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幽子已经离开一炷香的时间。

能拖住化神修士这么久的，只可能是另一位化神修士。

那位连天塌下来都能淡定自若的前任北冥王，终究是坐不住了。

化神之间亦有差距，化神初期的玉幽子对上化神巅峰的祁寒，输赢没有悬念。

上清真人那枯瘦的手指在棺木上划过，像鹰爪摩擦头骨。

他盯着那些杂乱的线条，口中喃喃自语：“痕……”

三千年，他提防着祁氏三千年了。

恐怖的修炼天赋在这个家族中一脉相承，即便是与月族联姻也没有丝毫削弱，而他们仙门百家却是人才凋敝，一代不如一代。

“砰”

巨大的闷响从屋顶传来，整个建筑都微颤了一下。

上清真人抬眼望向天花板上的道祖神像，那宁静安和的面颊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暗红的液体一点点渗出。

“嗒”“嗒”“嗒”

血液低落的声音和脚步声混在一起，在寂静的大殿里愈发清晰。

上清真人咧开嘴笑了，他那张只剩人皮的脸似乎承受不住如此大幅度的表情，看上去随时都会脱落。

祁痕的身影出现门口，屋内的光线顿时黯淡下来。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她看着上清真人那癫狂扭曲的表情，眼里露出一丝悲悯。

上清真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上的布料簌簌掉落，露出嶙峋的骨架:“多少人倒在这条路上，凭什么你能成功呢？”

祁痕侧过头:“就凭我们为了永生而存在，你们为了存在而永生。”

“仙门百家不重要，祁氏也不重要，为了永生都可以舍弃。”

上清真人问道:“若不为振兴家族门第，永生又有何意义?”

祁痕伸出手，接住从屋顶滴下的血液，任由它在指尖流淌。

“我能感受到血的温度，闻到血的腥甜，这就是意义，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光明磊落或是阴险狡诈，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评判这一切的标准永远在变，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或许现在的祁氏一身骂名，但这都不重要，我们可以等，等到知晓这一切的人化为尘土，甚至是等到整个文明都被岁月抹去，介时无人会指责，也无人会忏悔。”

祁痕来到上清真人面前，细心地把血涂在他皲裂的面皮上，像是在给一位闺阁小姐描眉画眼。

“你那弟子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蠢，居然想提醒我不要吃刚出炉的血魄丹。”

她张开嘴，白花花的辅蛭争先恐后地从口中钻出，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上清真人终于没法再保持淡定:“你说什么?”

……

巨爪落下，玉玑子的尸体同屋顶一块四分五裂。

炼血秘法疯狂运转，血魄丹在黑蛟腹中被炼化吸收，玄奥的火系道韵溢出，将半数鳞片炙得通红，吐息之间河流蒸腾，熔金化铁。

蛭妖感受到危险，不安地蠕动着，山体上巨石滑落，激起一片尘土。

“轰”

爆炸的轰鸣声在山顶响起，残破的玄都观沐浴在火光之中，滚滚浓烟与迷雾混杂在一起，弥漫于竹林上空。

黑蛟喷吐的烈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奔腾万里，瞬息间席卷整个竹云山。

上清真人拖着残破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走出大殿，朝着盘踞在玄都观顶部的黑蛟伸出双手。

本就脆弱的身躯在一点点崩溃，他感到眼前一阵黑雾弥漫。

但在这片黑暗之中有无数火花像蝴蝶般飞舞，它们最终聚拢在一起，汇成两团绚丽的焰火诱惑他去抓取。

黑蛟低下头，凑到他跟前，双眼被火光映得赤红。

“求不得，上清，求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