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现在可以不用装睡了。”我拍拍手上那个紫色团子的后脑勺。
“到底为什么要装啊，切。”小妖兽顿时像是打鸡血，嗖一声跳出怀中，落地时双脚有些不稳。
似乎是这个剧烈的动作扯动了他与那数量不要钱的虫蛹兽所带来的创面伤口，带来些许抽搐。
我露出微笑，盯着他逞强的样子，缓慢发声，“没事吧？”
“我才不需要你的关心。”
“我没有在关心你，就是怕你死了，我没有数码兽了。”
“你！”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小妖兽撇嘴，表情不耐烦。
“行行，我承认，我确实有点担心你。”
小妖兽走在前面的脚步停止，映入我视线中的只有他的背影。
她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呢？驯兽师？他永远无法感受到基尔兽和松田启人的关系的影子在她身上，除了不久前发生的她那样奋不顾身去抵抗那些虫蛹兽，真是的，别忘记自己是人类啊，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不应该是身为数码宝贝的他们抵挡在驯兽师的面前吗。
明明人类都是娇弱的废物才对，她怎么那样，不按照常理出牌。
“接下来，数码死神，也就是帝厉魔会袭击人类世界，还是免不了战斗，所以我劝你别搞事，好好休息。”我发出这样一句陈述语句，讲给小妖兽听。
“怎么感觉你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小妖兽对刚才自家驯兽师说的话做出评价，“而且从我进化成堕天地狱兽之后，发现你和基尔兽那些驯兽师的不同……”
“不同？”我顺着小妖兽的话问下去。
“你这家伙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孩，啧，我是说……”小妖兽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怎么，难道成长期进化成究极体还给你开明悟，通慧根了吗，我本来就比他们大啊，我是初中生好吗。”
“才不是，并不是那意思，”小妖兽因为自己驯兽师打趣似的话炸毛，说得好像他成长期就很愚蠢一样，“我是说，你让人很难以理解。”
我仰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连月亮都被灰白色的乌云夺取存在感，要不是周围夹杂人造光线的路灯，此刻的场景不得不使人觉得如此压抑，“是啊，你也很让人难以理解，可是我从来不尝试去理解，就喜欢这样的你。毕竟如果你不这么别扭的话，便不是你本身了，我大概不会喜欢那样的小妖兽。”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话语，小妖兽双拳紧握，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坚定面对自家驯兽师，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你，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真、真烦。”
“别、别、别、别害羞。”我故意学小妖兽，夸张他的模样。
“……”
“我们接下来睡公园的长椅上怎么样，反正小妖兽会保护我的，对吧？”我抬眉，对眼前憋得双颊通红的小妖兽发言，
“喂喂，那种事情我才不会……”小妖兽忽然意识到虽然很难以坦诚面对内心对驯兽师的感情，也意识到说出口的话过于无情了一点，即便那不是他的真实想法，“帝厉魔那种家伙，我以这个样子可保护不了你。”小妖兽双手环胸的同时眼神不屈瞥向别处。
“喔，这么说你是答应保护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推脱或者傲娇一下，说什么本大爷才不会保护你之类的猎奇发言。”
完了，被套路了。
小妖兽眼神躲闪，非常犹豫，要不要说出，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喂，那个，我离家出走后，认识一对人类小孩，叫爱和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大概可以找他们。我是说，我不是在关心你睡长椅会不会着凉的问题，你可不要误会。”
“……”听到这样的话，我沉默了一秒钟，最后仿佛想明白些什么。
嗯，这大概就是所谓安排与命运，小妖兽最终还是认识那对长得像双胞胎的姐弟，即使在宿命的长河中他作为数码蛋成为我的第一只同伴。想到即将要发生，极其虐心的事情，我完全不能够承受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跟着小妖兽的脚步我们在这夜晚间来到一家与山木曾经差不多的独栋住宅，还好因为市中心所发的事故人们都回到老家避难，不然这个时间要是被行人之类的看到，论怎么都会联想到扒窃以及图摸不轨的小偷一类设定。
房屋的桌柜处摆着两姐弟的照片，还有一张看上去很形似的绘画被裱在框中，“致小妖兽，我们要去本乡的外婆家。”我对准上面稚嫩的幼儿字体，直接读出声。
小妖兽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在两小孩心目中如此重要。
“走吧，趁地铁还行驶，我们现在去吧，看你也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们了。”
“什么啊，你在那说些什么，我才不是那样。”小妖兽反驳。
来到地铁站，也刚好是晚上，所以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一只会走路的奇怪物种，并且他还和旁边的少女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话，“我完全不能够理解，你说的办法肯定行不通。”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只要你真诚一点。”我回复小妖兽。
真诚？我当然知道这个词在小妖兽的字典里就不存在，他就是个傲娇别扭怪。不过我又清楚，他的作风并不完全那样，如此一来也不会那样全力弥补树莉，想救她出来，也是TV正剧的全局视角导致小妖兽的个性容易推测出来。
小妖兽看上去十分苦恼，他有跟爱与阿真讲过自己有驯兽师的故事，但是他还是不能确定那两只把毛绒玩具都扯坏的熊孩子们能够像雅妮设想那么好。
走上台阶，我的脑海中浮现一些回忆，“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数码战斗太浪了，死了的话，你就让他们做你的驯兽师吧。”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家伙才不会……死呢。”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小妖兽使劲大声反驳，努力摇头的时候却发现双脚已经腾空，让自己驯兽师抱在怀里。
小妖兽很讨厌这样的行为，此刻却顿时安静起来，仅仅因为对方刚从口中脱出的字眼，死亡。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即便有想过如果自己再不变强的话会变成他人的数据资料吸收而远离自己的驯兽师，也没有想到驯兽师比自己先消失的预设。
雅妮她，绝对不会。
那种事情，他——堕天地狱兽不允许。
“你现在最好别讲话，当玩偶。”我轻声提醒小妖兽，四周观望，看着这末班车竟然还有一堆脚下停靠滑轮行李箱的人群，看那群带着打包货物的路人，几乎都是逃到老家或者其他城市避难的。
“切。”小妖兽不屑撇头，也就是这声，引起身边老人的注意。
“喔，这东西，很像是我孙子孙女经常在家里绘画的小玩意儿呢，还会说话呢。”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笑盈，五官的柔和给人非常慈眉善目的感受。
“您看到这种东西不会害怕吗。”身体右边那些与我坐在一排的乘客早已远远躲在地铁下车的拉滑门处。
“唉，人工智能，全息投影之类的吗，活得久了，什么事没见过呢，况且不能以貌取人。”老人语气平和温柔，“反倒是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在外面可多危险。”
“谢谢您的关心，毕竟您看这群拎着行李箱的乘客不也都是因为之前的战乱失去住处避难的吗。”
小妖兽抬头，视线刚好看到自家驯兽师的下巴，完全没想到她跟长辈对话还是挺靠谱的。
“你的家人呢，孩子。”
“呃，我没有家人，本来应该是去叔叔家，但是我和他似乎有些理念上的矛盾，而且并不亲密，所以一个人跑出来了。”
“喔，这样可不好，愿上帝保佑你，健谈的小姑娘。”老人很惊讶，心中不免对这个女孩发出怜悯之情。
“愿上帝也保佑您。”
小妖兽又开始陷入从未有过的自我混乱中，那么的乖巧，真的是他的驯兽师吗，和小妖兽藏在学校中观察到的不同，又和与自己家人相处时展现相差甚远，以及在那次与基尔兽他们战斗时所表现的坚毅不同，到底哪个才是颜雅妮呢？还是说她是多面的，这些都要一一接受。
地铁快速驶入通道，一大半乘客早已下车，报站点机械般的声音响起，我抬起脚步，走到透明车门口。
“不如这样，小姑娘，你也在八王子下车的话，这几天就来我家避难吧，我家中只有孙子真和孙女小爱两个，老伴也与我分居，现在这个世道，保不准哪天再出现市中心那种灾害。”
“谢谢你长辈，不过我们要去，等等，你说你的孙子孙女叫什么？”
“……”连小妖兽也在这时候沉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真和小爱啊，怎么了吗。”慈祥的老人满目疑惑。
“好啊，那我们去您家避难吧，谢谢您啦。”
不会吧，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八王子下车，孙子孙女叫小爱和真。
随着老人缓慢的步伐，小妖兽表示他很讨厌被抱着，看在老人并不害怕他，刚好可以自己走路。
“真是的，我又不是幼年期的，干嘛要被你一路这种方式带着。”
“喔。”
“你这家伙的喔是什么意思啊，我还以为你会任性地不让我这么走路。”
“……”太那个啥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拐外抹角又别扭的数码兽吗，我快受不了，“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老人开门，对这样的对话笑盈盈，“看来这个小家伙的性格很可爱呢，它明明希望的是相反的。”
“对啊，我太难了。”我并不是没听出来。
眼前那副具有中国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后院跑来一对男孩女孩，“外婆，你回来了。”
他们俩异口同声。
小妖兽看见前面的姐弟愣住。
“小妖兽。”身为姐姐那位发出声。
“喔，小爱和这个女孩的玩具宠物认识吗。”
“我才不是什么玩具宠物呢，我是数码兽，数码兽！”小妖兽强调。
老人没有过多思考这些，反而把我带到一间卧室，“孩子，你可以住在这里，直到你想走的时候。”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鲜红的十字架，正中央有一幅长有巨大白色羽翼天使的用手中的长枪制服脚下盘旋着仿佛蛇般小龙的画像。
“谢谢你，老人家，可是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从刚才到现在，您连名字都没有问过我。”
“我是一名基督徒，圣经上马太福音第七章十二节说过：凡你们愿意人给你们做的，你们也要照样给人做。孩子，不必多想，这段时间就好好在这避难吧，愿上主赐福你能够与家人之间的关系缓和。”
“真的谢谢您，我叫做颜雅妮，也愿您的主赐福您的善行。”
“颜……没想到你也是华侨啊，真是太好了。”
“啊，原来您也，怪不得门上还有副对联，其实我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华侨。”至少连李建良那样的都不沾边。
“唉，人老了，就是想休息，那两个孩子分别叫赵真和赵爱，虽然两姐弟相互有个伴，却特别孤独，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你也能陪陪他们。”
“嗯，我会的，小妖兽正陪他们，放心吧。”
回到接近后院的露台房间，躺在木制和风房间的地面，从这个角度瞭望黑暗至不见边际的天空，连月亮也隐藏乌云身后，缓缓合上双眼，听着小爱和真那里传来的打闹声，我想这也许是大战前系指可数的惬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