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批怪物多。
这是吴语笙对这所福利院最深的印象。
你能想象到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怪东西四肢着地在地上阴暗扭曲快速的爬来爬去对一个孩子的心里冲击力有多大吗?
她默不作声的松开拉住刘佳仪的手,从藏身的滑梯缓缓探出头,确定怪物小孩的攻击值没她高才放心的拨打白六的电话。
“嘟--嘟-嘟。”
“您好,投资人先生。”她声音有些喘,隐隐约约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这里好可怕,有怪东西。”
白六抬高肩膀夹着老旧的大哥大,漫不经心在盥洗间洗净手上的血迹:“晚上其实不用给我打电话的,会浪费你的休息时间小乖。”
“小朋友不好好睡觉是会长不高的。”
梦想长到一米八超过这老登的吴语笙:……
是谁他妈让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出去替他累死累活的抢走私线?又是谁的龟儿子成天闲的没事干炸厨房?
但挂念着旁边还有个危险度up的女巫,吴语笙面上哭唧唧心里MMP:“今天不冷,没吃药,还认识了个妹妹在和她哥哥打电话。”
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老登你说话悠着点,别让我单纯无知小可怜玩家的马甲掉了谢谢。
“哦?妹妹?”白六看了眼在墙角和刘佳仪通话的刘怀:“那你作为姐姐可要好好的【照顾】好她啊小乖。”
他这两声小乖激的吴语笙头皮发麻,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按下挂机键,拉着刘佳仪哒哒哒往回跑。
*
次日清晨,六点零五分。
生物钟过于精准的小吴同学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过短的胳膊腿躺在小床上开始了发呆活动。
这种副本模式总是让她恍惚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初的《失乐园》,被迫成长的《失乐园》。
她来到自己所认为的【复乐园】了吗?
应该有吧。
她逃走了不是吗?
她长大了不是吗?
眼前有些模糊,吴语笙抬手,触碰到一片湿润才懵懵懂懂的感知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她从十岁之后就不爱哭了,因为眼泪在那年初夏要流干了。
这一定是副本的影响,她自欺欺人。
盲人的听觉比普通人要高好几倍,更别提在游戏里磨练其它四感敏锐的A+级玩家了,所以刘佳仪被这女鬼附身的幽怨哭声吵得身心俱疲。
没得事没得事,这是个女孩子,是个被坏男人骗的女孩子。
她亦步亦趋的挪动到吴语笙的床边,细弱的手指戳戳颤抖的〔糯米团子〕,询问:“你哭了吗?”
“才没有!嗝。”小姑娘欲盖弥彰,小女巫满头黑线。
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为毛心智如此不成熟?
她生疏的安慰着心灵脆弱的姐姐,却不想摸到了一个质地坚硬冰凉的物件。
十字架,但系绳的地方却是在长柄的一端。
这是个逆十字架。
在联系昨晚她投资人的声线……刘佳仪眯起灰蒙蒙的眼睛,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逆十字架。
白六,她的投资人是白六。
那她是谁?
刘佳仪努力回想起跟在白六身边的玩家有没有符合她这个年龄段上下的女孩子,结果哦豁了,除了那个疯癫的小丑和自虐狂少爷是真没发现。
这也不怪刘佳仪,吴语笙为人真的是过分低调,能七天进一次游戏捞钱就绝不浪费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屁颠屁颠跟着某黑心资本家身后玩命,能混进新星榜前十就坚决不向前五迈出哪怕一步。
总之,本着能睡着绝不醒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生态度成功在这两年内让游戏里大部分玩家把她这号人物忘的一干二净,就连粉丝有时候也疑惑自己何时关注了这么个常年不开播的小电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底不断的生根发芽,最后结成充满血腥味的果实。
谎言的果实。
她亦那颗果。
*
福利院白天的活动很无聊,无非就是唱唱童谣,洗洗被单或小朋友互相交流交流。
但也有例外。
别看吴语笙现在就丁点大但面板属性没有改,一拳一个小朋友是根本不在话下的,可偏偏就是有不长眼的过来没事找事。
就比如小苗飞齿和小牧四诚。
小苗飞齿看人肉贪婪的目光是针对每一个小孩的,小牧四诚就是单纯手欠把刘佳仪的丑娃娃偷走不知道放哪里了。
“拿出来。”
小牧四诚懒懒的靠在墙角,视线下移定格在还不到他胸口试图用气势吓死自己的小姑娘,不屑的轻哼:“你算哪位?是我爹啊还是我妈?”
“你要有爹妈还至于来这地方?”吴语笙双手背后,语气不耐:“你听着,我不管你是想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是有病,欺负小孩就是一种特别掉价的行为。”
“所以,”她伸出手:“把佳仪的娃娃还给她。”
小牧四诚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赌气似的恶狠狠的把那个做工粗糙的娃娃扔给吴语笙:“赶紧滚,我劝你把重要的东西都藏好,不然…”
“我告老师说你耍流氓进女宿舍。”
小牧四诚:…?!!!!
年仅十二的小正太脸皮薄,此时像只红透的虾子落荒而逃,边跑边放了句灰太狼的经典语录:“我一定会回来的!”
吴语笙:……
她把娃娃放在手里拎了拎,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针在她的食指上扎了个洞,殷红的血珠冒出,她清晰的听见了咽口水的“咕咚”声。
是小苗飞齿。
对于这个食人魔她还是有些了解的,爱搞猎奇吃播,尤其爱吃小孩,别人说吃小孩火锅那充其量算玩梗,这货不走寻常路,他真吃。
她屏息凝神,待身后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近后猛然转身抬腿一脚踹在小苗飞齿的膝盖上,趁他吃痛又是一脚。
“啊!--”
发育期,男生的脐下三寸可是很脆弱的。
她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撒腿就跑。
“喏,你的娃娃。”
刘佳仪茫然的抱住娃娃,灰蒙蒙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
这至于吗?
为了完成任务,就百般对自己这个看起来没有利用价值的小瞎子好?
还是说她已经知道自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脆弱无害?
*
周二上午,早上九点。
再次尝试给白六打电话占线无果后吴语笙终于放弃挣扎,虽然知道那个黑心资本家实力过于强悍旁边还有两个A级面板的帮手应该犯不着自己操心,但那种无助的恐慌感还是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特别是在临近受洗仪式开始前,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让她几欲干呕。
因为个头小又是女孩子的缘故她和刘佳仪站在队伍最前面,赤着脚,穿着有些碍事的,长度到脚踝的白色长袍,手里捧着正在燃烧的蜡烛,摇曳的火光照进她的眼底,晕出一圈诡异的湛蓝色。
她站在台上,小心的环视一圈,最后在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瘦长鬼影】投资人中找到了那个戴红色猴子耳机的投资人。
但她清楚,那不是牧四诚,牧四诚不会在脸上露出那种胜券在握风轻云淡但又疏离淡漠的微笑。
那是白六,她的投资人白六。
她的【父亲】白六。
“我们月曜日出生
我们火曜日受洗
我们水曜日结婚
我们木曜日得病
我们金曜日病加重
我们土曜日死去
我们日曜日被埋在土里
这就是我们的一生--这就是吴语笙(每个孩子的名字)的一生。”
她口中喃喃着这首古怪的歌谣,清透的棕眸看着浴缸里污浊的水,眼里的湛蓝不受控制的扩大,几乎要将原本的色彩吞噬殆尽。
白六的嘴唇动了动,吴语笙辨认他的口型:读心。
读他的?
“语笙,”她听见白六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漠:“稳定自己的精神值,并且在周四之前带着刘佳仪和小牧四诚逃跑。”
“最主要的,杀了苗高僵和苗飞齿的副身份线。”
“你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