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约到画室的时候比约定时间要早半小时，实在是难能可贵，他摆好了一会要用到的画具和纸张——上回未完成的作品被他不小心撕扯开了个小口，他总觉得残缺，便索性不要了。
“你今天来的好早呀，我们画室也才刚开门没多久呢！”
上回为梁约引路的女孩打着哈欠惊奇道。这次她胸口挂上了个类似胸卡模样的东西，仔细看上面隐约有“陈芬”两个字，应该是她的名字。
“噢...我今天刚好没事，就想着过来多画点。”
梁约一时忘记穿了淡色的上衣，正在系围裙，细细的绑带将可堪一握的腰勒出漂亮的模样，看得小姑娘忍不住打趣：“你真的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男孩子的腰和腿天生就有优势，感觉挺适合穿裙子的。”
“是吗？”梁约很惊愕得到这个评价，甚至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下绑好的蝴蝶结。
陈芬眨眨眼，诚恳道：“是呀，我们美院其实蛮多模特都会男生女装的，无论是对视觉还是灵感都会有挺大刺激，但是不是正向就不好说了。”
“这还有正反向之分？”
“当然啦！”陈芬兴致盎然，“看脸的嘛！但也不是绝对的，毕竟世界上瞎眼了找对象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呀。”
梁约有些哭笑不得：“我感觉你都有点像把我当闺蜜了似的。”
女孩的眼中闪过失望，但很快就被明朗阳光的笑容取而代之：“人都会下意识地靠近好看的人嘛，这个应当是适用于很大范围内的人吧！”
梁约问：“那这个规则...你觉得也适用于同性之间吗？”
青年若有所思，细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刮刀的手柄，陈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细小纤微的动作间隐藏着某种期待。
“那是！嗯...至少对于我来说，别说是性别，就算是物种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呢。”
陈芬能清楚地看到，在晨曦中青年喉间悄无声息地一动，随后整个人都舒展开，眼里的笑意也真了三分。
有点像被没被老师选中改画的幸运小孩，她暗自腹诽道。
梁约笑道：“上次那个...就是名字很像金庸武侠小说的男生在吗？一会我可能还要请他帮忙，我自己的水平实在是有够差的。”
“我师兄嘛！按照今天你来的时间他是迟到咯，估计还要个二十分钟吧，他一直是这个时间点到的。”
陈芬对梁约眨眨眼，随后就关上门出去了，临走前提示了室内的中央空调的温控板在哪里，上回梁约觉得冷也没好意思说，还是嘀嘀咕咕的被人听见了的。
梁约忽然对自己决定送杨咎一幅画这个决定有些后悔。
其一是他其实完全不懂，但从外行人的角度也能看出那位“师兄”的画技绝对是碾压式的，画三笔让他一笔，说白了也就是好看三笔丑一笔，多少是有碍瞻仰。
其二，梁约蓦地想要一条完整的“因果链条”，他是个俗人，他不想当送美人一束花只为歌颂美人，而想从美人那里得到一个吻，就算是开怀的笑也不能够满足，他就是想要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可是他昨晚半真半假地提出在一起被杨咎拒绝了。
梁约脑子里就像分裂出了两个小人各执一词，一个说“当初不就是你自己说的‘孤独万岁，暧昧无罪’，现在带头来自己先憋不住啦？”，另外一个说“毕竟连杨咎也说了啊就是搞暧昧没什么心里负担，有这样一段之后全城热恋才比较放心吧！”
就是啊......人就是善变嘛。
梁约分心抠着画杆上干涸的颜料，觉得心完全静不下来，就连无孔不入的、对他来说有些刺鼻的颜料味都轻了不少。
有如花忽然盛开，雨忽然落下，不会有人去深究原因。
他只希望杨咎也不要多想，毕竟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爱意是从何而来的，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就像是清晨总会有碎光降临人间。
人的自我怀疑总是时有时无。
不过十分钟有余，梁约就调整好了心态，随后砸了一上午时间在画布上铺好底色，用铅笔勾勒出大概的形状。
他好歹也算是文学院的高材生，谁料隔行如隔山，别说下笔如有神了，自己都不能细看哪怕多一眼。
期间齐编剧还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借宿的卡卡便秘，拉臭臭拉的胡子都快抖掉了，是不是要带去医院看一下，或者是家里其实有相关的辅助药物，问卡卡对不对其中物质过敏。
梁约点开热门生物便秘视频沉默了长达七秒后回复齐编剧猫能吃，随后顺手将视频转发给了他当下单方面认定的卡卡他妈。
杨咎：你回娘家了？
哎哟！占我便宜！
梁约美滋滋地回：没有呀，是卡卡住在邻居家。他便秘了，好搞笑哦。
杨咎就说此人居心叵测，一看就没有同理心，而没有同理心的人晚上是不配吃笋干烧肉的，所以只能吃水煮菠菜。
梁约没想到自己的弱点已宛若被扼住脖颈的大鹅，被杨咎拿捏的死死的，当即讨价还价道说下午回去时会带哈密瓜，整个水果摊上最甜的一只！
杨咎这才点了头，拍了张泡笋干的照片给他，用不着的那只手里还夹着调音器。
笋干是吕良给的，他母亲常年在海城更偏乡下的地方居住，家里还留有几亩田没被征收，身体好的时候就会兴些菜，若是身体不好了就歇上几个月。
杨咎家里有不少都是吕良来送的，那排场都跟参展蔬菜博览会似的。
“和女朋友聊天，笑得这么甜？”
梁约觉得管弋讲话的口吻总有些暧昧，且眼神总是朦胧而深邃。
梁约开始还自作多情紧张到背后汗湿，后来无意间瞥见此人看待石膏像的眼神更为缱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的前世情人，这才放心下来。
果然说搞艺术的情种多还真不是假话。
“没呢。”梁约镇定自若把手机放入口袋，“不是女朋友，也不是聊天，是我单方面威胁他。”
管弋点点头，道：“那接着来，把笔横过来，你就想象自己像在用橡皮擦擦一张蒙上了层浅浅的铅笔灰的纸就好。”
“好......”
梁约晕晕乎乎的，在这条艺术道路上别说做到举一反三了，简直就是走一步怕一步。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灵性的。”梁约自己添上了两笔，又想让管弋指导他接下来做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乱找话题。
管弋惊讶地抬头，总是文质彬彬微笑着的脸冷了些许下来，鼻梁到下颌延伸的线条流畅无比。
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笑道：“这怎么是我能评价的，你的‘有灵气’是指流芳百世？”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非要说的话...”
“那都是要死之后才会出现的可能，说实话和现世的人没有半点关系。”管弋绅士地推了推眼镜说道。
没想到这学艺术的人还都挺看破红尘的。
“......”梁约惊愕于他的直接，但对上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眸却又说不出什么，就像硬拳头往棉花上打，只能转头将视线再次付诸于画布之上，半晌讷讷道：“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应该画云吗？”
管弋顺声看去，拿出一只笔洗刷了后重新蘸上颜料调色，口上慢悠悠道：“实在不得不说，比起来画室进修你更应该去个什么俱乐部，这样别人就能光明正大地欣赏你的相貌，而不至于教你教得生气。”
梁约觉得管弋也有仗着长得好看和气质好而横着走的嫌疑，当场闭了嘴，若不是实在无处下笔便再也不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实在有罪！出门旅游了几天一直以为草稿箱里是满的，没想到居然没有从文档里存到J来，呜呜，端午会多更一点的，这两天多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