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力回春后的山峰上，夜风轻柔，星光闪烁。
凌渐寒脚步顿住，回过身看向少年，“还有何事？”
阿聿想了想，如实摇头。
接着，美人又走了。
看着那冷漠的背影，他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哎——等一下！”
阿聿终于想起一件事来，“这湖水，我可以下去么？”
美人回头，凝眉看着他。
阿聿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有些难为情：“我想下去洗个澡。”
这一身，他已经忍了一天了。
太脏了！
凌渐寒看向那湖。
那是口千年寒潭，是他偶尔修炼的地方。
刚刚施过法术，寒气暂时应该已经收住。顿了顿，他看向少年：“你可会水性？”
阿聿：“会的。”
也是，灵源山靠着海。既然他是山脚下的村民，水性应当是会的。
那衣服确实脏兮兮的，夜色下都能瞧出来。
凌渐寒径直往木屋后走去。屋后是一片蓝湖柏林子，颜色非常好看。
阿聿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朝着林子素手一挥，那细小的叶子顿时抖动起来。
许许多多的叶子汇成一道银蓝色的光，随着美人所指，在湖边的岩石上落下。
阿聿看过去，光芒散开后，岩石上躺着的竟是一件衣裳。
他眨了眨眼，看向美人，“……这，这是给我的吗？”
美人俊美的侧脸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阿聿高兴地捧起那衣裳。
要说堂堂龙殿下，什么宝贝没见过？
并不是这法术用树叶变出的衣裳有多稀奇，而是，这是美人亲手给他做的！
美人真是太贴心了！
阿聿欣喜不已，可当他再抬头时——
咦，美人呢？
怎么不见了？
仔细环视四周。空荡荡的，鸟影都不见一只。
定是见他要沐浴，主动避开了。
可是，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阿聿表情闷闷的，低头看着手中衣裳，嘴角才又缓缓扬起。
还是赶紧洗白白，新衣裳穿起来！
星光下，少年的清瘦的身体缓缓没入水中，最后只露出修长的脖子漂亮的锁骨在外。
那白皙的肌肤被夜色包裹，像一颗被薄纱笼罩明珠，散发着幽暗静谧的光。
这小池子不及大海广袤深邃，阿聿闭着眼只略微舒展了一下。
不过这里是美人的地盘，爱屋及乌，他倒也觉得别有一番乐趣。
正惬意地哼着小曲，忽然，湖底水流涌动。
阿聿闭目凝神，是几条小鱼。欢快地朝他游过来，又不敢靠近。
“行了，”他仍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过来给我捶捶腿吧。”
走了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小鱼儿们欢腾地摆着尾，立马列成了两对，尾巴一甩一甩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腿肚子。
阿聿舒服地眯了眯眼。
不一会，肚子里忽然发出几声 “咕噜咕噜”响。
这一整天都是用的道体，灵息也刻意收起来了。还真是跟凡人一样不经饿呢。
阿聿尴尬地摸了摸肚子。
这时，腿肚子上的节奏却也停了下来。
怎么，几条小鱼还偷懒了？
阿聿探进水里，就见几个鱼脑袋碰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近距离见到他的真颜，几条鱼顿时原地呆住，一动不动。
阿聿：？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中间两条身形大点的鱼率先又动了动，吐出一长串泡泡，旁边两条立刻凑过去激动地摆尾。
这是在做什么？阿聿困惑。
眨眼间，他便见那两条大鱼铆足了劲，往湖底的石头上一头撞过去。
阿聿：？？？
只一瞬间，两条鱼便翻了肚皮，缓缓往上浮。
先前边上那两条小鱼立刻游过去，揪着它们尾巴，推着奋力往阿聿身边游来。
这些鱼修为浅，刚刚化了一点神识，还无法化形表达。
阿聿愣愣看着，肚子又尴尬地响了一声。
！
瞬间，他忽然好像明白了。
阿聿：……
谁告诉它们龙殿下肚子饿了，吃两条鱼就行？
……摘点野果子垫垫也行的。
再不济，天亮了捉只野鸡野兔什么的……
嗐，这些家伙傻不傻啊？！龙殿下头疼地闭了闭眼。
-
凌渐寒把这少年带上来，并非全然相信并怜悯他。
蓝湖柏林子里撑起了一道结界，白衣胜雪的望遥仙尊在结界内静静观察着。
隔着一段距离，透过幢幢的树影，少年清秀灵动的身躯若隐若现。
满天繁星下水波泛着浅浅亮光，映得那躯体越发娇嫩柔美。
凌渐寒薄唇渐渐抿紧，清澈的眸子晦暗起来。
并非有意冒犯，
他只是在观察，在观察，在观察！
饶是有正当的理由，漂亮的凤眸仍不自在地忽左忽右闪了闪。
这空当，湖面上水花腾起，少年一头扎了进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直没再见少年身影。凌渐寒静静注视着湖面，眉心微微蹙起。
撤了结界过去看看？
还是再等等。这少年依山傍海长大，水性应该不错。
这也有点久了，不行，再不过去万一……
想到那小鹿般的眼神，凌渐寒再也按耐不住。嘴唇蠕动，他念动咒诀。
这时，一个脑袋从湖水中扑腾出来。
望遥仙尊目抬眸，素手缓缓垂回身侧。
少年甩了甩脑袋上的水，手臂从水中抬起……
待看到少年手中所持之物，只轻盈了一瞬的目光，陡然加倍沉重起来。
那是——！
那是——！！！
凌渐寒剑眉拧起。
但怒意只腾起短短一瞬，又被一种奇怪的火苗压了下去。
少年嚯地从水中出来，纤细的身体完完整整暴露在空气中。
那脖子，肩甲，小腿，还有……
！！！
怎么呼吸变得急促？
心跳也有些纷乱？
有簇奇怪的火苗在腹腔跳动，望遥仙尊不适地抿紧了唇。
所幸少年很快穿上了衣裳。
凌渐寒微微舒了口气，又听那清脆的声音传来：
“喂——”
“喂——”
“你在哪呀？”
“喂——你在吗？”
听着少年的声音，方才那一幕又在脑海里晃了一遍……
脸颊微微发热，堂堂望遥仙尊，像樽玉雕一般僵在夜色里。
-
就因为自己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两条初次见面的鱼竟一头撞死，献祭自己的肉.体。
！？
阿聿沉默了。
但鱼死不能复生。
既然它们如此心诚，决绝……安抚过另外两条鱼，他收下了这两份祭品。
感谢鱼大鱼二的一饭之恩……
嗯，等他回龙宫见到霹雳，一定要将这事儿在他的龟壳上刻下来。
拿着两条鱼上了岸，阿聿心想，正好两条，可以和美人一起分享。
美人先前带着他一路飞来，想必也饿了吧。
阿聿张嘴，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美人叫什么名字！
没头没脑地叫唤了好一会，没人应答。
可听声音，美人应当也能分辨出是他啊。
阿聿眼皮耷拉下来，难道他不想搭理自己了吗？
飞快地，小脑袋又甩了甩。可能只是没听到吧。
想起白天在人族街上看到的烤鱼，那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阿聿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捡了树枝，用木屋里的油灯升起火，龙殿下有模有样烤起鱼来。
“香喷喷的烤鱼——”
“香喷喷的烤鱼——”
少年盘坐在湖边柳树下，脑袋时不时四处观望，凌渐寒目光定定落在他手中翻动的烤鱼上。
呼吸再次变得急促。
这是！
这是！！
这是他养了上百年的九纹龙锦鲤！
也是陪伴了他百年，这六出峰顶唯一的活物……
凌渐寒只觉两眼一黑。
“你再不出来，我可全吃光啦！”
“……我开始吃啦？”
“.……三、二、一？”
“我真的开动了？！”
“……嗯……嗯，真香……”
凌渐寒：……
凌渐寒没有出声。他当然看穿这少年是在拿鱼诱自己出来。
有吃的想到和自己分享，语气模样还怪可爱的……
这么想想，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
大约在凡人眼里，这鱼就是个吃食，填饱肚子用的。
戏水，捉鱼，也很符合一个普通人类少年的行为。
凌渐寒静静望着少年的身影，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聿：是鱼自己动手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