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曾被时空乱流卷到一处神秘的地方。

那里漆黑一片，凌乱的规则无序的涌动，只在遥远处勉强闪烁着几颗星子。我朝着星子的方向追寻，但无论我做什么，都仿佛是在原地踏步。而无论无是否转身，那几颗星子，都一直在我的正前方。

我看不清周围，但有时，我能感应到我似乎路过某个庞然大物。祂并非“生命”，但那恐怖的气息，即使我已经处于宇宙巅峰，仍然忍不住心悸。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饥饿”，没有“疲劳”，甚至，我以为这里也没有“生死”。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当我再次回归宇宙，我才发现，我从未“离开”。

这场冒险，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或许，祂真的只是大梦一场。

只是从那以后，我这双眼睛，拥有了看到规则的能力。

我能“看到”世间的一切，前提是，我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摘自《天机老人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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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攻击，载舞自然是血流如注——这是规则给黑翼呈现的画面。但手中陌刀的触感却告诉他，他的面前空无一物。

“哎呀呀，不愧是您呢，”脑海中是载舞痛苦□□挣扎，周围人四散逃走的画面，听到的却是载舞在嘈杂的人声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什么时候怀疑的呢？”

“从一开始。”黑翼收回陌刀，刀尖向下垂于身侧。

认识载舞时，平安才刚入修罗弯不太久，而“黑翼”这个名字，是离开修罗弯后才使用的。虽然黑翼的身份在一些人眼里不算秘密，却也不该是一个在童话乐园星做安保的四阶巅峰能轻易知晓的。

就算她能通过某些途径打听到消息，但黑翼可没在任何公开平台留下过马赛克级别以上的影像资料，那她怎么仅靠一个背影，就能将十几年前只几面之缘的半大狼崽和黑翼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联系起来的？载舞这记忆力、眼光都未免有些太厉害了。

退一万步讲，黑翼进入小镇前，那没有任何恶意，出现一瞬又立刻消失，比起攻击更像是提醒的破空声，也已经告诉了他陷阱的类型。

“规则。”黑翼依赖规则感应周身，普通的幻术根本对他不起作用，只有规则层面的改变，才能瞒得过他。但这也意味着，对手至少是七阶。

值得庆幸的是，涉及“生死”的规则几乎无人能领悟，更不可能掌握。所以无论这里多么“真实”，也有破绽。没有人敢主动或者被动触碰黑翼，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些不是真正的“生命”，一旦有接触，必然露馅。

“您说得对。”那声音继续笑着，童心小镇原本慌乱奔跑的人们忽然像是定格了一般，又一点点，将头偏向黑翼的方向，有的甚至转了180度。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恐慌的表情，嘴角却一模一样的上扬。载舞也是一样，但和其他人不同，她似乎是被控制的主体，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定在原处。

她的胸口仍然在流血，但她原本捂着伤口的手却放下了。她娇嗔道：“您这一刀可真是毫不留情，如果是真实的四阶巅峰，怕是要立刻毙命了。”

“那真是遗憾。”黑翼眼皮也不抬。

现在已知对方的规则能够影响到黑翼的“视”和“听”，或许“嗅”也在其中。感应仍旧有用，却被极大的限制起来。此时的黑翼注意力并不在眼前的载舞身上，反而是在四周。已经识破了骗局，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借着载舞分散注意力来偷袭？

“我很好奇，”那声音接着说：“虽然您已经肯定，但毕竟没有证据。如果有那么一点万一，这个女孩，真的是个活人呢？”

“不可能。”黑翼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但答完后，连他自己也沉默了。

他出刀时本就抱着一击必杀的念头，根本没有考虑过会不会误伤。但正如这声音所说的，即使他已经确定这是个局，可万一呢？

一旦失手，那就是一条无辜的亡魂。

黑翼从不否认自己的罪恶，他手里的人命甚至比绝大多数星盗都要多。这里面难道就完全没有无辜之人吗？还真不一定。

并不是所有的星盗都罪大恶极，也不是所有的星盗都当处死，但对上黑翼的，除了那名斗篷怪人，其他全丢了性命。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如今却被这声音激起了回忆。

——这么重的杀孽，后悔吗？愧疚吗？

有个声音仿佛是从心底蛊惑一般的问道。

——后悔？愧疚？呵。

杀都杀了，后悔与愧疚本就没有意义。何况，即使再来一次，他也是同样的选择。

黑翼的神色愈发冰冷，他微微抬头，感知逐渐锁定了一处。

“杀错了，又如何？”黑翼冷漠的反问。

“不如何。”声音又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本以为您应该和我记忆中有所不同，或许会更有温度一些。如今看来，怎么说呢，裁决者果然不愧是裁决者吗？”

裁决者又是什么东西？不过听这声音的意思，似乎是指他？黑翼半敛下眼睑，又猛然睁开，漆黑的瞳孔忽然转为金色，领域的力量彻底爆发，朝着感应的方位扑去！“我手上的人命，也不差这一两条！”

像是没有想到黑翼会忽然出手，那边藏着的人勉强架起防御，仍旧吃了个大亏。好在声音的主人出手阻拦，才保住了他一条命。不过，他也无法再继续隐藏了。

金发青年脸色苍白咳出一口血来。他的命是保下来了，五脏六腑却基本搅成一团。如果不是他体质特殊，就算是六阶，也得陨落。

发现不是正主，黑翼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倒也不是不想追击，只是声音的主人既然保下了金发青年，那就不会给他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而那声音也有些恼怒的训斥道：“丢人现眼，滚——”

知道黑翼可怕，和亲身体验这种可怕完全不是一回事儿！金发青年连滚带爬的逃出小镇，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

“御下不严，让您见笑了。”呵斥完金发青年，声音一秒转换情绪，又成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调调。

黑翼没有理会。

刚刚声音的主人已经出手，但黑翼仍旧没能锁定声音主人的位置，这多少让他有点挫败。黑翼的领域范围并不算大，也就大约四分之一个童心小镇。随着领域的覆盖，假象破灭汽化，精致的建筑成了断壁残垣，定格的人群成了满地枯骨。载舞也在领域中消散，一切回归最真实的模样。

但那声音仍旧在回荡着：“不愧是勘破一切假象的断罪领域，范围虽然小了些，却怕是连九阶都要避其锋芒。”

只有领域才能对抗领域，而此时，黑翼也终于知道一开始的那丝不对劲从何而来了。恐怕整个星球，都是这人的领域范围。也难怪找不到人，领域之内一切随心，哪怕对方人在另一个半球，想要将声音传来，也是轻而易举。

但对方一定就在附近。黑翼抬头正对那边的城堡，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人的真身，就在城堡内。

黑翼的异动自然瞒不过声音的主人，他又咯咯咯的笑了一阵，才感慨一样的说道：“您猜得没错，我就在城堡里。应召本就洞悉人心，裁决者又能‘审判’万物，您本该是最伟大的存在，可惜啊……自欺欺人，固步自封，白白浪费了这份厚爱。”

他说这话黑翼一句也听不懂，却不知为何一阵心悸。黑白剑这会儿倒像是不存在一般无声无息的藏着，哪怕是黑翼在内心呼唤，也装死一样一言不发。

“我那手下虽然不成器，但也捉到了一条小鱼。哦，就是在小镇外，试图提醒您的那条。”声音感慨起来：“说起来，你们执法局也是人才济济，分明只是六阶的小鬼，真藏起来，连我都有些头疼呢。不愧是侦查组的头牌，有点本事。他叫什么来着？”

是司康！

本以为他已经罹难，却没想到还活着。但这里毕竟被领域笼罩，能隐藏这么久，恐怕他也是到了极限了。

那声音又继续说：“他也在这边呢，您要救他吗？”

“威胁我？”黑翼面无表情的抬眼。

“不敢，只是告知。”那声音说：“身为执法者，本就要有随时牺牲的觉悟。这一点，我也是很清楚呢。”

“不过，想来您心中也有很多疑问，比如‘裁决者’，比如‘应召’。如果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那还是请您移步城堡。”这声音渐渐远去，尾音在空气中飘荡着：“所有您想知道的，在那里，都能得到解答。”

即使身处对方领域，黑翼也自信能全身而退，但那个城堡，却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黑翼垂下眸子，并没有思考太久，便抬脚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司康，以及真相，他一个都放不下。

好一个阳谋！

黑白剑这会儿也不装了，现身拦在黑翼面前，剑身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黑翼：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黑白剑：……】

【黑翼：你是为我好，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我也不想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我想知道真相，如果你不肯告诉我，那么请不要阻拦我。】

黑白剑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它飘到黑翼身后，守护者一般寸步不离。黑翼内心划过一丝失望，只要黑白剑愿意开口，哪怕说出的内容多么离谱，他都愿意相信。只是事到如今，多想也无用。

黑白剑剑身上闪烁着玄奥的纹路，领域的力量被增幅，范围进一步扩大，覆盖了整个小镇。

童话般的幻象被彻底粉碎，繁荣之下，埋葬的是累累白骨组成的残酷现实。

黑翼踏上这条未知的道路，他的前方，是拨云见日，还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