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端着刚蒸好的鱼疾步走出来，“快快快！”
母女两亲昵的氛围被他打破。
顾铭将鱼往桌上一放，泛红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去摸耳垂，“烫死了，烫死了。”
刚出锅的鱼，冒着热气，鱼肉雪白，汤汁鲜美，浇在上面热油兹拉兹拉的响。
盘子即使垫了层布，温度依旧灼人。顾铭这种吃烫的人都觉得受不了。
“赶紧去冲冷水。”看着顾铭通红的手指，周霭催促道。
“没事，一会就好了。”顾铭皮糙肉厚的满不在乎。
“不行，你手这么红，万一起水泡会很麻烦的。快去冲水。”见顾铭不动，周霭推着人往洗手间去。
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没等开饭，顾云清贪吃的把每一道菜都试了一遍，顾铭做得色香味俱全。顾云清拿着碗去盛饭时，心想：今天可以多吃半碗饭。
打开电饭煲的那一刹那，她傻眼了。
爷爷奶奶家的大米不吸水，煮饭加的水量应该比平时要少一些，但是顾铭不知道，煮饭的时候加了正常煮饭的水量，煮完变成了半粥半饭的状态，看得人瞬间没了食欲。
刚好顾铭和周霭从洗手间出来，顾云清指了指电饭煲，“爸，这怎么吃呀？”
顾铭不明所以，几步上前，看到电饭煲里的样子，皱眉怔愣住了。
周霭依然站在原地，看到父女两的反应，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了？”
“爸爸把饭煮成了粥。”顾云清告诉她答案。
“啊？”周霭的语气中透着不理解。
门外传来拧动门把手的声音，门应声打开，爷爷奶奶回来了，看到里面一屋子人，明显没想到他们今天会回来，站在门口愣了几秒。
顾云清率先出声打了个招呼，“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没有回应她，直接进门，顾云清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爷爷奶奶对她一直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围在这干什么呢？”爷爷看见三个人站在厨房里，疑惑地冲着自己儿子问。
“米饭做失败了。”顾铭回答。
爷爷看着那锅失败的米饭，语气严肃：“臭小子，这个米不像其他的米，做的时候要少放点水，你这不是拿米浪费嘛！”
“第一次做这个米饭，我又不知道。”顾铭小声嘟囔，带着些委屈。
“算了算了，重新做不太可能了，冰箱里有中午的剩饭，你去拿出来热热。”爷爷想到了办法。
“这一锅怎么办？”
“这些明天我再加水煮煮，和你妈当粥喝吧。”
“噢。”
顾铭径直打开冰箱拿出剩饭，放在锅里重新蒸热，“这点饭估计不够吃。”
“米饭不够的话，等会再下点面。”爷爷从柜子里掏出一包面条。
“嗯。”
剩饭很快就热了，同时面条刚好出锅，顾铭端到桌上。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下来，开始吃饭。
顾云清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地盛了米饭，动筷子吃起来。
爷爷和爸爸不时攀谈几句，交流近况。
奶奶是个素食主义者，吃素已经十几年了，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素菜摆到她面前，方便她夹。
但是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手没有以前利索，夹不住菜，坐在旁边的爷爷偶尔帮帮她，“老太婆，吃点这个。”
顾云清把一切收入眼底。
说起爷爷奶奶的过往，也是令人唏嘘。
当年，顾云清的太爷爷养育了兄弟姐妹四个，除了顾云清的爷爷，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早早的嫁了出去，两个兄弟都拥有自己的生活，家庭幸福美满，唯独顾云清的爷爷。
爷爷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无奈，家里穷，穷到娶不起媳妇，在那个年代，穷人家娶媳妇，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娶外地人，另一种是选择残疾人。
爷爷眼界高，瞧不上外地人，于是便只剩下一种选择。
而奶奶便成了其中的牺牲品，奶奶的父母同样养育四个儿女，奶奶因为后天的刺激造成了她的精神病，为此，去过几次精神病医院，顾云清跟着爸爸去过一次，纯白色的墙，纯白色的床和被子，冰冷的机器，可怖的铁栏杆，里面被关着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尖叫大喊我没病，只一次，顾云清吓得魂都没了，再也不想踏入那里。
后来，奶奶出院。不过一年到头，治疗的药物不断，才勉强控制住病情。
爷爷娶了奶奶后，因为有精神病，奶奶不受婆家待见，总是对她呼来喝去。
一年后，奶奶生下一个女儿，就是顾云清的姑姑。
公婆一看是个女孩，脸色立马变了，讥讽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
奶奶没有理会公婆的嘲讽。
六七十年代，人们的思想仍停留在重男轻女上，爷爷家也不例外。
幸运的是，七十年代初，国家还未实施计划生育，所以奶奶生下顾云清的姑姑后，公婆把二胎提上了日程。
然而，怀孕是要看缘分的，奶奶一直怀不上，连带着公婆对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顾云清的姑姑五岁那年，奶奶终于如愿以偿地怀上了。
公婆重新燃起了抱孙子的希望，于是好吃好喝的又伺候了奶奶九个多月，临生产时，奶奶被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好在这一次他们的希望没有落空，一个男孩呱呱坠地。
听到消息后，公婆和爷爷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爷爷给孩子单取一个铭字，顾铭，铭记不忘的意思。
因为顾铭是个男孩，所以从小到大，全家人都惯着他，哪怕他调皮捣蛋，家里也没有一个人舍得骂他揍他。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顾铭没有学歪简直是一个奇迹。
一顿饭结束，顾铭洗碗收拾，顾云清在旁边把洗好的碗里残留的水渍擦干，一个个放好。
一家三口顶着昏暗的夜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