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冬喜从洗手间出来,有点惊讶地见到站在外面等她的宋识棋,他站在广玉兰树下双手插兜的样子也能风华正茂。
风轻微地带起一点他的衣袂,再简单不过的休闲外套穿在他身上都不一样了。
魏冬喜不禁脑补幻想他穿西装的样子,必定气场高八斗,因为西装版型会更煲熨贴合。
……但那种形式的西装意味着工作、讲究、庄重,还有交际,她直觉他不喜欢那些、甚至是厌恶。
如果可以,他最好永远都没有一直穿西装上阵的时候,这种东西,偶尔穿穿就行了。
魏冬喜敛下一闪而过的思绪:“你怎么出来了?”
宋识棋看着她,平静道:“该回去了。”
“哦,”魏冬喜留意一眼停在路边的车,不舍地挥手:“拜拜……你包拿了吗?”
“拿了,走,送你回去。”
魏冬喜旋即要进店回楼上:“那等等!我东西还在上面,我上去拿。”
“我都拿了,”宋识棋朝车门走,“走。”
“哦……”
宋识棋率先打开后车门进去坐下,跟在他后面的魏冬喜感觉哪里怪怪的,临上车前朝里探头:“那个、要不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走回去吧,我家很近,几步路就到了。”
“嗯,”宋识棋目视前方,侧脸对着她,语气平淡却不由分说:“上车。”
“……”听到他嗯一声以为他同意的魏冬喜打住探身找东西的动作,只好僵着身子钻进来坐下,乖乖关上车门。
车身启动,僵坐几秒后,魏冬喜后知后觉地探头对司机说:“大哥,我家在兰、那个,方便点我还是给你指路吧。”
他这司机乍一看摸不清年龄,但年龄确实要大一些。
司机大哥微侧脸笑回她:“好。”
“先掉个头、”
……
“往前开到第一个路口,就最近的这个红绿灯、”
……
“再右转到前面那第一个十字路口、”
……
“往左开一点点,就那个那个,哪里能停就把我放下就行。”
快到前,宋识棋把她的书包给她:“先背上。”
魏冬喜不疑有他,接过背上。
“拿着这个。”宋识棋把放在置物板的东西提来给她。
一共两样,一个是没动打包好的牛油果慕斯,还有一个是尺寸可观的扁方盒,类似披萨包装,提手短,只够她一只手专心拿这个,补充一句“平着拿”。
魏冬喜看到尺寸比她那本同学录还大上几分的盒子,愣住:“你什么时候……这多少
“拿着。”不等她说完,宋识棋强行塞给她,待她接好就着□□的姿势过去打开车门,“你可以走了。”
“哦、”一手各提着一样东西、两手充实的魏冬喜生出被投喂的晕乎感,很是听话地迈下车,两脚落地出来后,转过身,提东西的手小幅度挥手告别:“那我走了,你慢走注意安全~”
“嗯。”短促道别后,宋识棋先行一步拉上车门。
魏冬喜站在下车的地方盯着启动驶离的车,一时不在状态,好像有什么漏了,呃……她的同学录。
魏冬喜望着已经拐弯开远的车,再看看两手,算了,回去再给他发消息,下周加辅给她带过来。
—————
是夜。
敞亮的卧室内,宋识棋拿过手机,再看一眼魏冬喜早就发来的消息。
【瓜:我的同学录落你那了,下周加辅能抽空带给我不~】
还有一张带有“行不行不”的表情包。
宋识棋掀起不情愿的眼皮,看一眼桌上的同学录和垃圾桶里的袋子,阴郁着脸,本能驱使下缓缓打出【我忘拿了】——这几个字在打字框里蓄势待发,就是发不出去。
他不想还给她。
这算是一个有点意义的东西,从魏冬喜不久前边认真边恍神看的样子就知道了。
正是如此,有这个东西在,每要翻开看时就难免会想到送这个东西的人。
宋识棋静默了良久,框里的字也蓄势了良久。
手机消息再次响起,是魏冬喜发来的一张喊着在么的卡通表情包。
宋识棋抬指把框里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然而……她发来:【你怎么一直在输入哇】
宋识棋:“……”这什么破功能?
于是他立即发了【下周带给你】
将原来的内容改为:【有个朋友,前几天跟我道歉,该原谅他吗】
没一会儿,她回道:【如果是我,伤害过我的人,大概率不会】
——正合他意的答案,宋识棋随手一甩手机,起身从书包里攥出揉成一团的纸,开门走出去。
隔壁听到动静的周召礼扭头隔门大声喊道:“帮我顺点山竹上来呗!”
宋识棋不作理会,径自走下没有转角的短阶梯。
—————
大拇指指腹在打火机的开关上来回拨动,忽明忽灭的一撮火在月色黯淡的厨房里闪烁跳动。
宋识棋就着拨弄的哒哒声听了一会儿,思索到一个点、一定程度,眉宇狠戾间大拇指实打实摁下,已经摊扯开的纸满是褶皱,被宋识棋两指捏住角,任其垂在空中。
皱纸一角终是被火苗点燃,升起一圈烧焦的烟,形似圆弧的红光扩张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留下已消散飘落的灰白余烬。
在快烧到他捏住右下角的手指时利索放开。
很快,短短几秒,碍眼的东西化为了地上的一小摊灰烬,字迹泯灭,再也看不出来了。
宋识棋将这一摊扫进灶台下面,混于一堆灰烬中,消失不见。
比过程更重要的是结果,为了达到个别目的,他不介意耍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不过就是掉了,天知、地知、他知。
宋识棋背地里干完事,心情通畅不少,拿来篮子打开冰箱把山竹都倒进去,甚至还有闲心拿去水池洗洗。
唰啦啦的水冲下来,像是在冲刷他的郁气。
……
“哦嚯~还帮我洗了,你今天怪好。”周召礼一把捞过。
宋识棋没接话,篮子交到周召礼手里直接迈步要回自己房间。
“哎哎!走这快干嘛?”周召礼一手抓着篮子,挺身一手抓他衣服试图把人扯回来,“你还没跟我说你待那干嘛了,是不是兄弟你。”
宋识棋顺着周召礼的力气停下,喉结滚动着酝酿酝酿用词,随即扯开嘴角讥笑:“掐火。”
周召礼不满地啧一声:“整这么玄乎干嘛,说具体点。”
“就是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
宋识棋冲完澡,披着个浴袍就出来了,把白光调为暖光,俯身拿起丢在床中间的手机,显示有未读消息。
是魏冬喜发来的。
宋识棋点进去看清的一瞬静默了——
【但我是会看情况的】
【如果是真诚的道歉,有总比没有要好】
【人无完人,我也会犯错】
【我现在几个关系还行的同学朋友以前多少有问题,我也有】
【人与人之间相处,本就是从不熟到熟的过程】
【甚至有伤害到我的,但没再干了】
【这不影响我们可以做朋友】
【但如果是触及我底线的事,我应该是不会原谅的,哪怕原谅了做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不会上升到更高的身份了】
宋识棋沉着眼,打出:【我知道了】
……
卧室桌上,宋识棋找出笔纸试字迹。
改变自己的字容易,模仿别人的字很难。试了半个小时才勉强跟印象里的字相近。
幸好这家伙用的不是他自己找来的纸,因为要夹里面,直接用同学录里部分相对空白别样的纸页。
宋识棋没有直接编个诸如被墨水弄脏了之类的理由,以同等的意思发消息传意给她。
这样太直接,其次,再写出新的一张直接抵消他的罪行。
他记得内容及表达顺序,只不过难以一字不变地百分百复原。
这无所谓,真发现了他也有借口糊弄过去。
毕竟时隔近三年才写正式道歉信的人,还把东西夹在倒数前几页,是不会回问魏冬喜看没看到之类并提及再见的,魏冬喜也不会无聊到发照片去聊一聊。
临写前,宋识棋想到什么,发消息问她:【魏冬喜,我看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这人以前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那边收到消息的魏冬喜有点怔愣,好一会儿才回他:
【我大概知道,一件简单小事,其实没什么好提的,不过你问的话……】
【是你要我说的哦~】
宋识棋很快回道:【你说、我听】
魏冬喜删删减减了许多,提及一些事容易上头,不知不觉就打出了不少字。
她不想发太多显得有点失控兮兮的,想尽量简短点。
……
良久,宋识棋才收到魏冬喜的陈述——
【高一开学,我跟另外两人一起做黑板报,我主动举手回应老师要做,她们是被点名来的】
【那会儿分好班没多久,他刚担任班长,请客带早餐体恤做黑板报的人,这是我完工的次日早上,跟她们聊天谈笑时无意一问,才得知的】
【可能他当时是觉得我这个主动要做的有要装比的意思,反正我是不能理解的】
——【只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