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上无端下起了大雨，细雨绵绵，寒气交错，丝丝缕缕缠绵着渗入皮肤，在这夏初之日平添了丝凉气。
九方靖珩侧目看了肩头的洛归叶一眼，他比较担心这雨水会不会把他们留下的血迹冲掉。
洛归叶不出意料的高烧了，本就毒性发作，其身又中了数剑，淋了丝雨，高烧不退，也算是正常。
只是这段路又要多苦一番。
九方靖珩看了眼洞穴外的雨帘，又看了眼蜷缩成一团不断呓语的洛归叶，不由心想，看来要尽早离开这片大陆了。
不仅是自己需要离开，这个人也必须要离开了，至少他这副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九方靖珩阖眸，两人掉下后来只来得及找个地方遮蔽，谁知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根本没来得及寻找柴木，也没有多余的灵力支撑。
将洛归叶扶起靠在墙上，喂人两颗回春丹，简单给伤口包扎一下，就叹了口气坐在人身侧，运气恢复灵力。
还没休息多久就听到一声兽鸣“吼！”
九方靖珩猛地睁眼，这里居然还有灵兽！
正直多事之日，他灵力溃散还未恢复，几乎毫无还手余力。
这洞穴怕不是那东西的栖息之地，估计刚刚觅食回来，不怪乎这么恼火。
“这可不好办了。”
“吼！”那妖兽刚饱腹回来就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两道陌生气息，十分恼火，身体前倾呈攻击状，怒吼着想要将两个东西赶出去。
两方僵持不下，这妖兽又淋了这么久的雨，哪里还受得了，挥起爪子就扑了过去:“吼——！”
妖兽利爪尖锐，仅是瞧着九方靖珩便知道自己挡不住。
九方靖珩没辙，他甚至有一刻想要放弃，但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就在他想直接用肉身抗下时，洛归叶腰间的锦囊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将二人笼罩在内。
那妖兽一爪打在金光罩上，“吼——！”
“咔、咔……”锦囊里漏出一声细不可闻的碎裂声音。
那妖兽连续下去几十爪，金光内的二人丝毫影响都没受到。
本就气愤，又拿二人无可奈何，那妖兽想杀了二人的心都有，思索着这金光总会散，忍气退至深处，两只巨大的兽瞳紧紧盯着二人。
盘身续气，伺机而动。
九方靖珩见其攻击没用，松了口气坐下去看了眼身侧的人，只希望上边的人尽早发现他俩。
否则他也不确定洛归叶还能不能活。
他并未在意究竟是什么东西救了他们一命，至少暂时来看他们还算安全。
拥有独自领域的妖兽大多强悍，不会有外来妖兽轻易入侵。
因此他们需要防的只有这只妖兽。
九方靖珩往嘴里丢了几颗养气丹，盘膝坐下，只希望屏障持久一些，能趁现在恢复灵力。
（注:术业有专攻，养气丹更注重于精气神/体力恢复，而不是灵力或是精神力。
小叶子还没炼过有助于灵力恢复的丹药。）
————
“大人，这里有一抹血迹！”
一队卫兵冒着大雨到了悬崖边，一抹暗色的血迹溅落在一人高的枝桠上。
正巧被其上方宽大的厚叶遮住。
白儒宁听到声音走了过来，他知道洛归叶的情况，那血迹新鲜，从颜色看也很容易分辨，也幸亏落在了枝桠上，叶片遮蔽着，才能没那么快冲散。
“大人，这边有脚印。”
洛归霁脚步踉跄着凑近，零散的脚印踩在崖边，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攥紧拳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么看来，洛归叶和九方靖珩怕是都掉了下去。
“你先回去带兵来搜山，我下去找！”洛归霁话都没说完就抬着步子打算直接从这里下去，被眼疾手快的白儒宁拉了回来。
“洛大哥！”白儒宁急忙上前拉住人的胳膊。
“洛大哥，先别急，你才刚刚躲过刺客，也受了不轻的伤，这雨一下，峭壁上更是湿滑，若是就这般下去，怕是不太妥当。”
“你让我如何冷静！”
洛归霁红着眼睛望着崖下，想要挣开白儒宁，若不是因为他掉以轻心，怎么会……
他简直不敢想，若是洛归叶出了事，他到底该怎么办。
天边落下的雨滴愈大，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掉下去的二人找到避雨的地方了吗？他们现在又怎样了？
这些问题萦绕在洛归霁的心尖，急躁之意无法缓解。
“不如这样，洛大哥，你回去叫人，我带着他们寻找去崖下的路，你就先去包扎好伤口，我相信洛兄不会希望看到你满身伤口的样子！”
洛归霁很急，白儒宁知道，毕竟二人亲生兄弟，可白儒宁自己又何尝不急躁。
这可算是他唯一一个好如知音的兄弟。
*
“陛下，此次下旨惩处，怕是会引得那何萧急躁，加快行动。”
后又有御史狼环群伺，虽说那家伙脑袋不太好使，可他所拥有的势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洛之鸿坐在御书房中桌案右侧。
案前便是大煜的小皇帝——柳霓望。
“丞相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此次旨意一旦下去，牵连着的必定令何萧损失惨重，动了他的糖糕。
何萧是有头脑的人，暗中势力盘根错节，此次若不一网打尽，必定会察觉到小皇帝变化，从而加快进度。
虽说洛之鸿并不怕他，但小皇帝一派还未集齐，也未商讨过对策。
那御史虽说没什么脑子，不足为惧，可奈何其是个黑心蛋子，总有什么阴招等着。
最可恨的就是这边打的正欢，那边捡了便宜给你当头一棒。
洛之鸿攥紧了瓷杯，落在了桌上。
若实在不行……那位大人，也该出山了。
“陛下，如今除了祁家军，明面上的兵权大都在那位手中。”洛之鸿想到了那人。
小皇帝闻言眼眸一亮，他自然知道是谁。
“恕臣斗胆，据我所知，那位刚正不阿，并不在意座上是谁，端看哪位更有治国之才。”
何况他本就厌恶战争，如今朝堂内部明争暗斗，更令他所不齿。
洛之鸿摇了摇头，将小皇帝失落又带着些微希冀的表情尽收眼底，只希望那位不要为难他。
如今大煜一统，和平盛世，那位虽握着兵权，却最是厌战，连早朝都许久未上，可见其决心。
“……朕想去试试。”柳霓望起身道，话语间尽是少年帝王当有的坚决。
“臣自然支持。”洛之鸿紧随着站起身拱手。
少年初长成，长者自欢颜，洛之鸿亦是如此。
这一刻，二人于朝堂之间，似乎多了一些真正的君臣关系。
不如说，此刻的柳霓望才让洛之鸿真正有了一丝辅佐之意。
洛之鸿瞧着面前的少年帝王，眸中多了一丝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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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边！”
“发现了什么？！”雨愈下愈大，白儒宁的身上早已湿透，鼻尖泛起樱色，即便已看不清道路，仍坚持着找人。
而洛归霁被好说歹说给劝了回去包扎伤口。
“这里有个山洞，洞内有火光！”
其实不是火光，而是金光罩泛的灵光，得亏此人业已筑基，这才得以发现。
走近了才让众人发现洞内的情况，人群聚集起来戒备着。
那妖兽见人数众多，只得识趣的阖了眸子往后退去，让白儒宁得以将二人带回去。
——
“阿叶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还没来？！”白儒宁本来不是个急躁的性子，这会硬是给急的团团转。
那边洛归霁听到人被送了回来，但受了伤的消息后，连正在包扎的伤口都不顾了，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儒宁，小叶子怎么样了？！”人刚跑过来，还喘着粗气，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话。
“不知道，太医刚来，还在里边。”这会子白儒宁已经冷静了下来。
倒是一旁站着的九方靖珩顶着肩头的血看着这边默不作声。
洛归霁冷静片刻，瞧见这边九方靖珩身上的血迹，“九方，你有受伤吗？”
九方靖珩摇了摇头，低眸看了眼肩头乌紫的血迹，“我没什么大事，这是他的血。”
那边宫里来的太医也从屋中出来了。
洛归霁和白儒宁立马冲上前去，“太医，小叶子/阿叶怎么样了？”
那老头直摇着头叹气:“小公子此次毒发来势汹汹，又高热不退，怕是凶多吉少啊！”
听到这话，二人僵直着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夫我只能先开两帖药降降温，剩下的，就要看小公子的毅力了，唉……”
洛归霁一时愣住，怎么会，明明，明明前天还好好的……
“……好，麻烦了。”白儒宁自然心急，但还是将情绪咽了下去，把太医送出了门。
二人颇有些颓废的看着榻上苍白睡颜的人，说不出的心疼，只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意，总寻无辜人偿报。
世事无常，集天地造化，归独人齐天鸿运。
天道似无情又有情，无情于万般造物，有情于钟爱之子。
他们早该明白，他们不过是天道棋盘上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也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又哪能得到祂的垂怜呢？
洛归霁有些愤恨，他所有修行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于朝堂水深火热之中的家人，可现如今他连自己小弟身上的毒都无可奈何，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太医行过九方靖珩的身边，拱手行了一礼，便离去。
九方靖珩走进屋子，他目光凝实，望着洛归叶的眼神带了一丝探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