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主,原来在湖边看风景啊,可叫我好找。”一个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人走了进来。
苏明灭此时正坐在灰色石桌旁边的圆凳子上,那湖不过二十平里,但蓝透的湖水与桃树形成了一道优美的风景线。苏明灭换了一身白衣,俨然是画中仙的气质。前题是他不说话。
“楚流之,把你那奇丑无比的面皮摘了,还有你在夹着声音说话我就揍你”。
楚流之摘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外面传得怎么样了?”
“一开始百姓都在夸耀您威武勇猛,更有甚者还想给您立座佛来祷告。”楚流之顿了一瞬,“但马上就有仙门弟子质疑,攻打魔教这么大动荡,凡有灵力之人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所以现在对您的讨论走向了两个极端。”
苏明灭并没有多大动作,静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
“退下吧”。
“……是”。
楚流之往后院外走之迹碰上了谢辞。他们都是赤羽宗办事的,但执行的分务不同。楚流之专门易容外出散布消息,收集情报,而谢辞则是紧跟着苏明灭做事。所以他们不过点头之交。
“少主,那个人执意要见你”。谢辞道:
“那个人很古怪那药灌下去一点用都没有”。
苏明灭的眼却亮了:“那人长得如何”。
谢辞:“……”
不等回答,苏明灭只身走向了兰香阁。
远远便望见桃花遮掩了大半窗户。有一人一手撑着脑袋,浑然欲睡。
青年生了一张狐狸形的脸,却一双剑眉尽显锐利,唇若施粉,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却忖托他俊逸如谪仙一般,只是额头上那块青紫暗示着他并非仙人般,不可亵渎。
苏明灭进屋与他对座。
“休息够了?”
“外面什么情况”闫骄在谢辞出乎意料的眼神和苏明灭狐狸笑容的神情下开口。
“这就开始聊了?你先说魔教是什么情况。”
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
“魔教就一团乱,江妄生三天两头就出魔门,回来便疯疯癫癫,直到有人闯入魔教与江妄生大战,我们也只是侥幸逃生”。
“江妄生尸体呢?”
“被吃了,我们当时被困在地窖里,都快饿死了”。
“这种谎话你也编得出?”
“你不信?你们来之前魔教里全是毒气,我们根本不敢出去。”闫骄终于有些不耐烦:“哦,对了,你们进魔教时闻到了尸腐味吧,那些长年在体内种蛊种毒的,没有什么毒气比他们的尸腐味还毒,虽然已经没那么浓烈了,你们好歹是吸了一点”。
苏明灭终于有些动容,但大发脾气不是他的作风,大多时候他都是个笑面虎。
“那你可知是谁与江妄生大战的是谁”。
“不知”。
“外面”。苏明灭顿了一瞬,忽然道:“很乱”
“具体呢?”
“天下事这么多,你怕是要累死我”。
“叫你手下说也行。”
“你怕是要累死我手下 ,你一个平民不想着怎么活下来,还想什么江湖纷争”。
闫骄彻底绝望,要不先与他战上一战,最好把他打服。这么想着,苏明灭却突然靠近,手拿折扇轻挑他的下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闫骄,听过没。”闫骄甩开扇子。
苏明灭故作认真思索了一下,闫骄,二十年前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大人物。不过现在仙门百家都不再提起,普通百姓更不知道有这号人物,让他们幸免于难。
“你名字中的那个骄,可是狂妄之骄”。
闫骄蹙眉,关你什么事。
“既然这江湖这么乱,我还是寻一片世外桃源吧”。
“嗯,果真是狂妄之骄”。苏明灭肯定道。
“我要回玄霜宗”。
“你说你是闫骄,我可没打算信,你什么时候说出魔教真相,我什么时候放你走”苏明灭顿道:“就凭世外桃源这四个字,我认为你和魔教脱不了干系”。闫骄明显地开始躁动,苏明灭赶忙按住他双肩。“你回去也没用,你在仙门百家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了”。
闫骄:“……”。
苏明灭继续诱惑道:“他们会像我一样质疑你,甚至怀疑你是魔教细作,你知道魔教当年为什么那么强吗?魔教细作遍布大江南北,百姓所知的当权者,甚至是天下前十的门派,掌管一方的商家都有魔教细作。凡皆不过为名,为利。还有,当年衡阳宗宗主任徐之因你……闫骄的母亲被江妄生重伤,已是一具行将就木的残驱,我看那老头坚持不了多久了,如今衡阳宗与玄霜宗关系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就这些?我能证明我是闫骄,不劳你操心了,衡阳宗还能阻止我回家不成。”
“不会,但”。苏明灭突然靠近闫骄,气息喷在闫骄耳处,酥酥麻麻“你的手臂上有血管是黑色。”说罢便从袖中拿刀往闫骄手臂上来了那么一下,黑色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去。闫骄瞳孔皱缩。但在苏明灭眼里却颇有些可爱,便随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谢辞的心情从苏明灭突然一刀刺向闫骄到苏明灭笑眯眯地捏闫骄的脸经历了震惊到失语,最好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
两人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你怎么还没走?”苏明灭回头随口一说。
“少主,你……小心”。谢辞突然提高音调。只见一记劲拳袭向苏明灭面门,苏明灭侧身躲开,两人便开始交战起来。闫骄抽了桌子砸向他们,便从窗外飞了出去。
“谢辞,不必跟”。苏明灭扔下这么一句就追了上去。两人从兰香阁打到了后院。桃花在一掌一式之间落了满地。两道身影如鱼般灵活,一会越上枝头,一会掠过湖中,荡起阵阵浪花。不知缠斗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闫骄流血的手臂终于有些失力。
“送你桃花”。苏明灭运气,满地桃花袭涌向闫骄,眼花缭乱。苏明灭一把将乱神的闫骄按在地上。“你输了”。
“你大爷的”。闫骄咬牙切齿。
“看来是真气狠了,你的功法有些熟悉”。苏明灭不可置否道:“玄霜宗剑法,你说的自证方法就是这个?省省力气吧,我见过你们门派的人使过几次便会了,玄霜宗是何等小门派,江湖上都排不上号,不过你倒是让玄霜宗威风了一把,不过也是短暂的……”
“闭嘴”。闫骄实在抵不过苏明灭一张嘴稀里哗啦地说个不停,“我留下”。
“你说出魔教真相放你走,还是说你迷上我了不肯走”。
“我说了”。
“你武功不差,为什么不再江妄生消失后逃走”苏明灭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漏洞。
“你他娘的要压多久”。鼻息一直喷在他脸上。苏明灭终于起来,顺带把他也拉起来。
“好,来日方长,陪你周旋”。
闫骄:“那些人活不长了”。“那你呢?”“我也活不长了,满意了?”
“那我可以要抓紧时间撬开你的嘴了”。
闫骄额角一抽,“你准备怎么结果他们?”。
“拉去山上一把火烧了”。
“……”
桃花还在纷纷落下,闫骄站在树阴下有点犹豫,咳了一声还是开口道:
“别,你给他们最后吃一顿,在饭里下毒即可。这样省得他们乱叫。安安静静吃完就上路。”
苏明灭因为这句话望着他,看进他的眼里,那双又开始不耐烦了,可他的却露出了微不可查的柔和。“好”。这声伴着晚风送进闫骄,是极尽的温柔。
又是一天,闫骄从床上起来,桌上有一身新衣,粉的。闫骄黑线。
“阿骄,怎么还不起来。”苏明灭着一身墨蓝色,一朵桃花插在挽的髻旁。他推门而入,对上一张死人脸。
“我要一件黑袍,多谢”。
“你不能提要求,你只能穿这件。不然就没得穿”。僵持不下,闫骄无奈拿起粉袍,苏明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滚出去”。
“害个什么羞”这样说着,苏明灭还是出去了。
“快点”
穿着粉袍的闫骄今天看谁都格外可憎。
“带你去看繁华江南”。
下了山,入眼的是热热闹闹的人间。沿途的小店铺林立,随时都有一阵风吹过,五花八门的杂耍琳琅满目,引得妇孺停步赏玩,四面八方的嬉闹声真的有点烦。闫骄这么想着,眼里却不自主地留露出些许惊讶,向望。太阳把这片街道照得金闪闪的,照得他鼻头有点酸。
他们一路走着,时不时听到“好俊俏的郎君”等一些字眼。
“你怎么不到处瞧瞧”。
闫骄本来已经很用力抑制不左瞧瞧右瞧瞧的冲动,听到这句话,偏要反驳道:“有什么稀奇的”。
“唉!那里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去看看”。闫骄被呼的一下拉过去。
“你们想看俺砸多大的石头”卖艺的大声叫道。“厚两尺的”“三尺”。
卖艺的大笑,“我若打得好,请多多支持”。最后大石厚度被喊成四尺。卖艺的拿捶一把砸下去,石头差点全裂开。就在大家玩笑奚落时,石头崩的一下裂了。众人拍手叫好。
闫骄嘴角刚弯起些弧度,就被苏明灭拉着跑了。
“那里猜灯谜”
“这里有姑娘跳舞呢!去看看。”
“蜜饯,吃吗?”
……
闫骄今天被拉着逛了一天,那是他二十年久违的人间,再次来到繁华人间,他还是会因各种人间玩闹而开怀大笑,会因久违的阳光红了眼眶。再看苏明灭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你今天表情变化够精彩的,整个人也鲜活了不少。”苏明灭笑着看着他:“还不告诉我真相?”
心被敲了一下,闫骄被这句话拉了回来,真相,要怎么说。他在黑暗中活了二十年,早不是一个没有污点的人了,况且他自己也不确定他所知是不是真的真相。
闫骄肤色很白,唇很红。一个在黑暗生活太久的人站在阳光下真有几分吸血鬼的样子,他的血都是黑的,说不定就是呢。
“还不肯说”。
“江妄生没死”闫骄顿了一下:“应该没死,不知道去哪了。”
“去世外桃源了?”
闫骄梗了一下。
“你见过他的真容吗?”
“没有”。
苏明灭一览他的肩:“回家了”。
“你……”闫骄心颤了一下,好像有股温流流进心中。
“不问了?”
“来日方长”。夕阳将两道挨得极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同寻常百姓一样,好像只是简单玩乐了一天,玩累了,就回家。
“万里清江万里天,一村桑佑一村烟”。渔夫合时宜地唱道。
“客官要去哪?”
苏明灭道:“燕羽山”。
“好勒,春光无限好~,旅客始还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