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如的将遮风帘子放了下去，语调中带着一丝疑惑，慢慢得说：“什么时候来得东殿？我先前怎么没有见过，刚来的么？”

近身太监答道：“公子, 这人确实是个生面孔了。”

近身太监轻声道：“怕是不讨主子喜欢……”

之前书上都说,，这公子霁喜欢样貌好的。这眼下他可算是给这人饱了眼福, 心里不由得心虚, 因为他现在蓬头陋面的。但这宫中如果能给他机会画个妆, 那他还不是也不用去讨这些人的注意了？

是因为他眼下太丑了，谢霁如怎么就将帘子放下了？还是……什么原因？

总不至于那些话本都是乱写的。萧绮玉眉头一皱，想了一会儿，思绪似乎落到了他曾经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

灵嘉帝封棺前，恐子陆一人，尝下令，与之同入陵柩。

视线落在这群太监身上，似乎是他忘记了一样，真的记不起来这个子陆姓什么，也没有看见一个像是子陆的人。

他蹙着眉头，忽得听见耳边的太监问自己名字，愣了一下，心绪百转间，心里想出来的一个绝佳的好法子，面上不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在下于基，因为家中排行第六，小名子陆。”

试试看，若那子陆没出现，他就捷足先登，先用用这名字。若是这子陆出现了。

他也就。

萧绮玉咬咬牙，视线落在那车架上，实在不行的话，他说着的时候，不免透出一股心虚来。

“嗯？”车架里传出一声嗤笑来。

这声嗤笑没有由来，近身的太监也摸不出思绪，问道：“……公子可要将他赶走了去？”

车架里静默了一下。

谢霁如的声音传了出来，说着：“在昨儿个新遣来咋们院子里的，有一群叫做子陆的侍卫的事情，可不是又来了一个子陆么？”

“啊这。”近身的太监笑了一声，答道，“又有一个。”

“怎么名字都一样呢？”

听到这句话，萧绮玉怔了怔，尚且还有点意识，原来这子陆已经出现了。

谢霁如说：“你觉得这人说的话，我该不该相信？我……该怎么罚他吗？”

周围人的声音戛然休止，以至于那位近身太监也词穷了，他思绪百转，回谢霁如：“我看啊，主子罚他还费了主子的心思？将他丢出去个见不到的角落好了。”

而后这周围的太监得了眼神，两个太监将萧绮玉架了下来。

萧绮玉费尽力气，也没能挣扎开来。

所以他这是失败了吗？不行，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萧绮玉咬咬牙：“今年初的春涝导致灵国银川各地起义，甚至有百姓自立为王，造反，前往剿灭的军队们一无所得，甚至将前来剿匪的将军给斩杀了，我或有一计，可擒贼数万，四方皆拜。公子不想知道吗？”

似乎是他的错觉般，谢霁如叹了口气，语调带着一股慵懒，问他：“为何想知道？”

心中几欲呕血，萧绮玉冷静下来，即使他失败了，他也就是一样的下场，被丢到浣衣局去。

可怕，他不能被丢去洗衣服。

公子霁就在眼前，他都不能抓住对方的心思，这恐怕。

尽管以后他还能见到公子霁，那也不知是多少日子后的机会，而且这灵国宫殿处处设障，他再清楚不过在宫殿中，各殿的大门前都有侍卫守着。

萧绮玉不用多想日后再能见到这些公子们有多困难，但他还是被丢了出来。

***

这些日子萧绮玉基本上在浣衣局，洗衣服就要洗一整天，他基本上没有时间出去。然后到了晚上，才能有自己的时间，他眼下可算是知道银子的好处了。

要么有银子，要么要想法子，讨得级别高一级的太监的喜欢。

这晚萧绮玉又独自一个人拉着长长的影子，走在桥头上，他的视线落在这流水上。想起来这日无一日的重复的生活，其实他想过不如跳几进去一了百了。

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萧绮玉又问自己：“为何怕了这样的日子？”

他的视线落在这绵绵水上，静默片刻，想道：“因为自己，活得，不痛快。”

这个答案其实就在他的心里，看着水上的逝水流去。一瞬间，萧绮玉垂下头，他闭了眼睛，藏住眼底深埋的不甘。

得知了自己的害怕，萧绮玉的呼吸有些重，在这个清风明月的时候，无声对自己说道：“我还没有死，也就不能现在认输。”

灯笼里的烛火被风吹灭了，眼前黑暗极了：“绝对不能怕。”

忽得桥上走来巡逻的侍卫来：“你是谁？”

萧绮玉转头看他，侍卫将灯笼照在他的身上，见到是一个明艳昳丽，神色带着丝藏不住的惧意的少年，这少年竟然比新来的那一批乐童更加好看：“这是哪个宫的？”

“浣衣局。”

萧绮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视线落在侍卫的身上，一边回应着，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侍卫竟然呆了，眼下他前行无光，更没有心思同这侍卫多说：“今晚失眠，我就来这里逛逛。”

“挺远的。”侍卫回过神来，砸吧了下嘴巴，应了声。

他也是稀罕。

这么漂亮的少年，竟然也没有在殿前侍奉，想必就靠这一张脸就能得到女帝亦或是那些王姬的喜爱。

可这事，他也没有多说，那天之后，侍卫晚上便常常来这里，即使是换了班，也会时常逛到这里来，许是为了能见这少年一面，能陪他说笑聊天一番。

可这少年自那晚一见后，再次遇见的时候，是在数月之后了。

他猜测过这少年不是池中物，但对方若是有背景、有依仗也不至于会被分到浣衣局，于是他怎么也猜测不明白对方究竟怎么升到北殿去的。

最近几天，宫中正在查一些事，有些波澜不平，杀了不少人。也就是死的人多了，所以最近宫中缺人的机会比以往多了很多，但可惜，这想要得到好的差事，这关系也是要兜兜绕绕，才有机会。

没想到这天，他走到这北殿的门口一瞧，没想到就见到了这个少年，站在北殿的门口端着药。

忽得他意识到了，这是个试药的小太监。

灵国女帝似乎喜欢的是武艺高强，勇敢果决，肩背厚重的大将军，像这种明艳美丽，肤白体软的，还没长成的少年，恐怕是不能入眼。

不过最近女帝大人似乎也没有新纳什么男妃，也不见谁能能纳为男皇后，只有那几名男妾似乎相安无事的在后宫中。

不过，听到宫中传闻说，那些男妾之所以能被接纳，皆是因为相貌生得像公子谭的生父，可惜这位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尤其死得突然。

传闻，这位公子谭的生父是个万人迷，那些女人将军一见到他，当即就会有反应，无论是女帝，还是男人，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像在他身后看见了花团锦绣的海洋。

像这种小孩，绝非能入女帝的眼。

哪怕不论萧绮玉生得如何，都百无一用。

而萧绮玉并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公子王姬和女官大太监的青眼。

他能来试药也不知是否走运。

那天，他跟着几个小太监去了北殿，一边朝着北殿走去了，一边在心里想这究竟是去什么。

他走到后厨之时，那些熟悉的记忆终于出来了。眼看着好不容易能在浣衣局中，与其他的女官打好关系，本想换个舒服点的差事。

没想到，又被盯上，做着谁都不愿意碰的活。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月俸几何，本这活他做了，是有月俸，但却被宫里的大他几级的太监给克扣下了。

临走时，那女官还一脸笑意，告诉他：“小于儿，这活最好干，只要吃吃喝喝就行，你可要好好做。”

结果一场白费心机，气得他几欲砸头，枉费了这个月的讨起早贪黑，讨巧卖乖。不仅如此，那女官对他还，还猥琐下流！

可实在不想将时间花在这整日的洗衣服上面，萧绮玉不免心急，一时拎着包袱就出了那里，走时那女官似乎被他刺激到了，往地上呸了一下。

吓得萧绮玉还以为会被她抓回去，慌不择路地跑了。

传闻上一个做他这活的，在养生的汤药中被查出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得，最后将一干人等全部下狱。

做这桩事，不仅要家室清白，而且没有俸禄。眼下，他身上的钱财除了原本的二十枚铜板，还有在浣衣局洗了一个月，将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指，都给做得破了几个口，才得来的一百铜钱。

端着药碗慢慢往北殿走去，心中琢磨着如何才能从得到月俸，萧绮玉抬起眼来，一张熟悉的车架便陡然出现在他眼里。

那天的那辆雷龙车出现在了北殿宽敞的路上，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他扫过这条雷龙颈边的血迹，发现这条龙受了伤，端着碗到了门口。

萧绮玉抬眼，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对那守门的太监说：“这是陛下嘱咐尚食局要的养生药材，还请大人将这药呈上去？”

守门的太监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你稍等下。”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