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爸爸开着车来接汤灵犀回家，汤灵犀如行尸走肉般的坐上车，“这天气就像天老爷的脸，真是说变就变啊，儿子，你这回考试考得怎么样？”

汤灵犀没有回答，汤爸爸也就没有再问。等到了家中，汤灵犀依旧呆滞。

“你到底考得有多差也该给我看看嘛。”，汤爸爸微笑着对汤灵犀说，“没事儿，考差了下一次我们再努力就好，给爸爸看看。”

汤灵犀拿出成绩单和证明条，交给汤爸爸。

汤爸爸看完之后愤怒地将它们丢在地上，然后一把抓住汤灵犀的手，把他拉倒在地，抽出皮带就开始打汤灵犀，“老子说你怎么不敢拿出来给我看，就考这么个屁样子，老子天天辛辛苦苦在外边挣钱，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汤爸爸疯狂地抽打汤灵犀，汤灵犀大哭着在地上像陀螺一样弹动，大声的说着，“是老师给我改错了，我应该是全级八十多！不是八百多！”

“你还有脸说？个个老师都给你改错，还有这么巧的事？班主任都嫌你考得太差给你加了三十多分了，你也还是个全班倒数第八，人家还委婉的给你写个全班第六十一。你还敢狡辩！”，他更加疯狂地抽打汤灵犀。

“就是个个老师给我改错了，而且就是总共少了八十多分！”，汤灵犀痛哭流涕。

“那你找个老师给我证明看看！在学校就跟同学打架，把人家打的鼻青脸肿你还不认错，一天天的还真有理了。考得这么差，我看你在寒假的时候，就是我出去了，你就开始打游戏，我回来，你就装作在学习！实际整天都是窝儿耗子的玩！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样的烂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丢尽了！你李叔叔，孙叔叔，沈叔叔，哪个的儿子不比你优秀多了，老子的老脸都丢尽了，你个废物东西，还不知道努力，还在狡辩！”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汤灵犀痛苦的叫喊，这些事情他一件都没有做过，现在却要成为他挨打的理由。“是桃不言跟你说我在班里打人吗？她说谎！她说谎！是林俊先动的手，他先打的我！我被好了好多拳才还的手！”

“人家会无缘无故的打你？人家又不是你这样成绩差的街娃一样的家伙，人家凭什么打你！”，汤显武瞪着眼睛说道。

听到这话的汤灵犀像是被一群人围在一起，挨个的打他扇耳光，而那个打的最狠的就是汤显武，他在这一瞬间不明白何为亲情，为什么一个作为父亲的人会在心底觉得自己孩子不好，会在自己孩子和别人发生矛盾时把自己孩子说的这么差，难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但自己确实和他长的太像太像，是不用做亲子鉴定就知道是父子的关系。但是为什么，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的对待。

汤灵犀突然感到很冷，感到这个房子仿佛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家，这里没有任何支持，只有不断的打压；这里没有一点温暖，只有污蔑、鞭打和加倍的□□。汤灵犀的眼睛像是失了魂一般的无神，在鞭打之下也不在疼痛，仿佛那凸起的冷痕，不急心中千万分之一的痛。

“吃柠檬，人家桃老师还专门帮你写个证明，让你脸上好过点。这么好的一个老师，你还污蔑别人说谎，我去问一百个学生，一百个学生都会说她是好老师，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学的狡辩！你现在连错都不认了吗？”

汤显武见汤灵犀没有反应，把皮带调转，用金属头对汤灵犀打了起来，汤灵犀不能的躲了一下，那皮带就打在了地上将瓷砖打了个小洞，发出巨大的声响，汤妈妈从厨房中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干什么呢？你疯了？你想杀了他不成？”，汤妈妈冲过去就护住汤灵犀，汤显武高高举手，顿了几秒之后放下，喘着粗气说道，“都是你惯的，看看他考的什么成绩，到时候你签字，我反正是没脸签这个名！”，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汤显武拿出手机，“领导好，是，是，是，对，行。”，汤显武满含怒意甚至带着恨意的看了汤灵犀一眼，收好手机就出门了。

汤妈妈对着汤灵犀说道，“你到底考了多少，你爸发这么大的火啊？你把最近工作不顺，换了个什么都不懂的领导，根本不是建筑专业出身却调来了建设局，他没事儿就喜欢在下班后开会，你爸忙得很，不要惹你爸。”

汤灵犀哭着把自己的遭遇都跟妈妈说了一遍。希望得到妈妈的一点安慰，让他觉得这个家还有支持他，相信他的人在。“给你改错，那肯定也给别人改错了啊，个个老师都给你改错，我看就是你字写的太差，你还是赶快好好练字吧。这样吧，妈妈明天跟你一起练字，我们每天临摹一页字帖。这样下次就肯定考得好了。”

汤灵犀心里失落的很，顿时感觉到有一种彩色的斑驳的东西环绕了他，可惜那东西没有一点味道。汤灵犀照做了妈妈说的，很快过完月假就到了学校上学，汤灵犀更加的努力了，不仅在学习上也在临摹字帖上，他想着两个月后的期中考试，一定要证明自己！他想把所有不懂的问题都解决，于是提前准备好了许多问题，准备去问老师。数学课后，汤灵犀便拿着本子去问李老师问题。

“你连这都不懂还好意思上课，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去问问同学随便就能解决了。”，李老师就这样打发走了汤灵犀，汤灵犀回到班级问了问周边的同学，却没有一个说会的，他准备晚上回寝室问问王野。

当晚，他在寝室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王野回来。晚上快十一点了，王野才和班主任一起推门进入了寝室，正在看书的汤灵犀抬头看着这一幕，王野和班主任直接走向了洗手间，三名在洗手间的同学被拉了出去，随后整个寝室的人除了汤灵犀都被叫出去了，因为班主任的声音很大，汤灵犀大致也听清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野向班主任举报了寝室里的别的人在洗手间看X片，汤灵犀突然懂了，他们为什么都几个人一起上洗手间。原先他还以为他们是有着跟女生一样的爱好，喜欢结伴上洗手间。汤灵犀想着这件事情反正与自己无关，还是继续看书吧，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黄行被班主任单独留下谈话，“黄行，你进来的时候可是A17，就你这样的孩子，花了不少钱才进了我的班吧，你爸是干嘛的啊？”

“农民。”，黄行昂着头很自豪的说。

“那你妈又是干什么的？”，班主任显得有些生气和疑惑。

“农民。”，黄行笑得更得意了。

“那你有什么资格待在我班上！你期中考试要是没有靠近全级前一百五，你就不要待在我班上了！”，班主任发出一种音调特别高的，仿佛能穿透整层楼的声音怒吼道。她愤怒地摔门而走，寝室里除了汤灵犀的其余八个人将王野围在了中间。

“你们干什么，你们还想对我使用暴力不成！”，王野显得一脸正气一点都不害怕。

“你特美的什么意思，我们没给你看，你不满意是吗？你看看汤灵犀，人家从来不过问这种事！人家从来不嫉妒！”，郑岚指着王野说。

“我才没有嫉妒，只是你们身为学生怎么能做这种事！我身为班长又是寝室室长有责任管理你们。”，王野严肃的说。

“我们做这种事怎么了，我们哪个成绩不好？汤灵犀他不看成绩就好了吗？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王班长。老子提醒你，下回你再这样等着挨打吧。”，黄行举起握紧的拳头道。黄行的话从汤灵犀的耳中穿过，他相信自己在期中考试一定会证明自己，因此并不在意。

第二天，班主任把全寝室除了王野的所有人都叫了出去，把汤灵犀排在了最后。汤灵犀忍住不满，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在这些人的行列里，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在班主任训了三个人之后，汤灵犀实在安耐不住了，里面的老师已经上课好一会儿了，他想进去学习，“老师我没看X片，你为什么把我叫过来！”

“我知道你没有，我找你有别的事，很重要的事，你稍微等一下。”，班主任冷淡的说道。等其他人都训完了去上课了，汤灵犀还站在外边，他着急坏了。班主任此时说道，“我找你是想跟你说，不要太不合群。”

“老师你想我也看X片？”，汤灵犀满脸的震惊与不解？

“老师可不是这个意思，老师想说的是，你要是合群应该早就发现他们在干什么了吧，这样你就可以告诉老师了。我看你啊，还是留在我班上吧，你考的成绩这么差，性格还这么古怪，去了文科班的，谁会喜欢你啊。你去普通班师资力量也是很差的，而且你这个性格普通班的老师也不见得会重视你。但你在我班上我会好好照顾你，毕竟你爸爸打过招呼，我这么说你懂吧。反正语文这一科，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记得问老师。”，班主任装作苦口婆心但却很不耐烦地说。

汤灵犀的心中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老师说着关照他的话，但言下之意又仿佛都是别的意思。他又想到之前改错试卷的时候，语文这一科也是给他改错的最少的，或许是因为送过礼，有点照顾他的意思吧。因此汤灵犀选择先打消这种想法，继续回去上课。

没多久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汤灵犀和其他班的一个还算认识的同学坐在了一起。“汤灵犀，听说你们全寝室一起看X片被抓住了，是不是真的哦？”

“我和王野没看。”，汤灵犀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真的吗，我从你们班过的时候看见你也站在那儿的。”，那同学一脸坏笑地问。

“老师叫我不是因为这个事。”，汤灵犀一脸愠色。那同学坏笑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很多人看到汤灵犀就侧着脸开始说悄悄话，甚至有指着他说的，他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被大家误会为看过X片了。汤灵犀的头一直低着，沉重到根本抬不起来，或许自己在所有人的的眼中，已经成为了成绩又差还看X片的坏学生了，德艺双烂。他的心在悲愤，他想逃离所有对他指指点点的人。

他一路狂奔回寝室，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他就发现王野被其他室友孤立了起来，王野垂头丧气的脸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汤灵犀稍微平稳下自己的气息，想要和其他室友划清点界限来避嫌的他上前跟王野搭话，“我这儿有袋锅巴你吃吗？”

王野热泪盈眶地抬起头，用着很委屈的语气说，“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刚才郑岚和黄行来警告我，说我再乱说话就要打残我，现在他们都不跟我说话了。”

王野的委屈劲儿，让汤灵犀仿佛看见了平时的自己，“我们不过是苍茫宇宙中的一叶孤舟，彼此之间看似很近，其实有着遥远的距离。或许有着很多你看不惯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实际能影响到你多少呢，而你又能影响到他们多少呢，最后我们都是要各奔前程的。”，汤灵犀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没想到你这么成熟，对生活这么有感悟，谢谢你，我好好想想。”，王野微微一笑。汤灵犀也回以礼貌一笑，然后坐到自己床上，翻开书背起单词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的，或许跟七岁就被逼着看《大树杂文选》有关吧。

犹记得那是一次暑假，汤爸爸要去市里开会，汤灵犀向爸爸要一本童话书，汤爸爸笑着同意。汤灵犀无比期盼，期盼了好多天，换来的却是一本根本看不懂的书。汤灵犀委屈地问着为什么，汤爸爸回答说，“早点接触这个社会的本质对你有帮助，大树先生的文笔也比那些童话书好多了。少看那些不着边际的童话，那都是假的，对你没有好处。这本书写的都是现实，你应该好好了解的就是现实。”

汤灵犀感觉爸爸的话像是有了颜色，如同那千年寒冰一样的颜色。他同时感觉自己好像一是一个很巨大的生物，巨大到远离地球，能看见那天空之外，太阳之外，甚至更远更远的地方，那是一片彩色的世界。而从他得到这本书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很快地缩小成一个人，那片世界也随之逐渐消散。

在寝室中，接下来的几天里，其他室友都冷眼看着王野，只有汤灵犀不时跟他说说话，还分好吃的给他。这些天汤灵犀去找老师问了很多次问题，得到的答复都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问同学不就好了？老师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你都学不好你这门课也不用上了。”，“这些知识不该都是初中老师就教过的吗？你自己回去翻翻初中教材。”

汤灵犀试了很多次，他的问题始终没有一个老师来解答。他逐渐从失望变成无望，不解的地方越攒越多，也始终得不到任何的回答，他气馁了，不再向老师提问。他转变想法，自己对王野一直很好，向王野提问，他总不会拒绝自己吧。可汤灵犀发现王野在寝室待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寻思着王野一天天的去哪儿了，不会是抑郁了吧，自己怎么都找不着一个解答问题的人呢。

直到几天之后，班主任在班上发话，“有的同学，虽然勤奋，但用着公家的电学习，要注意节约，自己一个人却开着整个教室的灯，有点太浪费了。”，汤灵犀立刻就猜到那个人是王野，原来他一直都一个人在教室学习到很晚。

因为这件事情，学校规定晚上十点全部断电，班主任便要求大家购买一个可充电的夜灯，晚上熄了灯就用夜灯学习。汤灵犀相当不解，自己的眼睛就是在初中的时候，被窝里打着个灯帮人写作业近视的，当老师的干了这么多年一定知道这件事吧。汤灵犀不想让自己更近视了，也不想别的同学因此而近视，他站起来说道，“老师，这样子会近视的吧，我的眼睛就是这样近视的。”

“汤灵犀，眼睛近视了怎么了，近不近视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的高考成绩！人生就这三年最重要，别人都在拼命，而你再考虑眼睛会不会近视，怪不得你考的比别人差！”，班主任很不开心的说。

“那我也想晚自习后在教室里开灯学习！”，汤灵犀说。

“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是学校，是教育局规定的，以前可以现在也不可以了。我可是提醒你了，别人可都在想尽办法的拼命，你却在这儿考虑近视不近视，考虑问题的角度那么奇奇怪怪，怪不得你考不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不听话的学生最后能考出个什么样，上回考了个年级八百多，下回不如考个一千多给我看看？”，班主任讥笑着。

全班同学也都憋笑，班主任转身离去，汤灵犀看到同学们的眼神，心中失落极了，“难道自己真的不合群吗？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吗？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八百多名，我不是，我不是！”，汤灵犀感受到一种极其强烈的孤独的感觉，仿佛在这世界自己独成类别。

当晚王野还是很晚才回来，这个时间大家都要睡觉了，汤灵犀便也不好意思再问问题。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野去了哪里，最终还是没有人能解答自己学习上的问题。汤灵犀在床上对着夜空发呆，等所有室友都已经睡熟，他却站了起来，他走向窗台，望着夜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窗前仿佛什么都不剩，只有一片黑色的海。

“夜空是悲伤的海，若没有星星的眷顾，连月亮都要溺死。风吹不起它的涟漪，雨下不完它的苦楚，它会被红色的长剑，一点一点的残害。它给了世人半天的清凉，一晚的安睡，世人却歌颂它的灭亡，赞扬凶恶的光。它退散，泯灭，又新生，它悲痛，死去，再重来。”

汤灵犀这样发着呆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上课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