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

“我们的祈愿锁可以先不要断吗，情缘奖励就快刷出来了。”

“姐姐看到回我一下嗷。”

凌晓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那几天她刚从学校开了九个钟头的高速回到家里，她是一号晚上走的，二号下午才到了老家山城：算上了她在服务区休息和走错了一次路花掉的时间。

到了市区后凌晓直接去了爷爷家，老人很想小孩子，这个方面凌晓是懂事的，她知道自己回家后一躺就会不知道过去几个世纪，甚至一个假期不想出门也不是不可能。在老人家聊天的时候，凌晓的上眼皮就像是个磁铁，拼了命的要往下眼皮上贴，到后来爷爷边笑边把她往家赶：“好啦晓晓快回去吧，都困成什么样子了，一路开过来太累了，就算是年轻也遭不住啊。”

最后凌晓选择把车丢在爷爷家，自己拖着行李打了个计程车回家。

睡醒的时候是三号的傍晚，凌晓揉了揉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没有什么焦点，呆呆地看看被子，看看床板，看看自己。也许是睡得太久了，脑袋迟迟没有上线。凌晓看向窗外，橙红色的太阳沉下去大半，云被映照得泛黄，抑或是它本就是带了点褐色的乌云，阴翳翳的，一如她这两年的生活。

要下雨了吗。

凌晓下床，转转客厅，转转主卧，转转厨房，没有看到亲爱的凌斯年先生。她这时才回想起什么，她走回床边拿起手机，唤醒屏幕，果然有她老爸的消息。

“我去店里了，晚上十点回来，今天有客户。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菜在冰箱，你自己热热吧。”

凌晓又不知道做什么了，她坐在床沿，看看窗帘，看看落地窗，看看窗外的车流。

哦，车还在爷爷家。

现在没什么事，干脆过去蹭一顿饭等下班高峰过了把车开回来吧。正好弥补一下昨晚没精打采的拜访，多跟爷爷说两句话。

她总觉得这两年过得有些云里雾里，她家的生意突然好起来了，虽然没有多好，但是几套房子几辆车和一点存款，好像真的能让她变成富二代了，至少也算是足够她生活了。而与之相反，她的学业反倒是荒废了不少，她每天所做的事情不过就是，早起出门打太极，吃饭，上课睡觉，下课打游戏，吃饭，上课睡觉，吃饭，晚上打游戏，夜跑，洗漱，然后不到十点就睡过去，如此重复。就好像，过去的十几年求学花完了她的耐心，她已经不想分出一点精力去关心那些她挂掉的科目了，也不愿意花一点点精力去改善无限被她缩小的社交圈子——也许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因果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新朋友了，反倒是她老爸的生意伙伴她认识了不少，都是凌斯年安排的饭局上熟络起来的。这种事情起初凌晓不想参与，但她也知道，她老爸是想让她以后混的好，有些爱是绵长的陪伴，有些爱是窒息的控制，凌斯年的关心虽然没有陪伴来的温暖，但总强过曾经的那些让人动弹不得的牵制和“为了你好”……总之，凌斯年在努力变化，她也在努力尝试接受他的变化，所谓家人，也许一辈子都是磨合的过程，慢慢贴近总胜过渐行渐远。

无所谓了。

凌晓撇了撇嘴。

就当我是个摆子吧，毕竟我有退路了，也不需要什么绝地反击的故事了。

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需要努力学习为家里还债的凌晓了。

这次的计程车司机似乎并不知道如何跟乘客开启一个话题，或者不知道如何跟一个外表有些冷漠的女孩子开启一个话题。凌晓也懒得打开话匣子，所以她选择打开了手游，不再去看堵得不成样子的路口。

这段路，恐怕还有一段距离吧。

ID是Q Q乃乃好喝到咩噗茶的“情缘”发来消息。看到了消息小红点，凌晓先是一愣。“情缘”就是游戏里恋人的意思，而她的“情缘”前不久刚把号卖了，所以这是，新号主给她发消息？

凌晓打开对话框，咩噗茶的请求躺在那里，等着她批阅。

“在？姐姐？”

“我们的祈愿锁可以先不要断吗，情缘奖励就快刷出来了。”

“姐姐看到回我一下嗷。”

在游戏里，祈愿锁就相当于现实里的结婚证，看来是新号主看到情缘任务的进度快到头了，马上就可以拿最后奖励了，便想彼此工具人一下，刷完任务再散，不浪费之前的进度。

凌晓一时有些纠结，她在想，如果新号主是个女孩子，跟她再挂两天倒也没什么；如果是.....

嗞！

一声尖锐的刹车伴随着车子的紧急制动给了凌晓不小的冲击，好在安全带将她束在座位上，没有发生磕碰。她缓过神来，抬起头，一个小孩子慢慢悠悠地从车头走过，一脸的笑容，好像没有看到，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丢了性命。

“家长也不看着。”

凌晓能听出司机表面平静的话的后面隐忍着些微的愤怒和无奈，也回应道。

“这种真挺吓人的，那边堵着车，突然从车缝里跑出来，这边开车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她也是两年的司机了，什么情况麻烦什么情况危险，她清楚得很。

“小姑娘考出驾驶证啦？”司机有意借此打开话题，从车内后视镜跟后排的凌晓对了一下眼神。

凌晓嗯了一声，低下头时发现，刚才刹车时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拖动，竟然把一个“1”发送了出去。作为一个常用“1”来回复的年轻人，她此时突然想深究一下世界上第一个把扣一作为肯定答复的那个人的责任。就这样吧，天意难违。

老婆不要白不要。

她关了手机，抬头应了司机一声，又道：

“考出来两年啦师傅，这两年也一直在开。”

“哦哦，不错的呀，你这么年轻，还是女孩子，都开两年车啦，我那儿子都二十八了，科目二到现在还没过呢，猪一样。”司机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神色自如地拿着自己儿子开玩笑。

......

凌晓轻轻关上车门，但是车好像年岁有些久，车门并没有掩实，她又把车门拉开重新关上，多用了点力气。司机掉头开走时，她歉意地向司机点头挥了挥手，司机也轻轻鸣笛，缓慢驶去。

打开手机，游戏还没有关闭，她惊讶地发现，咩噗茶竟然是在线状态，并且给她发来了一串数字，后面缀了一句，“姐姐加我v。”

凌晓退出游戏，清理了后台。至于那个微信号，她想都没想。她本来就不怎么加网友联系方式的，更何况这还是半路杀出的不知性别也没有过任何交流的白送的“老婆”（咩噗茶是女号），那感觉上就更奇怪了。

没走几步，凌晓就看到了自己的车。迈腾B6，已经停产了，十多年前的车子，那时候卖二三十万，1.8t，涡轮增压，在当时没有多少人很看好，实际上，迈腾的销量是在B7系列推出后才开始爆炸增长的，然而德国车的工艺还是靠得住的，外形设计也很美，前大灯矩形糅合圆形的设计让人眼前一亮，所以当她爹从库里把这量车开出来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什么新款车。

她看着她的车，突然又想到了她以后的日子。

也许她会开着不好不坏的车，做着不好不坏的工作，住着不好不坏的房子，也许是一个人，也许陪着父亲。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理所当然地接受家里给她的便利，一些别人家可能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条件，但自己会拿着对于别人来说可以逆天改命的机会，经营自己平庸朴素的生活。

凌晓其实对生活很有热情，她会早起一个小时研究早餐里芝士片是完全不加热还是由培根捂热还是将整个面包吐司加热；她会每天尝试不同的咖啡，然后还是准时准点沉沉睡去，第二天在朋友圈发一句小爷对第n号咖啡依旧免疫；她会对每个她遇见的人葆有善意，以热情换热情，即便她不去主动遇见什么人，但会给见过她的每一个人留下一个较为美好的印象。

但她却没有为了更好的生活去努力做一些学业上的提升。她不想，也确实没有必要。

她时常感觉她的心不在这里，浑浑噩噩，却又飞快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就这样吧。”凌晓讲出了声，“做一些我喜欢的事，也做一些别人喜欢的事，就可以了。”

一首冷门歌响了起来，凌晓摸出刚被她揣进兜里的手机，来电显示“宁欣”，是她的朋友，只是现在不在一座城市，只有放假时才联系。

“阿欣？”

“嗯，筱筱，明天去泰山看义演，快点收拾行李，咱们多呆几天。”宁欣的话像是在向她下达通知。

嗯？义演？再结合她这十分肯定自己会去的口气，难道

“靳星回来了？”凌晓问道。

“对啊，知道你刚回来，但是呢，靳星的场子你还是要捧的，明天八点来接我哦~”宁欣的话里莫名透出些许戏谑，又像是有恃无恐。

“哦。”凌晓低着头，踢着脚向前慢慢走，旋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话跟宁欣说了，便说了声“挂了”而后挂断了电话。

是啊，靳星的场子她还是要去的，毕竟是她，改变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凌晓：不对劲

纪昭：我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