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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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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同大人这是要去校场?”

蒙胭领着一行宫娥匆匆而来,为首之人神采奕奕,一袭鹅黄束袖衫,头顶薄薄堆了个朝云近香鬓,绾了些同色绸带,与鬓边垂发并在一处落在胸前,真真同迎春花苞似的,哪有半点儿一夜宿醉的痕迹可寻。只苦了小宫娥们碎步快赶着,晕了额花,松了银钗,无不狼狈。

秦寒息今日的神色也不差。只见他换了身衣裳重束了冠发,立于蒙彦昇旁侧,便又是那个光风霁月,不可使人亵渎分毫的清贵公子。

“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今日使者大人在场,怎好这般失礼。”

蒙彦昇显然是听闻了昨夜之事,没料着她竟来得及时,碍于当下不好发作,以此心照不宣地敲打一句。

“女儿听闻韩大人是为晰哥哥宗兄,曾并他驰骋疆场多年,亦是立下赫赫军功的大将。”言罢,蒙溯看似诚心实意地向秦寒息顿首一福,继续说道,“曾又听闻晰哥哥用人不拘一格,不分男女,不论贵贱。当真是这样的吗?韩大人?”这三言两句间,就将问题尽数抛给了秦寒息。

当下谁人不知,承荫公主的娇纵性子在南诏是出了名的,仗着年纪小口无遮拦也是常有的,可这一口一个“晰哥哥”,说得如此稀松平常,又是在这般情境之下,饶是做足了准备的众人,也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吴国世子秦寒息,寒息是为其名,子晰为其字。待及行弱冠礼,吴王亲择“晰”之一字,是谓清楚明白,大抵暗藏了替韩氏一门翻案的隐寓。

本朝不同于前朝,因始帝出生微贱,是为秦王外室,故待成人也未有父母师长替其拟字,天下人知其中隐情,为避祸端,往往取字而不用。加之类秦寒息这般王室公子的表字,知之字者本就甚少,且有资格这般称呼的,惟几极亲近之尊长或身份地位相仿之同辈罢了,如此算罢世间又有几人?想来起始秦寒息便就未避讳过蒙溯。

韩为母姓,贯以其字,这便也是秦寒息常年化名韩子晰,却无人将他同吴国世子联系一处的缘由。蒙溯眼下如此称呼,当已预料到众人会将“晰”听为同音的“息”字,因其所指同一人,即便有心也不会对此加以深究,是此不替他招惹上事端。

当着在场亲友同臣民,蒙溯此举是以对远道而来的秦寒息表以敬意,可于其二人之间,却是亲近与平等的暗示,秦寒息当即省得,眼底的光同嘴角的笑意自那一刻真实起来。

“公主说的不差。”

话虽是对蒙溯说的,视线余光却投向了身侧之人,目光从暖至寒。

面对蒙彦昇,秦寒息借着使臣的幌子做足了身为子婿一辈的姿态,只欺旁人看不穿罢了。

“父亲您看,大人也不觉着小女逾矩,再者说了,我们南诏的女儿洒脱自在,大不必被那些个规矩给束住了。”微妙形势之下,蒙溯再开口,当即戳破了那一层纱纸。

“你啊,你啊···瞧瞧你这张嘴···”

见蒙胭越发胡闹了去,可到底是秦寒息开了口,蒙彦昇再不好托辞。这头方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状似无奈,便由着他们一唱一喝去了。至于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自那昨夜里不知是出于谁手的刺杀行动起,就如同蒙上了层雾气,渐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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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春日里,一场新雪过后,山溪清冽,山花烂漫,全不同于秋日落叶萧索的衰败光景。旌旗招摇着纵横成列,期间将士的训诫声,兵卒的叫喊声,于开阔河谷间此消彼长,即便是十里开外,也能将人听了个热血澎湃。

“来了来了,老于快准备着!嘿···你还看什么劳什子的书啊,陛下同那吴国使臣离这不过五里地了。”

军营内外一如往常,秩序井然,偏那叫嚷声突兀异常。

把守大帐的兵士见一黑壮将军如同旋风一般冲撞而来,猛退后了半步,不免心有余悸。

“你从’十里地‘时就开始嚷嚷,现下只剩‘五里地’了,还不去前头候着。”于长风翻看着手中的书册头也不抬道,全无半分紧迫的意味,再看对头那满头大汗的赵端,可谓是一个在水里一个在火里。于长风见赵端杵在他处不肯走,为图清净再是开口激道,“公子同你说的,你现就忘了个干净?”

“你个老于,万不能冤了俺!公子同俺说的,俺那是半个字不敢忘···”不想赵端如同炮仗,一点就着。你说他蠢笨,说他粗鄙那皆不是什么打紧的,倘若牵扯上蒙溯的半句不是,那便是要另说的了···

“是,你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俺不一样,俺就一庄稼汉,见了陛下那是半个屁不敢放。”

见于长峰照旧不接茬,赵端大步流星地在他面前来回晃动,边走边扯开了嗓门囔道,“俺就不明白了,除去公子,这里就属你老于劳苦功高。”赵端指了指大帐另一头,神色越发愤慨,“现今怎的连你都被搁在那花架子上摆了样子?说什么陛下想见些新晋的将领,真以为俺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不就是见不得俺们这帮跟着公子上刀山下火海的老兄弟?”

“他尹锋,尹都督,当真是风光啊···原先替公子掌着军权啥事没干就升官了?他若真是公子的人,俺信公子的眼光,左右不过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俺护他还不及···偏他是个内鬼,板上钉了钉的。现下可好,俺们倒成沾了他的光了···呸,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卖主求荣一肚子坏水,替你老于接驾面圣,他也配?”

“赵端!”于长风喝斥了一声,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子,正色道,“你怎得同泼妇骂街一般?什么‘公子的人’,你我俱是南诏的人。”

“俺说老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陛下就想着挑俺们的错处,好撤了俺们,撤了公子,换上那头的人去,那小白脸不就是···”

“赵都督。”

“好好···老于你也别拿官职来压我···是,俺是后头来的,脑子不如你们中用,可只要公子一句话,俺就能豁出命去,这就不差你们什么,他们今天敢在这里使手段,俺赵端头一个不答应。”

“赵端你且记着,当着使臣的面,见着皇上要叫‘殿下’而不是‘陛下’,若见了公子那便也要尊一声‘殿下’,至于其他‘答应’‘不答应’的,通通不归我管,那些个万不能错了!”于长风一手轻飘飘地在颈侧比划了一下,这便又看上了书册,徒留被捏住了七寸的赵端,正被唬得一愣又一愣,方那股子霸道劲儿霎时间泄了个干净。

这时,军鼓骤起,一哨兵面红耳赤地跑了过来——

“赵将军,殿下离这儿就一里地,您赶紧的吧!”

“老于,俺记下了···可这陛下,啊不,殿下俺还是不见了,你现成给俺找个活打发了去,俺不中啊!···”

“不成也得成,去吧。”于长风面上无异,嘴边竟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赵端粗粗应下,一个转身便跑了出去,堪堪又将那双躲避不及的守卫撞飞在地。

“兄弟,对不住了···”

“合着这赵都督天不怕地不怕的,偏怕了于将军,今日不过受戒了几句,来回连路都要走不稳了,只苦了咱···”

“可不是···这都第三回了,他莫不是还要来吧?”

“我说天爷啊···防都防不及···”

滚滚尘土扬散不绝,身后叫苦声连天。

赵端一路脚底生风,眼见营门赫然在望,脚下的步子却是骤然一慢,连带着后头的哨兵一个停顿不及,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赵都督,咱赶紧的吧!您看尹都督候那儿都有半个多时辰了···”

不远处,一簇红色翎羽卓立着招摇于风中,而落于那身玄色甲胄之下的,是近乎病态的白净面庞同羸弱单薄的身板。他就这样安静地立着,于一群精壮大汉中央是如此得格格不入,可那坚毅的侧脸,笔挺的脊梁,又分明在说,他本就属于这儿···

“白眼狼!”

赵端这一啐,生生将面前长河孤烟搅乱,仅三个字的功夫,再看他,已扒开诸将生生挤进画中,同那画中之人并立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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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恤臣下,臣等无不感怀···”

一通歌功颂德渺无尽头,听得赵端困意顿生,满腔的怨气更是无处宣泄,

“赵将军,别来无恙?”

灵动的嗓音一如女娥俏丽的面容,忽现于面前,救他于水火。一时间,管他什么劳什子的怨气、困意,皆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公子?不是,殿下?您咋穿这样?”

“都督,这是承荫公主,殿下的亲妹子,您是见过的···”副将顾不上其他,急忙出声点醒道。

“公···公主殿下恕罪,俺的意思是···您这身衣服怪好看的。”

“嗯哼···”此话一出,苦了跪于其身后的一双副将,鬓角皆已湿了个透,再要提醒已然不及,当下恨不得将头埋入土里。

即便不知无畏如同于长风,彼时也意识到了周身气氛的逼仄古怪,几近暗骂出声,“俺就说不要来···你个老于看着聪明,连扯个谎都不会···”

“殿下恕罪,赵都督未曾见过副帅几面,乍见之下,认错了人也实属情有可原。”

来者嗓音稍哑,温柔低沉全不同于多数兵士的粗犷洪亮。

此时,替赵端解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尹锋。“谁同你说俺没见过公子几面···”赵端气极,方想分辨两句,却被一阵“帮腔”声抢了先。

“尹都督说的是,赵都督是年前入的伍,恰逢副帅述职,确是没见过几面。”

“···”

“你们?”

赵端回身看去,是他的一双副将,当下正对他猛使着眼色。

“本宫同兄长的模样确是十分相近,赵都督此番认错了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蒙溯于心底深吸了口气,抬眸的刹那已然换上了蒙胭该有的少女神态。

众人眼中的蒙胭,长了副同蒙溯一般无二的模样,直像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连带蒙溯那双标志性的眉眼神态也像去了十分,唯独右眼下方多了颗朱红色的泪痣,盈盈顾盼间,如美鲛人、百花神,俏丽不可名状。传闻说,承荫公主自小养在深宫,除去模样,其他的全不同于其胞兄蒙溯,尤其是性子。是故,文臣之于蒙胭皆是颇有微词,可在现下的赵端看来,竟是那群老匹夫鸡蛋里挑骨头···

“殿下高义。”众人躬身拜服。或因见着了蒙胭思及蒙溯,不乏有真情实意表露于面上者。

新军于南诏朝堂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新军中人不谄媚于皇室,不依附于权贵,全军上下只认蒙溯一人。加之南诏民风开放,并无待字闺中一说,更无不准女子抛头露面的诸般禁忌,因着蒙溯的缘故,蒙胭出入军营并不是一回两回,而对于这个看似不懂人事的公主蒙胭,诸将领却也出奇地“宽容”,实是称奇。

“殿下高义。”

此番来去,连同赵端都看出了些门道,再不敢造次,虽慢了众人一拍弯下腰去,这却不甚打紧。他心里正要庆幸,可叹这天不遂人愿。

“听你们如是说来,他回营也有些时日了,却都未曾见过他?”蒙彦昇的发问来的猝不及防。

“俺就说他尹锋怎么这般好心,原是个挑头算计的···”赵端心下一咯噔,他自是不知其中原委,只当自己捅下了娄子,却不好如寻常那般骂回去,正是急躁,又见蒙彦昇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上了自己,来不及过脑便已磕磕巴巴地开了口,“禀陛···啊殿下···公子···啊不,副帅殿下近日···宵衣旰食,来去皆是···形色匆匆,臣下们若想见他一面,那是难于登天。”

虽这一句话断了多次,但能从赵端口中一下蹦出这么多成语来,着实不容易。蒙溯方寻思着这厮跟随于长风倒也想了不少见识。心下正是欣慰,听得蒙彦昇再是冷不丁地开了口,“既如此,你可知他所忙何事?”

“栖云楼”、“松竹馆”、“宜香阁”···如同走马灯般在赵端脑中一晃而过···

“嗯?”

正是出神,蒙彦昇猛激地他一激灵。

“这···这俺不知啊,待俺将公子,啊不,副帅寻来,殿下亲自问他去···”赵端脱口道。

“他们就是要在这时候兴风作浪,现如有公子坐镇,任凭谁都掀不起风浪来。”当即也不等众人反应,赵端已跑出老远,“等着俺···”

“赵都督且慢!”蒙溯的脸色已看不分明,开口竟还听不出半分紧迫,偏压住了赵端那说风就是雨的势头。

马啸声中,赵端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心急如焚写了满脸,却见对方闲庭信步,如同郊游踏青——

“女儿许久未见到兄长了,这便同赵都督一并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蒙溯: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服道化经费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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