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咎不得不感叹一句梁约身上的气质即使不同于大众印象中纸醉金迷的富家子弟，但如出一辙的清高矜贵绝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我没有觉得冒犯。”
“我之前没有过当众弹钢琴的经历，就算是工作的时候也没有。今天晚上很开心，你也开心，挺好的。”
“但你没必要破费去订一套衣服，而且直觉告诉我你很有可能是叫人赶了工期，没错吧？”
梁约觉得杨咎这时候推理的样子虽然帅，但也太像个神棍了，嘟嘟囔囔道：“我就是觉得好看呗，人周幽王还烽火戏诸侯呢。”
“别打岔，他没好下场你也想学？”杨咎无奈，点了点他的鼻尖，“但是在一起这个事情，我觉得你有点上头了，你自己觉得呢？”
“什么啊...”
“抛开其他不说，抛开我的个人意愿不说，我觉得你在短时间内...算了，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在短时间内不应该这么喜欢我。”
梁约坚定地打断了他。
“你不能这样揣测我的想法，对我不公平，只有我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说出来的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有所保留的！”
杨咎扯了扯嘴角，低声道：“那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梁约张了张嘴，但没说话。鼻尖轻皱，一双含情眼里有不忿也有有委屈。
杨咎觉得自己的心差不多能落回原处了，嗓音沙哑道：“说不出来吧？因为这样的冲动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未来也会在某一天突然消散，随之而来的就是吵架、感情破裂、分手。”
梁约蓦地后退一步，像是不堪其言。他低声叫道：“不是！我不是说不出来！”
“我不是说不出来，我是觉得你太好了...你他妈，我想一下都不行吗？”梁约说到一半咳嗽起来，甩开了杨咎关心的手又后悔，好半天才平复过来。
杨咎则是如遭雷击，冷硬俊朗的眉眼也因此格外生动。
“你...现在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看？”梁约捏了捏肩膀，“假设我今天晚上没有正式提出想跟你在一起的话。”
杨咎时刻观察着他脸上不太自然的红晕，并没有将精力完全放在他说的话上，因而全然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等话出口了才深觉后悔。
“好聚好散，哪天缘分尽了就分开。谁也不要通知谁，谁也不要放不下谁。”
梁约的脸瞬间苍白。
“就是在今晚，你也是这个想法吗？”
杨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轻颤：“是的。”
“是吗...”梁约苦笑，“我还以为这么多天下来，你也会有想会更进一步的想法呢。”
“所以就算停在今晚也可以，只要你提，我们就算完了。”杨咎说，暗色的天空将他脖颈间爆起的狰狞青筋掩藏的很好，他半侧过的脸也像是戴上了魔术团的黑白面具。
梁约猛然爆发了。
“凭什么要我说？为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我说结束就结束，那为什么我说在一起你偏不听？”
梁约揪着杨咎价值不菲的领带，眼眶全红了。
“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给我认真回答。”
杨咎像是可可西里夜色中藏羚羊群的独哨，漆黑如墨的眼中藏匿了一水深潭。他想了想，认真地答道：“喜欢。”
“但是还没有到喜欢的要死，是不是？”
“是。”杨咎眨眨眼，“就算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梁约，从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开始爱情就开始倒计时，要是一直没有......”
梁约更大声地吼了回去，他说我不要！
嗓音已接近嘶哑，像是强忍着眼泪。
“你就是个傻逼。”梁约忽然冷冷道，“你谈过几次恋爱？你以为你很懂爱情？你凭什么认为我和其他人一样，嗯？”
“你非要为了这种可笑的界定概念推开我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箍起来不愿意走进我呢？难道我身上有什么血海深仇让你不能接近吗，你这段时间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重要的难道不是我吗？你...我长得也不差，是，我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指不定五年八年之后也不一定有什么大出息，但是有你陪在我身边就会不一样啊，我会学很多东西，我会赚钱...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跟我试一下呢？”
梁约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尝到过“得不到”的滋味，在物质上从未受到亏待的他难以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心脉都碎了。
杨咎撑着自己的身子挨骂让梁约觉得前所未有的荒谬，但他确实像是神座上的天神，就算是人在他面前奴颜婢膝也不会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梁约觉得自己好狼狈，原先的心理预设完全白做了，甚至到最后还撒起泼来。
其实退一万步他也能理解杨咎的想法，成年人了玩点感情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一旦想到那天演出时台下那些男男女女看杨咎的眼神，他就嫉妒地想发疯，甚至神经质地想要是他们都不存在就好了。
他们会不会完了。
人生头一回遇到一个喜欢的，就这样了？
梁约怔怔地站在原地，连脸上淅淅沥沥滴到小雨都没反应过来。
黑幕聚集，短暂的停雨后又降了下来，杨咎动作略显粗暴地把人拉到有透明雨篷的一隅角落里。
“好了，梁约，我知道了”，杨咎伸出胳膊帮他挡雨，“我确实是在自欺欺人，但我有...现在不能说出口的原因，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杨咎温暖的怀抱让有些僵冷的梁约终于缓过神来，他哑着嗓子问：“你要考虑多久？”
“三天。”杨咎沉声道。
“我们完了吗？”
“你在说什么...”
“就算三天后你没答应，我们还能做回之前的状态吗？”梁约抖着嗓子，他羞于去擦拭脸上肆虐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杨咎沉默了一瞬。
“梁约，你不要这样。”半晌杨咎无奈道。
别怎么样呢？杨咎自己也一时语塞了，可能是想要他不要露出这样卑微和祈求的神情。
“可是你...我发现我自己真的做不到喜欢你，但是又不和你在一起，然后看着你和别人也搞一样的把戏天天吃飞醋啊！”
“对.....”杨咎狠很摁了摁眉心，“我也有错，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咎无声地喃喃道，他觉得从一开始就不该同意和梁约保持这种微妙的关系，这简直就像是走钢丝，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自然责无旁贷。
直到深夜杨咎冒着雨开车将梁约送回家后回到自己家，他才终于有了点奔波在夏夜里的实感觉。
梁约推脱说要自己打车，但他不放心，半强制性地拉他坐上了自己的车。
等到车停在别墅区门口，梁约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情绪，一路的缄默让他的嗓音哑得像刚经历过高烧。
“杨咎。”
“我在。”杨咎手指用力，都快将方向盘上的外层护皮攥皱。
“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好吗？我不想被一些世俗的理由拒绝，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可以，只要你不喜欢我。”
梁约用纤细的手指将衬衫的领口夹住向上提拉，杨咎这才注意到他后背身上大块的水渍，都是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淋的，或许自己身上也有，但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从心肺中燃烧的火焰快要将他吞噬了。
梁约说，我这个人也很自负，但好像没真正做成过什么事情，没想到事业如此感情上也如此。
但说句不好听的，有家人帮我就算是个草包...可能也无伤大雅，但在感情上的事勉强不了，
不行，那就算了。
杨咎回到家后先去了车库，将后备箱里装着的几升装矿泉水提出来，他心如乱麻，正好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除了突发情况外不会有太多工作上的事情找上门。
他需要时间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