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酒店退了房，虞忱一行人直接回了阳城。

到阳城时还不到晚上九点，天气还有些燥热，闻羡清在刚出了机场就脱了外套，抱在自己怀里。

看着通往酒店逐渐熟悉的风景，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知到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也会觉得这里熟悉了。

下了车，虞忱主动伸手拿过她的外套搭在自己胳膊上，“羡清小姐晚上想去吃点什么？”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闻羡清仔细想了想，也没能想出什么吃的，“随便，我都可以。”

虞忱点了点头，她更随意，吃的大多清淡。

最后胡助理带着她们一起去吃的鸡，炖出来的鸡汤又白又浓，上面的油全都给撇了，喝着一点都不腻，虞忱一人就喝了快三碗。

闻羡清对于这样清淡的吃的一点都不热衷，或许是她Alpha母亲是乐城人，嗜辣，妈妈做饭的时候也照着她的口味，所以她更爱吃辣的。

对于虞忱这样十年如一日的清淡，她其实很好奇，虞忱就不会觉得太腻吗？

虞忱用纸巾擦了擦嘴，想起要请客这回事，“你在阳城这边有找到什么比较好吃的餐馆吗？”

胡助理有些为难的摇头，“这边人偏爱吃咸的，但是池小姐和郝小姐都爱吃甜的，没这么找到适合她们口味的餐馆。”

“那去吃海鲜吧。”虞忱想了想，阳城靠海，这边海鲜估计做得不错。

“佛跳墙怎么样？”胡助理记得是有一家餐馆有做，就是不大好预约。

虞忱点了点头，“后天请客，你明天去订吧，估计也不太好订。”

闻羡清在一旁听了一通，也有些困，中午挨着虞忱，被她身上的大吉岭茶香水味包裹着，反而兴奋了起来，就没怎么睡好，上了飞机又和虞忱讲话，现在就困得不行。

虞忱看闻羡清不自觉打了一个呵欠，主动提出回酒店。

两人的行李都不在同一个房间，虞忱的房间要稍微远一些，到了闻羡清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闻羡清以为她要跟着进来，捏着门把手微微昂头去看她。

“晚安，羡清小姐。”虞忱只是站在原地，弯了弯唇，伸出手打算揉了揉她的软发。

闻羡清被她的动作莫名恼了起来，在她手还没有碰上自己头发时，先一步拍开了她的手。

虞忱脸上匆匆闪过一丝错愕和像是兴奋喜悦的情绪，又被她擅长的优雅皮囊全部掩盖下，有些无奈的手指指尖摩挲了一下，“那羡清小姐好好休息，明早小谢会来叫你。”

连叫醒都不愿意亲自来了。

闻羡清看她一眼，回身进了房，用力关上了门。

虞忱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下，而后轻轻扬起笑，手掌贴在房门上似乎都能感知到内里闻羡清平缓的心跳。

其实，羡清小姐还是很讨厌她的，不是吗？

虞忱收回了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在房门关上没多久，另外一扇门打开了。

里面没有开灯，走廊里的灯只在门口处照亮一小片，光亮只到闻羡清的小腿没能继续向上攀。

闻羡清冷着脸看向了虞忱的房门，她居然，一点要挽回或者说哄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她真的，喜欢自己吗？

闻羡清摸不清了。

第二天早上，果然是小谢来叫的她，闻羡清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从床上起来，问坐在外面的小谢，“虞忱呢？”

“虞导？去片场了。”小谢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她。

穿了件粉色的T恤，上面有只白色的朋克兔子，手上还搭了件白色的防晒衣，见了她，还笑了。

是个很漂亮的美人。

是美人，不是女人。

因为美人总能让人忽略掉性别，比如虞忱，再比如眼前的闻羡清。

说不清楚，对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隔着风雪看人一样，太模糊了。

闻羡清五官甚至都说不上精致，只是气质太过压迫人，让人不得不把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嗯。”闻羡清嗯了一声进了盥洗室。

上了车，立即就闭上了眼养神。

小谢自觉在前排坐下没敢挨着她，因为觉得太冷。

“闻小姐，中午您想吃什么？”小谢下了车见她睁开了眼，才开口问她。

闻羡清看了她一眼，小谢是个Beta，却还没她高，她只能稍微弯一点腰，不然直立起来看她的眼神实在不太礼貌，“可以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我不挑食，要是可以，买味道稍微不那么淡的。”

小谢点了点头，懵懵懂懂的又问：“那我该叫什么？”

闻羡清想了想，“小清吧。”

小谢受宠若惊，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又赶紧追了上去。

她何德何能叫闻羡清这个？

虞忱站在片场内，手上拿着一个对讲机，朝身边副导演说话，副导演点了点头，拿手机出来，“投资方那边是希望年末就能结束。”

“年末？”虞忱皱眉，“现在都几月了？七月都快末了。怎么能年末结束？”

“现在才开机半个月，也差不多了。”副导演手在手机上戳了戳，“不是前面小孩的戏都结束了吗？”

虞忱哼了一声，“基地戏又不太重要，高潮还在哪儿呢。”

她回头出了片场去到大棚吹了吹风，回身看见了闻羡清，靠坐在一边看剧本，见她看了过来，抬眼冷漠和她对视了一眼。

虞忱冲她笑了笑，闻羡清仿若没看见，又低下了头去看剧本。

像是生气了。

虞忱猜测着，也不过去，喝了点水又走了。

闻羡清手指捏了捏剧本，一点都没能看进去。

甚至于都不乐意哄一哄她吗？不说是喜欢吗？就这么廉价？

两人貌似是进入了冷战，哪怕是在拍戏的间隙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虞忱对此太不敏感，直到晚上收工上了车后，才后知后觉起不对劲。

“羡清小姐……今天不大高兴？”虞忱稍微侧了侧身子，看着身边整个人快陷进阴影里的闻羡清。

闻羡清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虞忱却从她那一眼里看出了不高兴，很明显的，不高兴。

“是怎么了呢？”虞忱凑过去了一些，前排的司机师傅自觉开了挡板。

闻羡清抬起头看她，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外面零散的路灯光线并不能照到车内，只能模糊看见虞忱凑了过来，看不清她表情。

虞忱在黑暗当中轻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闻羡清头发，这些天被她已经养得好了许多，只是发尾还有些分叉，有点扎手。

闻羡清只能感觉到头上有温热的柔软一阵一阵划过，她皱了皱眉，朝一边偏了偏头，“我没有。”

是在回应虞忱说她不高兴了这件事。

“对不起。”虞忱紧接着道歉，伸手搂住闻羡清的腰，一用力，两个人立即凑在了一起。

她声音很低，很小声在她耳边说，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哪怕是前排的司机已经拉起了挡板，她依旧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这样像是很浪漫的。

闻羡清不由得心软，手撑在虞忱肩膀上也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手指软软搭在她的后背。

虞忱没有动手，精致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有些痒，“对不起。”又说了一遍。

闻羡清闭了闭眼，手指揪住了一点虞忱后背的衣料。

心想自己真是太没出息，虞忱只是这么轻巧的说了两次对不起，自己就能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闻羡清轻哼了一声，像是已经原谅了她。

虞忱高兴起来，嘴唇凑到她脸侧，轻轻贴了贴就离开了，冲着她笑了笑。

闻羡清脸上有点凉，有些湿，但人却高兴了起来，抿了抿唇试图将自己的喜悦稍微遮掩一些。

亲吻，是一件表示两人关系很亲密的事情。

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乐意和她亲吻。

反过来，因为喜欢她，才会乐意被她亲吻。

从各种意义上说，她们现在彼此相爱。

闻羡清的心情立即变得明朗。

连带着并没有参透她喜悦的虞忱，也被感染着一夜好梦。

第二天，闻羡清的戏份早早就结束了，舌头底下和腹部都缠了血浆，匕首是真的，只是还没有开光，之前道具组试过能戳破腹部的血浆包。

虞忱怕她太过用力，哪怕是钝钝的刀锋也会戳痛她，于是又商量着在血浆包里面垫了一层。

戏服本就贴身，尤其是腰带缠在腰上，这么一垫就出了一点小肚子。

制片人看了还有些满意，阿蒙本就怀孕了，这么一点小肚子也能从侧面体现出其实她犹豫了许久，等到肚子都大了，才能下定这个决心，选择了自杀。

虞忱却看着她小肚子发愣，什么意见也没有发表。

闻羡清被她这么盯着，再怎么冰冷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虞忱用手遮了遮肚子。

虞忱视线被她这么一遮也稍微回了神，走了过来，“要是热可以不用垫。”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好看？”闻羡清问了一个与虞忱说的话毫不相干的问题。

话音里有些不自觉地紧张。

虞忱先是被她问得一愣，而后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么看，肚子有些明显。”闻羡清把手遮得更严实，她低着头看下去，肚子明显凸出来了一块。

她又抿了抿唇，最重要的是，刚刚虞忱盯着看了许久。

虞忱笑了笑，伸手碰上她那只挡住肚子的手，很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才没有，很漂亮，什么样都很漂亮。”

蓝休正在到处找虞忱，一回头碰见她们俩站在化妆间前，一人一手放在了闻羡清肚子上。

他被吓了一跳，该不是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蓝休，准备拍戏。”虞忱放下了手，见闻羡清没那么无措后，转身走开顺便拍了拍蓝休肩膀。

蓝休啧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一路跟着出去，“你们刚才……”

话没问完，虞忱就瞥了他一眼主动开口，“她觉得衣服里面垫了一层看上去有点小肚子不好看。”

蓝休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

闻羡清进去了片场，台词没几句，全靠动作眼神戏，却看上去那么悲怆，在她自己拔出匕首颤抖着送进自己肚子里瘫倒在地后，半晌没人反应过来，虞忱皱着眉喊了卡。

几个场务才回过神，低低骂了一句，随后是铺天盖地的表扬。

闻羡清用衣袖擦了擦下巴上的血浆，衣服沾上了血浆贴着肉，有些黏，不太好受。

虞忱让她先去换衣服，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只需要在一边躺着装尸体，接下来都是虞忱的戏码了。

把镜头和特写安排都和蓝休讲了一边，虞忱去到一边换上了衣服，今天的衣服镶嵌上了金边，湖蓝色的裙装，漂亮又清朗。

阿朗今日去了市集，给阿蒙买上了一个漂亮的发簪，上面嵌了两颗珠子，素净又漂亮，就和阿蒙一样。

她一路上打开看了好几回装着簪子的木盒，甜蜜猜想着要是见了这簪子，阿蒙一定会很高兴。

她一路欢快进了门，甚至并未注意到空气里的血腥味，“阿姊！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进到内里，床榻边上靠着她早就失去了呼吸脉搏的阿姊。

阿朗脸上少见的笑，缓缓消失不见，她凑过去，伸手摸了摸阿蒙的脸，冷冰冰的，不过只是一瞬间，她的脸就惨白得如同地上的阿蒙。

“阿姊，阿姊。”她小声叫着阿蒙，伸手摇她，没太用力，阿蒙肩膀只小弧度随着她动作动了动。

叫着叫着，她声音挂上了哽咽，所有的称呼都被她堵在了嗓子，一句都说不出口，只剩下无助的哽咽。

直至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她失去的不是阿姊也不是阿娘，是阿蒙啊，陪她走过少年时代，那么爱她的阿蒙，没有了，以后再也没有了。

“阿蒙，阿蒙……”阿朗伸手轻轻用手背蹭着她有些粗糙的侧脸，眼泪啪嗒啪嗒全部落在了阿蒙身上。

“你还是……不要我了……”

“我什么，都留不住……”

“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阿朗手从腰间拿出装着簪子的木盒，手指颤抖着拿出来把尖锐的一边对准自己的脖颈，“阿蒙，对不起。”

用力刺入了脖颈之间，大股大股的血顺着簪子流了出来，阿朗再也说不出话，用力抱紧没有体温的阿蒙，缓缓闭上了眼。

只愿，下一生，你不是我阿姊，只是我妻子。

虞忱从闻羡清身上爬了起来，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顺手扯掉脖子上的簪子和破了的血浆包。

闻羡清手上也沾了点血浆，她伸手抹了抹，有些担忧看着还没怎么出戏的虞忱。

虞忱眨了眨眼，看向身边的闻羡清，抿了下唇，轻轻摇了摇头，用胡助理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脖子和手，走到后面监视器去看刚刚的视频。

“好惨。”蓝休朝后退了退，感慨了一句。

虞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把刚才的视频又回放一遍。

闻羡清也用湿纸巾擦干净了手上沾上的血浆，回头看被监视器遮住半张脸的虞忱。

当导演的生活实在枯燥，要不停回放又拍，拍了又回放，若不是真爱，那一定很难熬。

今天反复把赴死这个全戏最后的片段拍了好多遍，虞忱满意点头。

晚上收工，胡助理告诉她餐馆订好了，在明天晚上七点。

虞忱点了点头，转告了郝沅和池矜，两人都答应了下来。

得了答复，虞忱手指不动了，手机屏幕还亮着，在黑暗中虞忱的脸有些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难过的模样。

闻羡清抿了抿唇，她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确切说，怎么安慰虞忱。

虞忱却也不怎么难过，刚金默秘书发消息告诉她，闻芩是有瘾，而且好像挺严重的，送去戒毒所，里面几个Alpha警官差点被她信息素激得暴起打人。

但戒毒所也因为她信息素太暴躁易怒，不太敢收她，毕竟也不能因为她一人撤掉所里为数不多的Alpha警察。

虞忱有些头疼，「源城还有其他戒毒所吗？没有Alpha警察的那种。」

「没有。」那边回复很快，「全国都找不到，Alpha体力较好，能去戒毒所就一定会录取，不会有戒毒所没有Alpha的。」

「那就带回去，你们找人给她安排个封闭的房子，最好是在郊区。」

虞忱抬手揉了揉眉心，心想或许在去南城前，应该先去看看闻芩情况。

闻羡清看她表情罕有流露出些疲惫，有些心疼，“是有什么事？”

虞忱抬了抬眼，已经累得快挤不出一丝笑意，面对着闻羡清却还硬生生笑了笑，“没什么。”

见她面上僵硬的笑，闻羡清立刻心软了下来，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

“明天是什么戏了吧？”她索性扯开了话题。

虞忱把手机正面压在腿上，“是，明天休息一天。”

脸上僵硬的肌肉稍微松缓了一些，虞忱伸手揉了揉，轻舒了一口气，“等后天再去南城。”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我后天过去，羡清小姐要是想再休息一下的话，就再等一天。”

“不用。”闻羡清一口回绝，“我跟你一起去。”

虞忱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反驳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