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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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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陆无为聊起了林二木,说他成绩太差,今年没考上普高,分数线只过了市里几家职高,虽然职高里大多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可读了职高,毕竟就是高中学历了。

林琳婶好说歹说,林二木就是不读书,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不能这么干等着,还是隔壁做竹编的老张提了个建议,说她的表姐有个开驾校的亲戚,既然不读书,可以让林二木去学开车。

学门手艺,以后也不会饿死。

可林琳婶一辈子都没出过城,哪里知道没满十八岁不能考驾驶证。

林琳婶的手机关机,祁栩想用自己的手机试试,被陆无为拦下了:“你试不也是一样么?”

陆无为很了解林琳婶的性子:“她以前在店里手机就不爱充电,八成是没电了。”

“你有林二木的联系方式么?”

陆无为摇头,并不是没有,而是没用。

林二木中考完就整天抱着手机玩游戏,玩起来凌晨三四点还不睡,林琳婶好几次起夜看到他窝在被子里玩得兴致勃勃,终于忍无可忍,把他的手机给锁了。

桑塔纳在镇上的“小红旗小卖铺”门口停了下来。

陆无为进去买了一包黄果树,绕道去树下时,顺道从副驾驶的窗外扔了个小玩意进来。

祁栩抬手一接,是一盒口香糖。

陆无为在石墩上拍了几下,坐上去抽烟,吞云吐雾几个回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开始打电话。

祁栩嚼了一粒炫迈,冲陆无为的方向望过去。

天空金乌西坠,红霞万里,陆无为跟周遭的市集和人流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小镇的黄昏下,祁栩侧靠着车窗。

这一幕,竟然有点醉人。

陆无为抽完一支烟,上了驾驶座。

他冲祁栩伸了一只手,祁栩有点懵,没明白他要什么,陆无为只得耐着性子在他的口香糖盒子上点了点。

祁栩这才恍然明白,在他的手心倒了三颗口香糖。

陆无为抬手把糖全扔进嘴里,边嚼边发车。

“问到地方了么?”

陆无为说:“隔壁张婶说在红日驾校。”

红日驾校陆陆续续有刚练完车的学员出来。

陆无为在保安室和保安说话,很快,保安室进了一个光头,威风凛凛的,三人聊了一小会儿,陆无为给两人兜里各塞了包贵烟。

原来陆无为去小卖部买烟不是单纯为了自己抽。

陆无为上车后,可能是又犯烟瘾了,顺手从烟盒里摸烟,可余光瞥见祁栩的手轻轻地蹭着鼻尖。

陆无为便只好把烟盒盖上,塞进了副驾驶的手套箱里。

“林琳婶和林二木上午确实来找过他,一则年纪的原因,驾校没收,二则林二木不肯。”

祁栩有点惊讶:“怎么了?”

“说学费太贵了。”陆无为气虚了。

林琳婶家绝大多数的收入都来自陆无为发的工钱,昨晚陆无为刚给林琳婶转了五千块。林二木不傻,他知道家里负担重。

“上午就走了,那他们现在已经到家了?”

陆无为的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车窗:“没回去,教练给他们指了几家汽修厂,说让我们去那找找。”

汽修厂……

祁栩隐约记得,林琳婶昨晚呵斥林二木的时候,有说过让他修车这条出路。

教练给的这五家汽修厂跟他们驾校常年合作,八成看在熟人的面子上能托个关系,只是好几家的位置着实有点偏僻,甚至有两个厂一个在镇子最西边,一个在镇子的最东边,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夜幕降临,桑塔纳停在了一个规模较大的汽修店外。

车窗缓缓落下,汽修店的门口横了三台车,三个洗车工正大汗淋漓地洗车。

这是最后一家汽修厂了,如果再没找到,陆无为就打算回去了。

这一回,祁栩跟陆无为一起下车,两人绕开了停在水泥坪的若干辆私家车,往汽修厂的里面走。

还没进门,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喧闹。

里面围了一堆人,嘈杂的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人群中央,林琳婶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满身脏兮兮的油垢,哭丧着脸,恳求着老板:“你再通融一下!我儿子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汽修厂的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寸头,胳膊上还有纹身。

他叼了根烟,悠哉地靠在躺椅吹着风扇,丝毫不为所动。

林琳婶膝步向前:“我儿子踏实肯干,他什么都能做!带他学一门手艺!让他当学徒!”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着,这女人脑子八成不好使,不就是人家不收么,犯得着腆着脸跪在地上求人家么?

关键是做儿子的不见踪影,让她做娘的丢脸。

陆无为撞开人群,目睹此状的他满腔的心酸和愤怒,他红着眼推开人群,拽着林琳婶起身离开。

陆无为最好面子的人,林琳婶跪在地上求人家,就好比在打他的脸。

他来势汹汹的,看热闹的人也不敢招惹,纷纷让道,继续说三道四。

“走!”陆无为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祁栩快步跟上他。

上了车,祁栩主动坐在后排,脚踩在放冻货的箱子上,林琳婶则情绪低迷地坐在副驾驶。

陆无为好几次想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他拉开了遮阳板化妆镜。

林琳婶看着镜子里面黄肌瘦,满是油垢的脸,眼神恍惚了,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这还是自己么?怎么变成这样一文不值了。

眼泪从眼眶里被挤了出来,林琳婶从容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机油,又用发箍把乱糟糟地头发盘好。

刚擦掉的眼泪这时哗哗地又往下淌。

她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啊,大城市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有些保养好的甚至皮肤还有弹性!

林琳婶低声啜泣了很久,陆无为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死死地握着,等哭声渐弱了,陆无为才给她递纸。

林琳婶是真的把陆无为当亲人一样看待吧,能在他跟前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能把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祁栩不知道他们俩以前经历过什么,才能这样惺惺相惜。

哭完了,陆无为才开车。

“林二木在哪儿?我去接他。”

林琳婶从容地擤鼻涕:“他出了驾校就去找同学了……我手机没电,也不知道他同学的电话,应该是在打游戏吧。”

“你睡一会儿吧。”陆无为侧过头,心疼地望着憔悴不堪的林琳婶,“这儿离家还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无人说话,落针可闻。

回到家,林琳婶红着眼强打精神给祁栩和陆无为煮了面。

她吃了几口,兴致缺缺地上楼去了。

咚咚给陆无为打电话,问今天相亲的情况,陆无为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咚咚猜了个大概,骂了他几声。

陆无为也没骂回去,只是一个劲儿地苦笑。

祁栩看得出来,陆无为此时的情绪比刚相完亲的时候还闷,祁栩很害怕他会出事。

陆无为吃完面,就坐在餐桌上,扳着手指玩。

祁栩说:“碗一会儿我吃完洗。”

陆无为没再说什么,清点了一下今天赶集买的货,喂完羊,兀自上楼去了。

夜里十点多,祁栩洗完澡,把衣服刚扔进洗衣机,就听见楼梯间有脚步声。

祁栩探出脑袋,刚好看拐角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虚影,是林二木。

祁栩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不出所料,两分钟后,楼上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林二木还和往常一样在玄关换了鞋,去冰箱倒冰水喝。

一开灯,被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的林琳婶吓了一哆嗦:“妈,你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你睡了。”

“你去哪儿了?”母亲的声音冰冷而严厉,林二木觉察出情况不对,眼神掩盖不住的慌乱和闪躲,“我……,我去找我朋友去了,他们九月份就要去市里上学了,以后就不经常见面,想最后叙叙旧。”

见母亲再没有多说什么,林二木才放松警惕,咕嘟咕嘟地灌水:“妈,我今天一身汗,你烧水了么?我想冲个澡。”

这话彻底刺激到林琳婶,她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白天的羞辱,谩骂和嘲讽,在林二木不知悔改,反倒对她吆五喝六的这一刻,她的愤怒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你是三岁小孩,还是缺胳膊少腿?!我是你请的保姆吗?!洗个澡还要我给你烧水?要不我再给你洗个澡?!”

林二木脸上又红又羞,烦躁地喝道:“妈!”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嫌我说话不好听啊?行,那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林琳婶气冲冲地回自己的房间,“以后,你的事你我再也不管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林二木把水杯往桌上一砸,厉声喝道:“你干嘛呢?!我一回来你就阴阳怪气的!我哪惹你了?!”

林二木想到白天的事儿,叹了口气,转而说:“你小学都没毕业呢,管我干什么?你懂什么?咱们家本来就没多少钱,你这好不容易刚发的五千块,全都给驾校了,我是心疼你!”

林琳婶转头:“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给我减轻负担啊?!”

喝完,一个水杯“啪”地一声砸在了墙上。

玻璃杯四分五裂。

祁栩把衣服挂在竹竿上的时候,被楼上“啪”的一声吓到。

他手一缩,意识到情况不妙,把还没晾的衣服扔进桶里,大步往楼上跑。

陆无为的门是锁的,祁栩敲了几下门:“陆无为!陆无为!”

房里没人应声,祁栩无奈只能自己去劝架。

二楼的楼梯间,地上全是玻璃碴子。

“我说了我不学修车!每天给人家钻车底,连件干净衣服都没得穿!路上碰我我同学,我都抬不起头!活活被人笑死!”

林琳婶哭着指他的脸:“挣钱不丢脸!没钱才丢脸!让你读书你不读,学车你也不学,修车你还嫌丢脸,你能干什么?你自己不争气能怎么办?你真打算一辈子在火锅店端盘子洗碗啊?”

“我爸能做,为什么我不能做?”

林琳婶被气笑了:“你跟你无为哥比?人家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人家本科暨南毕业!你没考上高中,你就是初中文凭!”

“你让我说多少遍?我从小到大就说过,我不读书!不读书!不读书!你哪回听过我的?我就是脑子里缺了这根筋,我读不进去!看到英文我就头疼,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而且我还没满18!驾校的教练说了,我不能考驾照!你让我花这么多钱去驾校干嘛?!我现在就想好好地在家里呆着,给你和无为哥去火锅店帮工,我怎么了?我犯了哪条大逆不道的死罪了吗?你非要逼我,你想逼死我么?!”

祁栩赶紧拉住林二木,不让他说浑话:“少说两句!”

“畜生!”林琳婶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时,陆无为赤脚冲进了客厅,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林二木身边,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

林二木被打懵在地。

陆无为恶狠狠地攥紧他的领口:“要不是你没出息!你妈犯得着跪在地上求人家?!你不要脸,她不要么!”

林二木目瞪口呆地望着陆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缓过神后,他才瞪大眼睛跪坐在地上,热泪横流。

陆无为“啪”地一声关上门,下楼去了。

房内冷清得可怕。

只有地板上拖了条长长的血痕,鲜艳而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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