已经能更加客观的看待那两个孩子的死亡。

“kufufufu……我会好好记住您的提醒的。”

眼看问题儿童六道骸的心理辅导已经完成，南也打算离开了。

在关上门前，南依稀听到了六道骸的轻声低语。

“你能察觉到所有人内心潜藏的问题，那你自己呢，你是否意识到，你正在无意识的将自己燃烧殆尽？审判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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