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一切如常，杨晓扬送牧牧去幼儿园，然后来到办公室。刘晓娜跑过来说：“晓扬，我听说咱们公司以后要有销售培训课程了。”

杨晓扬眼睛一亮，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俩正嘀咕着，工作群的信息就响起来了。果不其然，总经理发消息说从本周开始，每周五上午所有销售尽量取消外出工作，在公司会议室参加培训课程，培训内容包括公司产品讲解、原料应用、配方分析、配方中容易出现的问题、客户使用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分析指导等等。负责培训人员由公司的市场部和技术部同事担任。

杨晓扬知道这个消息简直开心的不得了，她一直苦于自己是外行出身，没有专业的知识，跟客户交流不畅，这样的培训课程对于她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学习机会了。

有的销售是开心的，有的销售还不乐意，在办公室就抱怨起来，说大周五还要跑公司来开会，下班可能还得赶上晚高峰什么的。

刘晓娜悄悄跟杨晓扬说：“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开心吧？可以多学习学习专业知识。”

杨晓扬激动的点点头说：“当然开心啦，这下可以系统的学习一下了！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抱怨啊？”

刘晓娜压低了声音说：“你还不知道他们？一到周五就借着跑客户的名义不来公司了，你没发现一般周五咱们公司人最少。这下没借口了，必须来公司上满五天班。”

杨晓扬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可是多学点专业知识多好呀。”

刘晓娜说：“他们哪关心什么专业知识，订单都是靠跟客户喝酒聊天拿下来的。”

杨晓扬一皱眉头，说：“但是喝酒能帮助客户做出好产品吗？能把原料正确精准的用在产品中吗？”

刘晓娜叹了口气说：“说是这么说，但是做销售不都靠跟客户喝酒、拉关系拉来的订单吗？那些真正管采购的人，他们既不懂原料也不懂配方，把他们哄高兴了就行呗。”

“那做配方的工程师呢？他们的需求总归是产品的功效、品质吧？喝酒就不管用了吧？”杨晓扬继续问。

刘晓娜微微一笑，说：“工程师也分人吧，看是不是良心工程师。”

杨晓扬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呀？”

刘晓娜拍拍杨晓扬肩膀说：“你干这行不久，以后慢慢悟吧。你没看销售如果去公司见工程师的话都是带着市场部的人去讲产品吗，他们自己根本不用讲。但是如果是私下见工程师的话，销售都是单独见，没有带市场部去见的。”

杨晓扬接着问：“那老板呢？跟老板是要喝酒还是聊技术啊？”

刘晓娜说：“你今天怎么问题这么多？要让我上销售课啊？得付费啊。”她一副开玩笑的样子，但接下来说的还挺严肃：“每个公司，尤其是大公司，面对老板、技术、采购，甚至财务的方式都不一样，面对每个职务要找准他们的需求和软肋。而且每个个体都是不一样的，了解他们的喜好和特点，投其所好才是关键。喝酒只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说法而已，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喝酒啊，但是一般来说大家喝的晕晕乎乎的时候不是最好说话嘛。做销售，专业知识是次要，察言观色是主要。”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杨晓扬皱着眉头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没有一样是对最终产品有帮助的，难道最关键的不应该是产品的质量和效果吗？我觉得还是介绍好我们的原料，做好售后服务，能最快最高效解决客户遇到的问题才是征服客户的关键。”

“我不否认，确实有这样兢兢业业的工程师，有刚正不阿的采购，所以我说还是要看人。看你运气喽，能不能遇上跟你比较投缘，比较合拍的客户。”刘晓娜冲杨晓扬眨眨眼回座位上班去了。

杨晓扬想了一下去了实验室，看见李博正在写配方，凑过去说：“李老师，听说你要给我们讲课啦？”

李博抬眼看了一下杨晓扬说：“真发愁，我们工作量又增加了，每周还要备课了。”

杨晓扬凑过去看看他在写什么，然后说：“我看其他几个销售也在抱怨呢。”

“他们有什么抱怨的？学点知识对他们多好。老板这是想明白了，也是下了血本，给你们带薪培训，珍惜吧。虽然我工作是增加了，但我还是挺支持的，省的你们出去老瞎讲，误导客户。”

杨晓扬点点头说：“李老师说的太对了，所以你要好好准备，多给我们讲些干货啊。”

李博一笑，说：“我平常给你讲的干货还少啊？”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晓扬 ，我跟你说个事儿。咱们公司为了给你们培训，还进了一些新的实验室仪器，要安排你们做实验的培训。”

杨晓扬点点头，兴奋地说：“那太好了，我可喜欢做实验了。”

李博继续说：“所以呢，有一些老设备就被淘汰下来，准备报废了。但是这些老设备其实使用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李博说到这，左右看看没人，压低了声音试探性的问：“你不是挺喜欢做实验的吗，平时上班又没时间，这些设备你要不要申请搬回家自己用啊？”

杨晓扬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啊？可以吗？”

“应该是可以的，因为老板明确说是要报废了。你就当废物利用呗。”李博肯定地说。

“可是这些设备很贵哎，我就这么搬走？用不用给公司交些钱啊？”杨晓扬有点胆怯。

李博说：“老板说这次设备‘辞旧迎新’的事就交给我全权负责了。我就是觉得别让其他同事知道吧，我跟公司上报报废了，你拿回家废物利用呗，不然真成废铜烂铁了，我都觉得可惜。你说卖废品能卖多少钱？这都是德国和日本进口的设备，多可惜啊。”

“我要我要，我肯定要啊！”杨晓扬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我这两天先回家收拾收拾地方，等我收拾好了，下班以后或者周末没人的时候搬走行吧？”

李博点点头：“那你尽快吧。”

下班以后，杨晓扬回到家就在屋子里踱步，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的。她想着客厅不大合适，毕竟做实验需要用到上下水，最合适的要数厨房了。而且厨房是离牧牧卧室最远的一间房，如果用均质器的话噪音会比较大，他要想做实验肯定是要在牧牧睡了以后。她家厨房算是很大的了，但是锅碗瓢盆的东西太多了，柜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如果要在家建一个实验室，除了要放下这些设备，还要放很多很多原料，不然就相当于只有锅灶没有食材，还是做不了饭。

杨晓扬把橱柜门全都打开了，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腾地方。突然，她看到角落的几个柜子里，躺着做烘焙的所有器材，包括大烤箱、电动打蛋器、厨房电子秤、各种量杯、量匙、面粉筛、模具、烤盘、裱花袋……很多很多东西，占了相当大的空间，平时这几个柜子都不打开，利用率极低。

这时姜可凡到厨房来倒水喝，看到厨房柜门全开，问：“这是要干嘛？大扫除还是找东西啊？”前一天赌的气到今天还没完全消散，所以他的语气冷冷淡淡的，但其实好奇心是蛮重的。

杨晓扬把所有烘焙工具都搬到台子上，一边搬一边说：“我想把这些都处理掉。”

姜可凡有点急了，说：“为什么啊？你做的蛋糕多好啊，以后都不做了？”

“其实我也挺舍不得的，毕竟它们跟了我好几年了，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了。我要腾出很大地方来放设备和原料，只能把它们牺牲了。”杨晓扬说得面无表情，实则心疼不已。

姜可凡立刻领会其意，说：“你要在家建实验室？”

杨晓扬点点头说：“公司正好淘汰一批旧的实验室设备，我准备接收到家里来，打样就方便了。我觉得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时间做烘焙了，但可能会经常打样，这样有利于我对原料的性能了解更多。”

姜可凡“哦”了一声说：“这么看来，我的生日蛋糕还是你最后一个作品了。”

“胡说，我还没要死呢。”杨晓扬把有点沉闷的气氛瞬间转化了：“我以后还能再做蛋糕啊，但不用它们做了。你知道吗，高压锅也能做蛋糕呢，空气炸锅也行。”

杨晓扬开始给这些宝贝东西拍照片，一边拍一边说：“你说我要是发到闲鱼上能很快卖出去吗？要挂多少钱才能卖掉啊？我这些东西买的时候可是很贵呢……要不先挂个高点的价格，卖不出去的话再降，再卖不出去再降，直到卖出去为止……”她像是在跟姜可凡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姜可凡就这么默默看着她折腾、拍照，然后小声问：“要是卖不出去，你是不是就把它们留下来了？”

杨晓扬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说：“不行，没地方放。如果很低的价格都卖不掉的话我就只能找收废品的收走了。”

“那换一套工具做出来的蛋糕会不会味道不一样？”姜可凡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杨晓扬思索了一下说：“嗯，有可能。每个烤箱有它自己的脾气，各种工具也是，慢慢熟悉以后才能得心应手，即使配方一样，做出来的蛋糕味道也不一定会完全相同，火候和原料的牌子对最后的口感都有很大的影响。”她又想了一下 ，继续说：“这么一看和化妆品的制作也挺像。”

姜可凡倒好了水，划拉着转椅准备回自己房间了，临走说：“别忘了接牧牧。”

杨晓扬 “哎呀”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撒丫子就跑了。姜可凡望着她匆忙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晚上，姜可凡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闲鱼，搜索了一下“烘焙工具”，上下翻动找了找，很容易就发现了杨晓扬发布在上面的链接，标价3800元，夹杂在那些标价十几块、几十块，最多一两百的链接中格外显眼。姜可凡无奈地笑了，心想，就她这么挂法，能卖出去吗？哪个冤大头买啊？

正想着，姜可凡眼睁睁看着链接下面多了条评论：“哇，这可是专业烤箱啊！这可真是跳楼价了！”紧接着，下面有了个出价：3800元。

姜可凡揉揉眼睛正纳闷谁这么识货，杨晓扬给他发了个微信消息：“帮个忙呗，闲鱼这个链接帮我出价写个3900，再留言一下太便宜了，太值了什么的，自己发挥一下，谢啦！”

姜可凡终于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答案，他看着手机差点笑出声，心里想：杨晓扬啊杨晓扬，你这是四处找托儿啊。

他回了微信说：“你这工具卖多少钱啊？”

杨晓扬很快回了：“3800。”

姜可凡：“是不是太贵了？卖得出去吗？”

杨晓扬：“不知道。但是跟其他人卖的那些不一样，我这真的都是专业的工具，买的时候很贵的，都算起来上万了，我狠心就卖3800已经挥泪大甩卖了。”

姜可凡突然挺理解杨晓扬的，要是他自己心爱的音乐设备非要卖的话，他也不想卖低价，毕竟价格表明了它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啊！而且若不是肯出好价钱买的人，必定不是真喜欢，会善待自己爱物的几率也会很低。

他握着手机点来点去，最后手指颤抖地点了付款，地址选了自己老爸家的别墅。

杨晓扬的微信消息马上就发来了：“不用了不用了，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价格标低了，买家连问都没问就付款了，看来是遇到了懂我的人啊！不说了，我去打包了，明天赶紧给人家发走！”

姜可凡左手微攥拳，轻咬着大拇指，心想：懂你的人，可不就是我么？

他静静听着杨晓扬趿拉着拖鞋奔向厨房的声音，然后关上厨房门开始稀里哗啦打包的声音。他轻轻拨了龚睿的电话，小声说：“喂，爸，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买了点儿东西，过两天送到家，你帮我收一下快递，收件人写的龚自珍，放我屋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