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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火云之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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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不归十分不客气地享受着他的照顾,仍是懒洋洋地:“当然,天绝道阻隔内外一切,但这点,我心里有数。唔,这汤尚可。”

这不是凡人的事,无需你操心。

第一个据点再三确认无误,休养完毕,一行人带着柱子和小丫头,在村民们又惧又恨、送瘟神般的目光中离开了海牙村,大致往西北而行,前往预先计划好的下一个据点所在地,火云城。

那天晚上的事让所有村民都心怀愤恨,父女俩已经不可能继续在海牙村生活。从前没有机会离开此处,但如今,这对外来的师徒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柱子请求谢重珩将他们带出去。

只要能顺利到达一处城镇,哪怕是做苦力、乞讨也算有一线活路。

两人没同他们走到最后。途径一个小镇,正巧一户财主家招护院,柱子渔民出身,身强力壮,居然选上了。

这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谢重珩也不强留,帮着父女俩安定下来,看看没有问题,便领着众人再度前行。

一行人在路途中度过了来到大昭的第一个岁暮之日。然而莫说他们没什么感觉,途经之地,村落荒芜,寒鸦鸣啼,冷清而凄凉,全然没有半分辞旧迎新的气氛,几乎令谢重珩错觉也许在他离开的十年中,大昭早就废除了这个从前最重要的节日。

渐渐从炎夏转为暖春的景致中,沿途无数尸骨和新坟夹道,沉默地对着赶路的人,目的地到了。

火云城位居灵尘三区之一的中区,濒临星峡海,是一座建立于浅丘地带的小城。其间丘陵起伏,或平缓或陡峭,山石尽皆为绚丽斑驳的艳红色,连绵蜿蜒,犹如夏日特有的美景“火烧天”,因而得名。

远远望去,前临万顷碧波,后有山丘如火,如果运气好,有时候赶上金乌西沉,被染成各种红的灿烂云霞、落日熔金波光荡漾的海面与艳如火云的连绵山丘交融成一体,简直美不胜收。

此处是尾鬼惯常入侵灵尘境的九个点中,最不起眼的一处,大部|队极少来此,多以浪客侵扰为主。近年局势紧张,浪客们三不五时乘着船队渡海而来,攻打火云城。

也许身为谢氏子弟的谢重珩命中注定与尾鬼该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嘉平七十六年初,闻听大批浪客登岸,已经将这座原本景色极妙的小城围困了数年。

鉴于许多浪客从小就被训练学习大昭的习俗和语言,为防止细作潜入城中,守将早已下令封锁城门,不得擅入。

原打算将据点设在城内,谁想竟会遇到这么个情况。

并非他忘了族谱的记载,实在是千年后的族谱上对于谢重珩当年离开永安后直到重回谢氏府,中间整整十八年的经历,几乎是纯然的空白,只有一句“尝拜隐士高人为师,随同游历天下”。

正常情况下,他应当在两年多后,即昭明帝嘉平七十八年回到家中。两年多的时间,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有没有关键的可以影响未来的转折,最后又将是什么结局,他根本一无所知。

谢重珩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一行人特意往内绕了些,在离得不算远的云中镇落了脚。

云中镇在一座火红的山峰脚下,空了一多半。这些年浪客袭扰,兼且本就多山少地,水旱交替年成歉收,捐税日渐繁重,许多百姓都逃难去了,只有少部分人依然坚守故土。

幽影们奉命留在住处,“高人师徒”则骑着两只瘦驴外出查探情况。

见路边有个茶摊,想起凤不归本就身有旧疾,那些散漫慵懒中都无端透出些病弱模样,出发前刚刚休养好,一路车马劳顿,如今又为了确定传送阵位置的事四处奔走,不免太过操劳,谢重珩推说自己渴了,停下来叫了壶茶。

摊主是个枯瘦老者,须发皆白,满面刀刻般的皱纹,煮茶的工夫,听客官问起火云城的情况,不由叹息起来:“难喽,可惜了这里的好景色。这些年浪客越发猖獗,星峡海岸边的这些个城啊,它这几年就没太平过。”

“镇守这里的主将都是谢氏子弟,听说上一个将军被浪客杀了,头颅被挂在阵前旗杆上风吹日晒的,最后也没寻回来。如今守城的谢将军连当初上任都是孤身前来的,接管至今两年多,就没见援军补给来过。”

谢重珩不禁转头,遥遥望去,但见远处一带城郭沉默地横亘在大地上,城头上旌旗高挂,上面似乎绣着什么。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旌旗上的图案,他也能想象,那是一只仰望明月咆哮的猛兽。其色赤,形如豹,锐角生于额间,五尾悬于身后,迎风猎猎招展,生动得仿佛要扑跃而出,正是谢氏的恶狰啸月家徽。

他看了会,回过神,茶水沸腾的咕噜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摊主递上茶水,应邀坐下,恋恋不舍地打量了一圈远处烈焰般的山石,道:“城里的人绝大部分老早就跑了,剩下的多半……里面的臭味就没断过,南城门外都能闻到,这一年倒似乎好了些,现在大家都没有愿意靠近那里的。”

“小老儿也准备这几天收拾两件破衣服,逃命去了。小老儿年轻时曾去过永安,听公子说话略带了些那边的口音,想必两位也是永安或者长宁人氏。公子家世好,不愁吃喝,人也年轻,前程远大,若肯听小老儿多嘴一句,就早做打算吧。”

凤不归原本安静地坐着,闻言也微微偏过头,隔着雪白幂篱遥遥望去。

从他的眼中看来,死气郁积,浓如黑云,沉沉压在火云城上空,全无半点属于活人的生机。

区区凡人,究竟能为了信念做到什么地步?没有任何援助能困守孤城两年多,这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如果他没猜错,里面的人只怕早就死光了。

但为什么浪客至今没能成功登岸,占据这座早已没有活人镇守的城池?哪怕是他,如果不亲自进去看看,也想不出原因。

从前辗转六个轮回,虽说大致经历和结局的走向基本固定,但并非所有细节都一样,尤其是返回大昭后至重回永安的这三年。他们每次建立据点的位置不同,具体经过自然也不同。

何况从他决意亲自下场主导开始,一切都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以往几次全然不同。大昭本就不在他的掌控中,如今更是连他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茶是大昭民间常见的劣质土茶,闻着就一股苦涩味。谢重珩道了谢,先给凤不归斟好,继续同摊主闲聊:“整整两年没有补给,守军怎么过的?老人家可有听说过吗?”

摊主干枯的面皮抖了抖,带得那些纵横交错的皱纹瞬间彷如活过来的虫子般扭曲了一刹,也不知是想怒还是想笑,终是没忍住,低声道:“怎么过?还能怎么过?不然为什么浪客还没破城,大家一早就都跑了?”

他没有明说,常年在往生域中带兵作战的谢重珩却立刻就懂了——纵兵抢粮。

谢氏治军严谨,律法如山,麾下将士向来知晓自己的职责是为镇守疆土,保护百姓,甚至曾有冻饿而死也不擅自拿用平民之物的先例。

就是这样的军|队,竟也被逼到了纵兵抢粮的地步,可见灵尘谢氏乃至整个大昭已经困顿到什么程度。

但国库空虚粮饷欠缺,只是用于正事的钱物拿不出来,并不代表大昭就真正穷得什么都没有了。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①。这种事,哪朝哪代都时有发生,尤以一个王朝之末为甚。

以谢重珩的了解,纵然拼杀在前线的将士掘草根煮革靴充饥,也并不妨碍永安城里的宗亲权贵们穷奢极欲醉生梦死,一餐面对百余道山珍海味仍免不了叹息:“都没有值当下筷子的菜,可见我等生活之不易。②”并不妨碍昭明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派遣无数暗卫,去寻找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浮空明境,追求缥缈的神仙虚妄的永生。

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苦守整整两年,连他也无法想象城里的将士们究竟是怎样过来的,无论物资还是兵力大概都已经撑到了极限,城池沦陷只在旦夕之间。

纵兵抢粮是死,军无粮草困守孤城也是死,但火云城若是失守,必然丢失周围大片国土。以目前整个灵尘谢氏的窘迫而言,防线一旦被突破,几乎很难有夺回失地重新布防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尾鬼以此为据点,蚕食大昭的疆域。

无论火云城能不能守住,他这位不知名号不知辈分的族亲,大约是抱定必死之心了。只是不得不违背一贯的信条和原则,为国土牺牲百姓,从保护者沦为加害者,其间的煎熬苦楚,堪比忠孝不能两全,外人实在难以体会。

将士冲杀于前,后方却因一己私心置之不顾,无异于出卖。谢重珩自认也是个军|人,最明白孤军奋战、苦盼援助的煎熬,又曾经同样经历过必须舍弃的境地,不免尝试将自己代入进去,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悲愤和无奈。

同样的茶在他进入往生域前隐居的五年间也日常饮用,从前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喝,如今却只觉难以下咽,似乎苦进了心里。

碧色狐狸眼透过幂篱上的白纱睨过去,凤不归安静地看着他没什么情绪的面容,也不劝解,更没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在继续查探的路上慢吞吞地问了句:“据点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不知怎么的,谢重珩总觉得他真正想问的是“火云城的事你想怎么办”,任凭瘦驴驮着他悠悠地晃着,沉吟许久,却只道:“容我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唐·高适《燕歌行》。

②借用晋武帝时何曾之事,《晋书·何曾传》:“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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