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琛仍由杨南谦接着说，杨南谦凯凯而谈的样子，让李庭琛挣扎着去一同承担着松江王府血脉的复仇，数十年的灭门苦痛将风光无限的少年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将本文雅的母妃变成一个“疯子”，而自己将成为另一个疯子……

“谢家是关键，他们手上可有兵权。明帝直属的羽林军可并不能打的过谢家手中的谢家军。”杨南谦说道。

李庭琛疑惑不解地问：“谢将军为何不用归京述职？”东山谢氏为世家大族又掌握兵权应该得帝王忌惮多些，可李庭琛从记事起在郢都多年从未见过东山谢氏的人去延和殿述职，只是每到时日当地太守派人入宫。

“还不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狗皇帝当年可谓做了一件让谢家恶心至极的事。”杨南谦拿出腰间别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啧了啧嘴说道。

见李庭琛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杨南谦呵呵笑着，“也罢也罢，狗皇帝可是为这件事封了多少人的口，不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如今可要明白你那位父皇可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当然你也不简单。”

杨南谦开口说着眼里却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前朝之时，狗皇帝不过是个低贱出身的皇子，生母难产而死后来先帝见其母族微薄将他交给当时贵妃扶养。

贵妃有亲子是当时的四皇子，后来贵妃成了皇后……对狗皇帝当时也是极好的……先帝却将养子立为太子，这一下便是动了先皇后和四皇子的利益，让他们感情破裂。”

“这皇家不就是为了个权字嘛”杨南谦喝着酒，不动声色地看了李庭琛一眼。

李庭琛不解地说，“这些史官都有记载。”

杨南谦又笑了几声，“史官记得只是那人想让人看到的一部分罢了。你可知先皇后和四皇子结局如何？”

李庭琛答道：“史书上所记先帝四子得了急症死后，先孝敏皇后忧思难忘而亡。”

杨南谦笑得更大声了，说道“都是假的，狗皇帝命人砍了他四皇兄的头，又把头送至先孝敏皇后处，皇后惊惧之下暴毙，那时的皇宫已经是狗皇帝的囊中之物。他将先孝敏皇后停尸数日后秘密不发丧……直到各地封王入京朝拜”

李庭琛震惊地盯着杨南谦，“你是如何知道？”

杨南谦的面上忽然浮现出凄苦之色，“当时被狗皇帝派去做这件事的人就是我……结局不就是杀人诛心。”

李庭琛抬手轻抚着眉骨上的伤，想到文帝用养蛊的方式训练着自己和太子，淡然地开口却带着森冷的语气：“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有真正对他有利的人才会被他重用。”

不被重用的下场只有毁灭，自己是那颗用来平衡权力和太子抗争的棋子。

若有朝一日让他看不到价值，就是一枚废棋。

杨南谦呵呵笑着，笑声却无尽悲苦。喝了口酒平复了心情接着讲道，“他对谢家做的事也是由此开始的，狗皇帝没有强大的母族做为后盾，那么就必然需要一个强大的妻族，荥阳郑氏那时，还不是如今这般要一手遮天的模样。

先帝有意将如今的郑后赐婚给他，却将另一个临风世家的嫡女赐婚给先帝四子，由此一来先帝四子母族妻族便强于他了。

狗皇帝生了一副好皮囊，到是惹了一身的桃花债，比如：你的母亲不过一出被他人英雄救美的戏，便一门心思地想嫁给他，哪怕是个侧妃，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松江王府成了他人的塔板！”

说道此处，杨南谦猛烈地咳嗽着。

李庭琛的手指慢慢缩紧，深嵌入掌心。母妃本是个高傲的人为了心爱之人甘愿为妾最后却搭上全族性命，余生都在亏欠和痛苦中度过……

杨南谦看着李庭琛感怀淑妃的模样，又接着讲：“东山谢氏守着漠北边境，先帝派他前来时恰好是契丹来犯要上战场。当时的谢家嫡长女谢佳月是漠北首屈一指的女将军，上阵杀敌不输男儿，要强过如今的谢佳辉。”

李庭琛诧异的问道：“为何本王从未听过谢佳月将军的名讳？”

杨南谦笑着喝了口酒，：“不然又怎会说这是个忌讳。”

“狗皇帝想要谢家的支持，便许诺给其皇后之位，战场上的女将军何时懂得那些皇家的弯弯绕绕，狗皇帝的魅力倒是十分强大……他想要谢氏的支持又不舍得放弃在胤都影响极大的郑氏。”

“郑氏和谢氏怎会让嫡女为妾，后来狗皇帝让谢佳月随他回了胤都，郑氏怎会愿意。

而后郑氏却和狗皇帝耍了一通把戏，让先帝赐婚给谢佳月和如今的郑相。一面承诺着娶谢佳月一面紧紧攀附郑氏这颗大树，谢氏辛苦推他登上皇位，等来的却是与郑氏加紧时间完婚的消息。

逼不得已，谢佳月嫁给了郑相。谢氏百般帮助下却让郑氏和陛下得到种种好处，而后又传言谢佳月婚后与明帝有染为由，让郑相与谢佳月和离。

不仅谢氏元气大伤只得蜗居漠北，还逼的谢氏嫡女和离归家。

郑氏和明帝可是坑了谢氏了不少阿，谢氏那些人提到皇家不拔剑都是好的……不过狗皇帝没事干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杨南谦说完，狠狠喝了几口酒，迷蒙着醉眼看着李庭琛。

李庭琛此时也想明白了前几日谢允玕刚见面时的不怀好意和谢佳辉将军的疏离。

“谢氏忠于大周而非君。”李庭琛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南谦伸手用力拍了拍李庭琛的肩膀，：“所以说他们并不是敌人，也可成为同一条路上的人。”

不等李庭琛说话，杨南谦便嚷嚷着：“困意上头……终于没有跟着的尾巴后……”进入内室，倒头大睡。

李庭琛看着窗外的月亮将银白色的光辉洒在地上晕染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亮堂的。沉思着，蓦然想起一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郑知意……

谢佳月就是郑知意的生母，那么接近郑知意就如同接近了郑氏和谢氏……真是个惊喜。

李庭琛不知怎的想起第一次见到郑知意的模样。

那时候松江王府满门被杀淑妃势弱，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淑妃对亲生儿子也是眼不见为净的状态，终日活在过去。

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随意地在青阳宫照顾着自己这个没用的皇子多有嘲讽，不过一个洒扫太监也敢对自己肆意辱骂，享受着地将高高在上的贵人踩在脚下的快感。

记忆中那个太监的模样李庭琛已经记不清了，只记的自己把他骗到宫中偏僻的梅园深处，小小李庭琛在隐忍中爆发，拿着一把匕首一下下地将那个满口污言秽语侮辱淑妃和打骂自己的人杀掉。

遍地的血染红了冬日的积雪，李庭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地上挣扎着……断气。

那时候好像满脑子都是杀念，控制不住地毁灭。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李庭琛回首看见一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小姑娘，粉嫩的就像冬日里枝头盛开的梅花。

提着滴着血的匕首向小姑娘走去……小姑娘被吓白了脸，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像猛禽盯住猎物一样紧盯着她，抬起手摸着小姑娘白嫩的脸颊却将鲜血染在小姑娘的脸上……

李庭琛当时脑子里全是一团乱麻，被压抑地太久而沸腾的杀意和想要掩埋秘密灭口的急迫。

“哥……哥哥……”小姑娘软软地呼唤。

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盛满的惧怕，将当时几乎失智的自己拉回现实。

李庭琛自然知道她是谁，荥阳郑氏的掌上明珠，明帝亲封的云荣县主。

后来小小的郑知意向自己承诺不会说出去，自己只是冷冰冰地用衣角将她脸上的血擦干净。

郑知意说着不害怕和保密，却在而后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夭折。

这是郑知意同自己的那个最大“秘密”，说来可笑郑后同淑妃势同水火，最后帮自己的却是郑知意。

明帝在郑知意的提点下也开始在次注意自己这个儿子，李庭琛清楚地知道郑知意不管当时还是如今看像自己的眼里带着着都是善意和怜悯、同情……

而李庭琛早就不想要那个所谓的怜悯、同情，也许是从郑知意开始信任地叫自己五哥，也许是从她一次次地在明帝面前提起自己的时候……李庭琛只想让她去掉那些可笑的同情和怜悯，渴望着被她像李庭璟那样对待……平等而随意而不是偶尔记起的善意。

世人只看到权力表面的光鲜，谁又知道背后的肮脏呢……

——

“咳咳……咳”厢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丫鬟来去换药开窗的声音。

谢夫人一脸焦急地呼喊着身边的大丫鬟，：“白芷，快……快去寻大夫”

谢清姌也忙叫贴身丫鬟：“白苏，快去寻阿爹。”

谢夫人焦急地拧着手中的帕子，不知怎么办。

姑姐的病情怎会突然加重，前些日里瞧着倒是快要好了，现下将军白日又去了军中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再一番折腾必。

谢允恩在一旁宽慰着谢夫人连忙说：“姑母是有福之人定会安然无恙。”

“对，阿娘放心吧。”谢清姌也在宽慰着谢夫人。

谢允恩和谢清姌对视一眼赶忙谢夫人宽慰好，对于谢佳月，谢家的子弟也是极为尊重的，看着谢夫人日夜操劳自然也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