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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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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期摇头。

曲缪:“还不算太蠢……”

江遥期说:“姚老师不会叫我去死。”

曲缪一梗,气急败坏:“闭嘴,再说话滚后边去。”

江遥期便不说话了。

曲缪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此时像是一颗雷,一点就炸。

江遥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捏着笔,笔在纸上默写今天的单词。

默写完最后一个,一旁的曲缪突然站起身,她手撑着桌子,从桌上越过去,径直出了教室。

徐家成在后面起哄道:“曲姐好帅。”

曲缪头也没回地出了教室。

随后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再回来。

江遥期学完抬起头,此刻正是日薄西山之际,夕阳落在地平线上,缓慢地降落,直到彻底消失,徒留满天的彩霞。

她起身,收拾起背包。

前排的宋紫瑜多嘴问一句:“遥期,你不上晚自习了?”

江遥期摇头,额前的发丝随着摇晃。

宋紫瑜说:“那我们一起走吧。”

江遥期不擅长拒绝别人,于是她跟着宋紫瑜一起出了校门。

宋紫瑜边走边给曲缪打电话,但一直没有打通,她皱着眉:“曲姐上哪儿去了?”

江遥期走在一旁,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肩膀,险些被撞个踉跄。

宋紫瑜又打了几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到校门口时,她手机响起,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宋紫瑜脸色一变,她破口大骂:“那群煞笔,趁人之危!”

她挂断电话,回头看一眼江遥期,说:“遥期,我有点事,先走了。”

宋紫瑜飞奔进人群里,江遥期站在原地。

她垂下眼,猜到了或许是和曲缪有关。

江遥期步行回家。

下午时分,落日余晖落在柏油路上。白日没有夜晚那么令人感到恐惧,路上能遇到几个来往的人。

江遥期走在小路上,穿过密林,进入一条羊肠小道,走过羊肠小道,再走一段老旧的马路,才会到大院。

大院片区住的都是一些工人,房子多数是早年间公司分发的,延存至今。

小道又窄又小,矮平房里传来嗡嗡的声音,镶嵌在墙上抽风的风扇蒙着层层油污,转个不停。难闻的油漆味和各种味道混杂着,从里传到外。

这一片是做底层的工业区,有的是做皮鞋,里面敲螺丝钉,和机械转动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道。

江遥期避开墙上的风扇吹出来的热风,她低着头踩进一道水洼里,又脏又黑的水溅到她的鞋上。

这鞋是她为数不多能穿的一双鞋,她平常极为爱惜。

此刻溅了水,便轻轻地蹙眉,随后弯腰,用纸巾擦掉鞋尖的污渍。

片刻,她看见洁白的纸巾沾上猩红的颜色。

江遥期一顿,她垂下眼,看见水里流淌着血色,水洼周围还有痕迹。

循着痕迹,她看见转角处似乎靠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皮衣,模样看不清,半靠在墙上,低着头颅,膝盖弯着,那血延长至她脚边,便没有痕迹。

江遥期要回家,就得经过她身边。

她在原地沉默了两秒,蜷缩着手指,呼吸微微放轻,小步走过去。

走到那人跟前时,她抬脚要向前时,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她往后退一步。

那人抬起头,江遥期看清她的脸。

曲缪掀起眼皮,冷不丁道:“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江遥期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脚下的那滴血上。

她没有再走。

曲缪坐在地上,她肩膀处的衣服破了个洞,血从里面涌出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即便放狠话也像是色厉内荏,毫无威胁力度。

曲缪伸手,她咬着牙:“傻站着干什么,扶我。”

于是江遥期弯下腰,扶她起来。

牵扯时,扯到肩膀上的伤,曲缪唇色发白,眉头紧蹙。

江遥期比曲缪稍稍矮一点,曲缪半趴在她肩膀上,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江遥期,我之前做好事是要索取报酬的。”

江遥期静静地等待她说下一句。

“现在轮到我索取了。”曲缪声音低又哑,她借着江遥期的力道撑着自己的身体:“送我回去。”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狼狈的样子被江遥期撞见,是一件多丢人的事。

比起江遥期,她更显得游刃有余,理直气壮。

江遥期说了一句“好。”

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黑色的皮衣与白色的校服相斥,几次拉扯后分开又重叠,重叠后又分开。

曲缪身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还有她自带的沐浴露香,这沐浴露是江遥期熟悉的,两种味道相结合,奇怪的,又令人嗅到一股潮湿。

像是一场暴雨后,从泥土钻出的味道,其中或许还有几片迅速飞涨的新叶。

江遥期扶着曲缪走进大院里。

院子的大树下坐了几个乘凉的老婆婆,手里捏着蒲扇,给孙子驱赶蚊虫。

几人看一眼曲缪,又看一眼江遥期,交头接耳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遥期听不清,她也不在乎。

但曲缪听得一清二楚,无非说她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人,教育小孩别和她走太近。

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早就免疫了。

就连家里的老爷子也这样告诉别家的小孩,说是怕她把人带坏。

走到楼梯口时,曲缪还听见有人议论江遥期,说她看起来文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曲缪扭头看一眼认真搀扶着她的江遥期。

江遥期低着头,看着台阶,小心翼翼地扶着曲缪。

楼梯间比较窄,她怕擦到曲缪的伤口。

正在她全神贯注时,耳边突然抚过一阵风,曲缪的唇贴近她的耳朵。

江遥期蓦地一僵,浑身绷直。

曲缪轻飘飘说:“好学生,你完了。”

江遥期抬眼看她。

楼梯间的光线极暗,只有几道光依稀从洞口透出,斑驳的光影迷离。

曲缪说:“你知道刚才那些人说什么吗?”

“她们说你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明天你就会臭名昭著。”

曲缪扬起眉,盯着江遥期的脸,不错过她的任何神色变化。

毕竟她确实很想看见好学生被泼脏水后,那副泰山崩于顶的神色。

一定很有趣。

她从前见过一次,至今还念念不忘。

但江遥期没有,她泰然自若地和曲缪对视,她平静说:“你也会。”

声音很轻,像小猫似的。

曲缪微微挑眉,毫不在意:“我本来就是。”

江遥期似乎被噎住了,她抿唇,轻轻地蹙眉。

曲缪没看见她忧愁自己的丑闻,反倒见她被自己噎住,乐不可支。

这一笑,肩膀擦过墙壁,疼得她脸色又白了个度。

江遥期家十分安静,蒋情应该是去接卢深,还没有回家,卢安盛还没有回家。

江遥期搀扶着曲缪,进了曲缪的家。

这是她第二次来曲缪家,柯基认识江遥期,此刻迎上来围着她俩转了几圈。

曲缪坐在沙发上,像老大爷似的,看着江遥期:“我现在要索取第二个报酬了。”

“给我擦药,我不想动。”

江遥期没有任何异议,走进来,她把书包放下,问:“药在哪里?”

曲缪:“什么?”

江遥期:“我帮你擦药。”

曲缪:“我哪知道……”

那东西她很少用,还是老爷子给她备的,说是怕她死家里。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江遥期从茶几下拎出来了医药箱。

她卡壳,不可置信:“江遥期,你什么时候把我家摸熟的?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江遥期坐在她身边,解释道:“那天晚上,你让我找晾衣架,意外看见的。”

曲缪见她打开医药箱,不太熟练地看着药品说明书。

曲缪抱着戏耍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身上这点伤,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但她就想耍着江遥期玩,看着好学生为她忙前忙后,她恶趣味得到满足,格外高兴。

等江遥期真准备上手时,曲缪又反悔了,她抽走江遥期手里的说明书,语气淡淡:“你走吧,这里不用你了。”

江遥期没动,她捏着药水,声音轻缓:“我给你擦。”

她发现江遥期只有在别人面前才一副胆子小,任人欺凌的模样。

在她面前,江遥期不仅胆子大,还很喜欢自作聪明,无视她的话。

江遥期重复一遍:“我给你擦完药再回去。”

她意外的固执。

曲缪:“我说了不用。”

江遥期不动,她对上曲缪的目光,不躲不闪。

她看一眼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江遥期,妥协地点点头:“擦擦擦,给你擦。”

“有人想要伺候我,我乐意之至。”

她脱下外套,肩膀处的伤口传出撕裂声,她毫不在意地把外套扒下来。

然后二话不说地脱掉短袖,露出里面的背心。

江遥期猝不及防地看见她的肌肤,微怔后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曲缪大咧咧道:“看吧看吧,别把你吓死就行了。”

江遥期的目光移回来,她避开曲缪裸露的大片肌肤,定定地看着她的肩膀。

血流得吓人,其实伤口不大,像是被玻璃划开的,一条细细的缝,黑色的血凝固在伤口。

因为刚才曲缪的动作大,那凝固的地方又撕开一条痕迹,里面仿佛又有涓涓细流的血涌出来,还有森森白肉。

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过比想象中的好多了,至少没有危及性命。

江遥期沾了碘伏,给她消毒。

曲缪微不可察地抽动眉头,她正想说江遥期磨蹭,低头却看见那只握着棉签的手在细细地颤抖。

她一顿,不着痕迹地看一眼江遥期。

少女低着头,睫羽颤抖,因为挨得近,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地洒在她的肌肤上。

她突然抬手,一把推开江遥期。

江遥期突然被推开,她抬起眼睛,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曲缪:“擦完了,擦完可以滚了。”

江遥期沉默地收起棉签,她重新背上自己的包,走出曲缪的家。

从始至终,她也没有问曲缪的伤是怎么回事,曲缪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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