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甜头，盼头倒是有，平洲的房价月月高，我的盼头就是四十岁前攒够首付供一个小房子。”这愿望朴实无华，徐远昂听了笑笑，“很有实用性。”

“你们说什么呢。”孙小雪远远看见两人并肩坐着，以她八卦的性格，横竖都要插上一脚。

“说买房呢。”

“谁买房呀？”孙小雪对不动产之类话题一向热衷，也拿了条凳子在徐远昂身边坐下，靠得近了看见徐远昂轮廓分明的脸就在眼前。徐远昂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工地，两人碰面的次数并不多。孙小雪这回近距离看了看，发现他长得也是剑眉星目堂堂正正的，有种读书人的儒雅，就是看穿着打扮实在朴素。

“只是想买，但哪买得起。”苏淼伸长了腿，嬉笑道。

“女孩子买什么房，嫁了人房子车子不都有了。”又是这套没营养的废话，放平日苏淼懒得应，今天心情莫名不好，于是话里带刺：“结了婚就全仰仗男方活着？小雪同志，你这想法也太封建了。”

孙小雪被说得脸红了红，反驳：“现在社会不都这样吗？除非你一辈子不嫁人，那确实要一个自己的窝儿，否则租一辈子房那也太可怜了。”

“可怜吗？我怎么觉得租一辈子房和住只写了男方名的房也没什么区别，本质都是租客呀。租期长短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房东叫你今日走，人都留不到明天。”

孙小雪怎不知话中含义，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咒我。”

苏淼粲然一笑，作无辜状：“我可什么都没说，徐队可以作证。”

徐远昂看着苏淼牙尖嘴利，笑了笑随她胡诌。

孙小雪说不过苏淼，又看向徐远昂，说话夹枪带棒：“徐队还没买房吧？也是，房价这么贵，买个婚房可不容易。”

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徐远昂倒没意外。

“家里准备替我准备了房子。”

苏淼也提起兴趣，正想问问哪个楼盘，房子质量怎么样，就听孙小雪插话说：“哪个小区？要是老破小，在婚恋市场也没什么竞争力的。”

苏淼看徐远昂没吭声，以为被孙小雪说中，心里烦死她这种眼里势力，嘴上还这么讨嫌的性格。 “嫁人又不是嫁房子，说到底还是得看人品好坏吧。硬件好了软件差也不怎么样，更别说硬件软件都没有的。”

孙小雪冷哼一声，“女的有没有没关系，男的可不行。”

徐远昂知道她今天不会善罢甘休，看了眼替自己解围的苏淼说：“也不是多好的小区，在绿城湖畔。”

闻言两人皆傻眼，尤其是孙小雪，仿佛灯泡擦灰两眼放光，“绿城湖畔？那里可不便宜！”

苏淼也点点头，打趣：“没看出来，徐队家里条件不错呀，那儿都五万一平了吧？”

“家里买的早，我也没关注过。”

“一个月房贷多少呀？”孙小雪又转着弯打听。

徐远昂看了她一眼，复又看苏淼，“全款的。”

苏淼竖起大拇指，“徐队，有这条件你就是婚恋市场的香饽饽了。”

远处陈思雨和刘瑞谦烤好了肉叫他们去吃，苏淼应了一句随后起身。

关于房子的话题告一段落，徐远昂跟着起来，顺手替她拿竹凳过去，也没回身招呼孙小雪一起。

孙小雪心里不爽，慢吞吞起身，看向徐远昂的背影倒觉得他这身衣服也没那么寒酸朴素了。

她向来被众星捧月，但这工地显然不是她的主场。学生们都爱围着苏淼转，平日里一口一个‘苏老师’地叫着，孙小雪顿觉她异常讨厌了起来。

路慎东这趟差出了大半个月，回平洲时整个人也精瘦了一圈。他给考察团队放了假修整，自己回家倒头睡了一觉，醒来精力恢复了大半。今天是约定回父母家吃饭的日子，路慎东开车回平洲大学家属楼。进门时，路峥坐在客厅里看报纸，陈教授陪着自己婆母看电视消磨时间，住家保姆在厨房里做菜。见他回来，也出来打招呼。

路峥翻着报纸，抬眼看了他一眼，发现路慎东瘦了不少，冷哼一声：“国内造工厂我不管你，你到国外去，我不同意。”

路峥对路慎东从商本就不满，他说他要在越南建工厂，国内资金大把流向国外，心中当然不高兴。

路慎东知道他老父亲是个纯粹的科研人员，生意场上的事他不感兴趣也不在行，对牛弹琴多说无益，只当没听见他训话，走到刘碧云面前蹲下，“奶奶，记不记得我是谁？”

刘碧云老来痴呆，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盯着路慎东看了半晌，才慈爱笑了笑：“东东。”

“你奶奶今天还算耳目清明，你有空也多回回家看看，等你自己成了家，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陈教授有事没事往路慎东的终身大事上引，路慎东听得耳朵起茧子，将伴手礼给她，“难得回来一趟，陈教授请饶了我。”

饭毕，陈教授又转到路慎东的房间，房间仍保留以前的样子，整洁紧凑。路慎东靠在床上翻以前看过的军工杂志，陈教授推门进来，拿着快干净布佯装擦拭。路慎东没出声，陈教授也就埋头擦柜子。

半晌过后，路慎东忍不住，“妈你又想说什么。”

陈教授做家务本就不擅长，装了这一阵也累了，将布一扔，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也没什么，妈就想问问上次那个小姑娘，你们后面有联系吗？”

路慎东猜到她又要问这个，笑了笑，继续翻杂志，语气随性：“很久没联系，人小姑娘眼里只有学术，没有我。”

陈教授见他漫不经心，又调转车头说起郑沁雯。“听说沁雯最近在办展，开展时间是下个月。那天在学校里碰见她，她还给了我两张票，你说一张票是我的，另一张给谁呢？”

路慎东被陈教授这套明知故问惹得发笑，“作为朋友我当然应该去捧场。”

“行，我马上给你拿票。”见目的达成，陈教授心满意足地离开，走之前又补了一句：“沁雯遇人不淑，不过好在还没和人登记，算不上结过婚。这次她受了不少委屈，你有空联系联系人家，安慰安慰。”说完关上门去拿票了。

三天后的礼拜六，黄历上显示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于景山和梁苏音选在这天一起步入婚姻坟墓。

话自然是说笑的，真到了结婚这天于景山满面红光，高级剪裁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称得仪表堂堂，风光八面。新娘子梁苏音在平大教拉丁文，长相是冷美人相，脸没巴掌大，身材瘦长，一袭英国品牌的蕾丝复古婚纱穿在身上，宛如仙女下凡。

路慎东在迎宾台和这对新婚夫妻打了照面，暗想于景山嘴上一套面上一套，看他这娶了美人归的不值钱样。以后势必要将梁苏音捧在手心里护着，哪还计较她心里有人没人。有也好没有也好，以后结婚证上写的男方一栏只能是他于景山。

路慎东和陈方聿各自包了大礼金，于景山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给你们安排的最佳观赏位，也沾沾喜气，我早点好还礼金。”看向陈方聿，又压低了声音说：“我老婆的几个伴娘个个美若天仙，陈总监要是感兴趣，小弟我给你拿联系方式。”

大喜日子，路慎东也懒得制止新郎官开陈方聿的玩笑，拍拍陈方聿肩头，朝于景山抬抬下巴，“又来客了，快去迎宾。”

于景山不多作陪，转身迎接宾客。

路慎东扫过新来的两人，只觉有些眼熟。还没等打招呼，就听见于景山语气夸张：“敢情最后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

岑姝也没想到娶了梁苏音的新郎，居然就是给研究所门口修路的那个市政所的，也十分惊讶：“原来是你娶了我苏音姐，你福气不错呀。”

“哈哈，确实确实。”

“我也没想到你是苏音的小姐妹，这不巧了吗，这位是？”

“这是我男朋友，带他来蹭蹭喜气，不介意吧。”

于景山看了岑姝身侧长得挺不错，年纪看起来却很小的白面书生一眼，意外她这样的美艳大美人居然吃这一口，笑说：“当然不介意，苏音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来来回回不就都认识了。”

见路慎东没走远，于景山又搭线说：“这位路总不知道岑小姐认不认识，上回研究所门口的路，还是路总拜托我修的。”

岑姝大感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一颗玲珑心，顿时想通要害。

这位路总竟看上苏淼！这消息当真骇人。

目光顺着于景山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路慎东脸上，岑姝笑着打招呼：“路总，又见面了。没想到路总还是热心市民，对平洲市的路政十分关心呀。”

路慎东扫了一眼嘴快的于景山，脸色也没被人揶揄的不悦，神色舒朗：“他在局里成天不干正事，正好给他找点事情做做。”又朝林希平点点头打了招呼，给足她面子。“晚宴菜色不错，待会多吃点。”

“为了这场酒我可连午饭都没吃呢。”岑姝笑着说着，视线看向路慎东身侧那人，脑子瓮声一响，笑容瞬间愣住。

于景山未觉有异，向她介绍道：“噢，这位是陈方聿陈总监……”

陈方聿——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岑姝感觉头风发作，脑子紧接着刺痛几秒。

林希平见状紧握她手，神色紧张，关切询问。岑姝摇摇头，片刻缓过神来，自觉失态。

片刻笑容恢复艳丽无害，“最近工作比较忙没休息好，脑子不够用，让各位见笑。”又亲昵挽着小男友的臂弯，伸出手来：“陈总监，幸会幸会。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