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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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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赵桓征并没有回答雁翎的意思,而是反问道:

“阿翎许下了什么愿望?”

用提问来躲避不想正面回应的提问,这是皇后的惯用技巧,赵桓征也早已经驾轻就熟。

只是这招面对旁人时很好用,雁翎却不然。

她是穷追不舍的言官做派,并不给赵桓征逃逸的机会:“泮郎没有许愿对不对?你其实一直在看我……”

赵桓征垂眸,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雁翎还想继续进言几句,比如为何他不许愿,浪费了一个机会不觉得遗憾吗?

然而他眸底的那份不安显然又重了几分,他的沉默就显得有些孤寂,雁翎觉得问不出口了。

或者他只是想让自己许个愿,自己并不相信这些迷信民俗……雁翎猜想。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桓征先站起来,眸底的那种孤寂感淡了很多,然后他伸出手去拉雁翎起身。

“水边风凉,我们该回去了。”

雁翎握住他的手,却没能起来,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赵桓征不解,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我……好像腿麻了。”

蹲了太久,又是放河灯又是许愿,雁翎现在只感到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像是气血不能达到一般,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

“要……等一会儿吗?”赵桓征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身上有功夫,并不容易手脚麻痹。

腿麻脚麻的滋味不好受,雁翎抓着他的手,最后很努力才站了起来,但是想挪动步伐确实是真做不到了。

水边都是鹅卵石,走起来很硌脚,此刻脚麻的时候,踩在上面都是一种折磨。

赵桓征看她额头沁出了汗珠,应当是很痛的样子。

于是他揉了揉眉心,随后俯下身子,蹲在雁翎跟前,有些无奈的对她说:“上来,我背你。”

雁翎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算了吧,我等会儿就好了。”

“快点上来。”赵桓征对她不容置喙的说了一句。

夜渐浓深,水边确实凉风习习,越来越冷,越冷腿就越难受。

雁翎只好听话,趴在了他的背上。

赵桓征用力起身,背上伏着雁翎纤细的身体,他并不觉得多么沉重,心里感慨她想必吃得俭省,实在是太轻了。

“抓紧!”

雁翎觉得脸红到了脖颈,只是双手轻轻交叠在他的颈前,不敢乱动。然而赵桓征怕她掉下去,这样催促道。

她只好双手握住他的肩头,确实稳当了很多。

他的肩膀宽阔,结实的肌肉摸着很有安全感。他的身体很温热,趴在上面稳稳的。

雁翎并不知道,这是赵桓征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背别人。小时候,他被宦官或者嬷嬷背过,后来在战场负伤,便有亲卫背他。

他不曾背过什么人,更莫说是一个出身寒微,举目无亲的民女了。

让皇储之尊的太子肯俯身背人?如果东宫的人听说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说这个话的人疯了。

实际上,远远在岸边看着两人的姜望,此刻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自从找到了太子,他就一直在附近保护着主子的安危,行使一个亲卫分内的责任。

他已经知晓了雁翎的存在,也大抵猜得出太子殿下对这个女子或许有几分动意。

看到两人出入临河最像样的酒楼,他也只当是太子殿下长大了,对女人有了心思。

他虽然意外,却也觉得若是殿下微服私访的途宠幸了什么民间女子,带回宫里做个侍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传闻圣上从前就曾经宠幸过皇后宫里地位低微的宫女,哪个帝王没有任性肆意的时候,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虽然向来高傲的这位贵人,从前并不曾把任何一个京师的贵女放在心上,东宫莫说通房的侍妾,其实就连女婢都少得很。

姜望其实相当好奇,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不近女色的殿下动了凡心,想必应该是很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吧……

然而,当他亲眼看见贵在云端的太子殿下,伏在人身前当牛做马背着前行时,他才真的觉得有些魔幻了……

难道……是被下蛊了么……

从河边往客栈走的路上,雁翎的腿其实已经不怎么麻了。然而赵桓征像是有点甘之如饴一般,背她还有点上瘾,不许她下来。

最后还是靠她坚持,他才肯放她到平地上。

好在临河很小,又是枕河而居的小城,于是等于没走几步,两人就回到了客栈。

小二依旧十分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官人娘子这是去放河灯了吗?临河的河灯许愿是非常灵的哟……”

赵桓征落落大方牵起雁翎的手,她只是低头害羞,甚至不敢去看小二那戏谑的姨母笑。

等他们进入了房间内,外头的小二对值夜的账房说:“这对小夫妻看着感情真好,出出进进都手拉着手。”

账房自以为年纪大了见得多,头也不抬地说:“新婚燕尔嘛,我和你嫂子刚成亲那会儿也是这样。”

小二顺势在账房耳边,说了几句荤话,大概是取笑了两句,账房拿着账本子作势要打他……

小二和账房的声音挺大,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们,赵桓征也一定听得见。

雁翎进屋后,想到小二和账房的对话,心中一阵烦躁,她不想后面的路程,被一直这样误会,毕竟她还是没有出阁的姑娘。

母亲一直教导她自尊自爱,就算再穷再难,也不可以没有名分就依附男子,更教育她无论如何不给人做妾,哪怕那人是天潢贵胄。

雁翎虽然对赵公子谈得上好感,但是心里很清楚,赵郎家世好又俊朗,未来的正妻一定会是个门当户对的贵女。

鸳鸯灯已经有些过火,她应该及时提示自己不要越陷越深才好。这大少爷做事没有准头,随性而起,她却不能不约法三章。

两个人应该恪守朋友的边界,免得不清不楚日后尴尬。

于是她想了想,对赵桓征认真地说:

“泮郎……出了临河,我们便分开吧。”

赵桓征听完,眼神瞬间一顿,讶异到有些惊恐的程度,看向雁翎。

“我的意思是……我们分开两间房,逢人就说我们是兄妹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赵桓征微微舒了一口气。

“会分开的。”他说。

雁翎以为他是答应了,却不明白他所谓的“分开”是指的另外一个意思。

孤男寡女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动意,雁翎只当他和她都是年纪小思无邪,既然他答应了,便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虽然,也有些失落……但好在并不多。

雁翎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随后去床上取来被子,并把室内多余的草席铺在地上,对赵桓征道:

“泮郎,你身上伤还没有好,今夜我先睡在地上,以后我们分开住,便没有这么麻烦了。”

赵桓征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他心里盛满了离愁别虚,雁翎这点划清界限的自持,根本不至于让他心里再有波澜了。

而且他在想,今晚他就要离开了,雁翎其实不必睡在地上。

然而她此刻越是为他着想,他眸底的伤感就越甚。

赵桓征此刻不想沉浸于分别之伤,视线扫过桌子上两人不多的行李,那一枚盛着文房四宝的锦盒被雁翎恭恭敬敬地摆放着。

他忽然很想在临走之前,再为阿翎做点事。

“阿翎,你还想学写字么?”

赵桓征忽然这样问,雁翎抬眸看他,那双好看的眉眼里,浮动着水波一样的光,是充盈着渴望的。

雁翎想说太晚了,现在想睡觉,然而还没有说出口,赵桓征已经把文房四宝在案头摆放好了。

“过来,我教你。”

那日在书院,她说过她特别想学写字。此刻,他想看到她开心。

见雁翎迟疑,他竟也不顾忌她可能的拒绝,直接过来,牵起她的手,就绕到了书案前。

随后,他十分熟练的研墨,添笔,没有镇纸就用房间内的烛台代替,在纸上写下了工整的两个字。

——雁翎。

“我的名字?”雁翎道,“这两个字我会写的,就是写不好。”

赵桓征把笔递给雁翎,示意她写给他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赵桓征的字写得金钩铁划,自己的字不能与之相比。

“我写的不好看。”

“没事。”

赵桓征此刻觉得心中有铜壶滴漏,滴答作响地提醒他就要和雁翎分别,却像中了邪一样疯狂想知道雁翎更多的事。

比如,此刻,想知道她的笔迹是什么样的。

雁翎无奈笑笑,道:“你不嫌弃我字丑,那我就写了。”

她也写了自己的名字,然而落笔写的字没有啥筋骨,赵桓征的字珠玉在前,她的就不能看了 。

然而在赵桓征看来,她的字像是她的人一样,质朴单纯,虽然比划粗陋,但是写出来,却有一种孩子的憨然。

“阿翎,你想学写什么字?我现在可有教你。”

现在,他只有她的现在了。赵桓征心里想。

“我想想……那泮郎就教我写你的名字吧?我还不会写泮字。”

雁翎其实早就知道泮字长什么样,但是没写过,她想让赵桓征亲自教她。

赵桓征应声写下了“赵泮”两个字。他的小字叫子泮,真正的名字却根本没有告诉过雁翎。

也不能够告诉。天下人谁人不知太子名讳呢?

他忽然有些怆然,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了。

然而雁翎并不知道他内心的这些喟叹,只是看他写完,很欣悦地执笔也在他落笔之后有样学样的写下了赵泮这两个字。

“赵,我是认识的,就是这个泮,好少见啊这个字。”

赵桓征看到她写得吃力,歪歪扭扭,笔顺也是错的。

雁翎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为他上药如此,为他做饭如此,现在写字也是凝住眼神,力求做到最好的样子。

一种可以称之为遗憾的感受滑过赵桓征的胸腔。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滋味并不好受。

他忽然从后面抱住她,还未及她反应过来,已经把她的手捏在自己的手里,几乎是用一个抱小孩的姿势,亲自教她比划的顺序。

“这样写……”

雁翎一下子脸颊又红了,他的呼吸从未这样近,就在她的耳廓旁边,声音随着比划的力道起伏,一下一下都打在雁翎的心上。

在他握住自己的手的那一刻,雁翎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雁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笔尖,静下心来学写这个“泮”字。

赵桓征的脸颊紧贴着雁翎的鬓边,她的秀发本来是齐整的,但是经过方才河边小风一吹,已经有些蓬乱了,此刻几根头发在赵桓征的脸颊划过。

一阵酥麻,不仅仅在皮肤。

两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加粗了……

“啪……”一声响动,握在两人手中的笔,掉落了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初恋总是十分美好,天潢贵胄也是一样手足无措的啊……

太子殿下其实有点渣男,放心姐妹们,后面会让他虐心虐身,好好补偿女鹅的!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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