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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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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真真兴冲冲跑去工房,看着成堆的竹筒笑不出来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活儿。

见李有为哼着曲儿回来,她眉眼弯弯地卖乖:“师父~真的要把这些竹子青皮全都刮掉嘛!”

李有为冷哼,以牙还牙:“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嘿?”铁真真哭笑不得,“这小老头儿!”

谢端若站在设备架旁琢磨了一番,给她挑了一把小柴刀。

“沉的话我给你再找一把。”

铁真真掂了掂,还挺称手:“就它了!”

她随手捞起一根竹筒试刀,没曾想力道不对,刀刃跐溜从竹节滑到底,响起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只刮掉几缕薄薄的屑。

铁真真冲镜头讪讪一笑,给自己找补,“失误失误,这也不是门外汉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

只见她身旁的谢端若一刀下去,竹筒见白,她拿起那块青皮,薄厚几乎一致。

她是一个很有团队荣誉感的人:“看吧,需要天赋的,我师哥不愧是我师哥!”

这人怕是活了小半生连苹果都没削过,谢端若好笑道:“借点巧劲儿,卡一道小口子再顺力道划下去。”

铁真真听取经验照做,上手还挺快,也不滑刀了,只不过第一根被她削得凹凸不平。

再削十根……应该大差不差。

这会儿连谢端若都丧失了掌勺许可,李有为亲自负责做饭,吃午饭的时候铁真真没扒拉两口就跑去工房,晚饭李有为非得勒令她吃饱不可。

走到院子一瞧,两人削了一地竹青,还来不及欣慰,就被铁真真的狗啃刀法气着了。

李有为闭眼猛拍一把脑门,想起那龟孙儿当初削竹青也是削成这狗样子。

“吃饭!”他中气十足道。

铁真真一心扑在竹青上,“你们先吃吧,我晚点再吃。”

李有为瞬间吹胡子瞪眼,对着她的劳动成果指指点点:“不吃饭哪有力气撒?你看看,花花啃得都比你巴适,再看看你师哥削的。”

对比惨烈,铁真真插科打诨道:“我这不是还手生嘛,熟能生巧熟能生巧,我再削个十来根就好了。”

李有为道:“你削个锤锤!”

谢端若也加入了劝饭队伍:“欲速则不达,吃饱了再说。”

李有为风风火火去厨房,亲自给铁真真盛饭,不由分说又添一碗鸡汤,放话说:“吃不完不许进工房!”

“知道了知道了!”铁真真不情不愿道。

她又拿了双筷子,分离鸡皮倒在花花的食盆里,李有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铁真真还想给它丢块鸡肉。

“做啥子!”

“我觉得它没吃饱!”

李有为嗤地一声,给花花挑了一堆骨头,“好好吃你的!”

铁真真表面细嚼慢咽,实则磨磨蹭蹭,终于李有为等得不耐烦了,起身拍了拍谢端若肩膀:“监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哈,吃饱了好好休息,明早再去工房!”

“好的,师父。”

确定李有为出门消食去了,铁真真一声师哥喊得九转十八弯,“我饱了。”

李有为知道她什么食量,压根没多盛,她碗里还剩一层饭,汤没喝几口,鸡腿也没吃。

这会儿是饱了。

谢端若不为所动:“把剩下的吃完。”

铁真真继续商量道:“那我不喝汤了行不?”

谢端若点点头,“快吃吧,待会儿师父回来见你还磨磨蹭蹭的,小心他罚你一周不许进工房。”

铁真真见好就收,扒拉完最后几口饭。

果然李有为很快就回来了,这小老头儿今天反常得很,下午居然不去村口摆龙门阵。

“师父!”铁真真上赶着粘他,师父师父叫个不停,“刮完竹青我们学什么呀?”

李有为觉得脑壳疼,哪有孙悟空给唐僧念紧箍咒的道理,这女娃儿也过了狗都嫌的年龄了啊。

“号竹!”

“什么是号竹?”

李有为粗声道:“就是去山上挑竹子嘛!”

铁真真不解:“这不是从头开始了嘛?”

“有始有终撒!”李有为躺在藤椅上,朝茶几那儿使了个眼色,示意铁真真把他的小茶壶拿过来。

“你们俩拿了我去好糖的竹子耍,那必须给我搞回来撒。”

“去糖?”

李有为吸着壶嘴嘬一口水,跟幺儿说话真是口干舌燥:“就是做好防腐防霉防蛀工作撒,把竹子放在水里泡一个月,要么煮它,然后晒干。”

铁真真点点头,就这去糖工作就几乎占满了他们行程。

李有为摆摆手,趁铁真真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不说咯,洗白白睡觉觉。”

夜晚下起了雨,春雷闷响,搅得他辗转难眠。

也许铁真真也是一副闹腾性子,也许两个娃儿都不喜欢吃鸡皮,李有为想起了方鹤书。

他收养的孙子,他唯一的亲传徒弟。

云竹堂世代经营油纸伞,自明朝开始就是御用贡品。李有为身为嫡系,一生都搭在了油纸伞上,从未娶妻生子,后来传统油纸伞受到了现代经济重创,村里的年轻人不断外出打工,制伞工艺青黄不接。

就连他的兄弟也迫于生计变卖家产去县城办伞厂,也算不忘老本行,这事儿几乎闹得家族决裂,最终又达成共识合资办厂,而李有为扬言死也要死在云竹堂。

后来他在河边洗竹子的时候,捡到了个江流儿,满月大的婴儿被遗弃在盆里,飘在江上自生自灭,包被里藏着一张纸条,写着方鹤书。

那是个健康的男婴,被遗弃的理由也许只是他长着六根指头的手。

李有为觉得这孩子和自己有缘,就把他捡了回去,爷孙俩从此相依为命。

方鹤书四岁的时候,偷偷拿刀削了一根竹青,被修理了还不服气地呛声:“我能做油纸伞!”

那一刻,李有为觉得云竹堂后继有人了,方鹤书在耳濡目染之下表现出了惊人的制伞天赋,李有为自然倾囊相授。

虽然他被人叫方六指,但谁都知道方六指是小伞王。

直到十六年前,李有为胃部查出了个良性肿瘤,一笔十万的治疗费用难倒爷孙俩,他放弃治疗了。

方鹤书为了筹钱,私自卖掉了祖宗传下来的石板,听说买方是个日本人。

李有为知晓此事后怒不可竭:“你个逆子!把石板给我赎回来!”

方鹤书冷静道:“钱都存进就医卡了,你明天去住院开刀,再拖下去会恶化成胃癌的。”

“我就是死了,也绝对不会和鬼子做买卖,带着你的脏钱滚!”

方鹤书像是被触碰了逆鳞,跟老爷子莽了起来:“谁的钱不是钱,我也想卖给中国人,没人要啊!他们都说这就是块不值钱的破石头!”

“鬼子杀了我爹!”李有为神色恨毒地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这村子当年几乎被炸烂了?你知不知道当年为了保护石板,云竹堂死了几口人!”

方鹤书也被激得失控,歇斯底里道:“你守着这破屋子得到了什么?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别人都走出去了,你天天劈竹子做油纸伞,世道变了老头子,没人撑油纸伞了!也没人愿意学了!因为不值钱!”

“钱钱钱!”李有为抄起床头的茶壶就往他头上砸,方鹤书躲也不躲。

“你这个没根没骨的孬种!”他指着方鹤书,痛心疾首地骂詈。

“给老子滚!就当老子没捡过你,没养过你,也没教过你,带着你那笔脏钱滚,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孙子,更不是我徒弟,你我恩断义绝,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滚就滚,老子不稀罕待在这破山沟里!”

爷孙俩红着眼,谁也不肯退一步。

最后,方鹤书拿了一把刀过来,那是他第一次削青用的砍刀,老爷子多年来仔细珍藏,时不时翻出来打磨刀刃。

“你教了我一身本事,还给你!”

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脾气终究和他如出一辙。

那晚的寒芒与血泪,成了李有为余生的梦魇。

他痛苦地捂着脸隐忍呜咽,最后呼出一口气,从床头柜底层翻出张霉迹斑斑的一寸照,他抚着少年明朗的眉眼,颤声道:“你个龟孙儿,死了没有啊?”

李有为起身去厨房接水,看到谢端若和铁真真的房门都虚虚掩着。

他胸膛微微一沉,半是无奈半是欣慰。

工房灯火通明,李有为走出厅堂的时候,正好听见铁真真嘚瑟:“我总算削出个像模像样的了,明天我非得让老爷子瞧瞧!”

雨停了,李有为转身回房,今晚一定能睡个安稳觉。

他为什么守在这这儿?

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学做油纸伞,他就教。

他一直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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