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十二点时，顾云清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作业本，整理好书包，她顺势靠到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她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啊——，爽。”

柔软的靠背太舒服了，搞得顾云清一时不愿意起来，她多想一直这么瘫坐着。

顾云清脚上的拖鞋也不知道在她写作业的时候脱到哪去了，她的双手扶住把手，勉强的从靠背上直起身，低头在书桌底下扫了几眼，不知何时拖鞋被她弄到了书桌的角落里，距离有些远。她把屁股挪到椅子边缘，把腿使劲伸直了往角落够。但是，她的腿长有限，始终差那么一点。

没办法，她只好乖乖的从座位上起身，赤着脚弯下腰用手去捡。

拖鞋捡到了手，可是，书桌的角落是一个卫生死角，那里积攒了很多灰尘和毛絮，导致她的粉色的毛绒拖鞋变得有些灰扑扑的。她扬起手，使劲拍了几下，灰尘被拍掉，粉色的毛绒渐渐重新显现出来。

她穿好拖鞋，整个人又靠回了椅子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起来去洗澡。尽管她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洗澡睡觉了。但是柔软的椅子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她只想牢牢地坐着，能坐一分钟是一分钟。

她的脚尖时不时的轻点在地上，突然，她的脚发力，带动椅子转动了几圈而后停下来。

她的脑中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顾铭的话。在顾云清十几年的记忆里，自己做的任何选择顾铭从未干涉过她，对她很是放养，他对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做伤害别人的事。因为你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创伤。

遇到元宝开始一直到她决定养元宝，顾云清从未向顾铭说起过，直到她把元宝抱回来，顾铭才知道她想要养宠物。之前，她和周霭为了元宝差点吵起来这件事顾铭也不知道。他从头到尾一直被蒙在鼓里，完全不像其他的家长，孩子一有点什么事就迫不及待地和父亲倾诉。

因为，顾云清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支持她的。

这是一种信任。

不过，事实证明，顾铭确实是支持她的。

想起前两天顾铭第一次见到元宝时，只一眼，他的视线就被元宝夺去了。他和元宝之间好像有一种神奇的缘分，元宝第一眼见到他，便一个劲的往他身上钻，想和他亲昵。顾铭看到元宝这么喜欢他，笑得合不拢嘴，一直抱着它陪它玩，直到元宝睡着了，顾铭才肯放下它。

周霭看到他这么宠溺元宝的样子，不禁吃醋道：“元宝才来几天，你这么宝贝它。我们一家三口这么多年，你抱我和女儿的时间有这么长吗？”

顾铭被她的一句话堵住了，他只好另辟蹊径，“我们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和一只猫吃醋呢，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谁吃醋了？我才没有。”

“好，你没吃醋。”

“就是没有。”

顾铭看着周霭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笑出声来，同时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不要怪周霭吃醋。顾铭是很喜欢小动物的。逛街时，在马路边看到几只流浪猫和流浪狗，他总是会停下步伐蹲下身逗弄一番，手里的食物也会分给它们。曾经，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顾铭提到过，他自己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猫，猫咪每天和他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只不过，后来猫咪年纪大了，便离他而去了。

顾云清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慢慢的，她的眼皮开始发沉，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打得停不下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要睡觉了，便乖乖起身去洗澡了。

*

顾云清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准时和周霭带着元宝来到宠物医院，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验，这一次她们踏进医院大门便轻车熟路的直奔二楼医生办公室，也不需要护士带领她们。而且有了前一天的预约，她们不需要去排冗长的队伍。

不过，有点不凑巧的是，她们打开赵医生办公室的门时，里面空无一人，赵医生不在。

正当她们纳闷又无措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护士经过办公室走廊，周霭叫住她，问道：“赵医生去哪儿了？”

护士转头往办公室里探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手表，“今天下午志愿者送来了几只受伤的流浪猫，现在赵医生应该在楼下给它们治疗。你们约了赵医生吗？”

“是的，我们约了他给猫咪做检查。”周霭指了指背在背上的元宝。

“那你们在外面坐一会等等吧，他那边应该也快了。”

“噢，谢谢啊。”

“没事。”

两人在走廊外面设置的长椅上坐下，开始了等待。

顾云清为了避免昨天熬夜的现象再次发生，趁着等待的间隙，她从书包中拿出作业本和书，不浪费时间的开始写起了作业。

旁边的周霭漫无目的的翻看着手机上花里胡哨的新闻，看到某一条新闻标题还算吸引人的，她才点进去扫两眼。不过，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囫囵吞枣，并没有看进她的眼睛里。

最后，她实在是觉得无聊又浪费时间，于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顾云清写作业但是却没有桌子，所以，她完全是靠着扶手那一道横杆才算借了点力可以把字写好。可是，扶手实在是太细了，需要时不时的挪动一下作业本的位置，不然稍不留神，写得字就会歪。

“实在不好写就回去写吧。”周霭观察了一会顾云清，看到她写个作业那么费劲的样子，不由地出声劝道。

“不用，我先在这里写一会。”顾云清执着道。

“昨天回去写到几点钟睡的？”自己的女儿周霭是了解的，她这么执着的样子周霭知道估计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想回去早点睡。

“十一点多。”顾云清如实回答。

“是有点晚了。”周霭附和道。

“你放在腿上写会不会好一点。”

“我试过了，腿上的皮肤太软了不够硬，写出来的字不好看。”顾云清拒绝道。

“那要不我去帮你借个垫板，你垫在下面会好写一点。”周霭提议道。

这个提议顾云清心动了，她停下正在写字的手，抬起头看着周霭，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去帮你问问啊。”说完，周霭起身往楼下走去。

眼下应该是休息时间，楼下问诊台上聚了好几个小护士，她们正凑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可丰富了，估计是在聊什么。

周霭看到她们聊的这么投入，贸然去打扰也不太好而且还尴尬。可是，楼上的顾云清需要她的帮助，一想到这个，周霭便不管什么尴不尴尬了，她的身子凑到问诊台前，鼓起勇气开口道：“您好，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小垫板之类的东西啊？”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迅速淹没在护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声中，没有人回应她。

周霭觉得有点尴尬，她战术性的清了清嗓。而后打算再尝试一次，这一次，她拉高了嗓门，“您好，护士小姐，你们这里有没有小垫板之类的东西啊？”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护士恰好从人群中转过头来，她一抬眼，便看到了周霭。多年的护士经验，让她察觉到周霭是有事所求。

她径直走到周霭面前，露出公式化的标准的微笑，“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借个东西。”

“什么东西？”

“那种写字垫在下面的小垫板，你们这有吗？”

护士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您稍等一下，我帮你找找。”

护士开始在桌上翻找，桌子上、文件夹里、抽屉里都翻了一遍，连个影子都没有。周霭目睹了全程，心想是真的没有。既然如此，也不能为难人家，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没有就算了。”

护士像是没有听到周霭的话似的，仍不愿放弃，终于，她在最后一层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夹着单子的小垫板。“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

护士取下上面夹着的单子，递给了周霭。

“谢谢，谢谢。”

“不用谢。”

周霭重新返回二楼，她站在走廊的尽头远远的看着顾云清，还没等她走近，只见顾云清眉头深蹙，当作业本再一次从扶手上滑落下来，顾云清再也忍不住了，她把本子往旁边一摔，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难耐、压抑的烦躁。

可是，烦躁归烦躁，作业却不能不写。

顾云清发泄完心里那股情绪，她再次拿起作业本和扶手作斗争。

“试试这个吧。”正当顾云清觉得头疼的时候，周霭不知何时回来了，坐在了她的身边，递给了她刚刚接到的小垫板。

顾云清抬头看到小垫板的那一瞬间，仿佛迷失在荒漠中的流浪者遇见了一汪甘泉，常年的失明者有朝一日拥有了光明。她的眼里好似有烟花炸开，她接过小垫板，语气按捺不住的兴奋，“还真有啊，谢谢妈妈。”

“这下可以好好写了吧。”

“嗯。”

赵医生帮小狗处理完，本来想休息一会，结果从门诊台听到护士说有人在等他，他放下水杯匆匆感到二楼。

周霭见到他跑过来，连忙站起身。赵医生跑到她们面前停下，气都没来得及喘匀，边喘边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在下面帮几只流浪狗处理伤口，你们没久等吧。”

“没有，没有。”听到赵医生这么客气，周霭连忙摆手否认道。

“先进去吧。”赵医生转身打开门，对着身后的周霭和顾云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