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吴阁主，宴会已备，请您移步正厅。”云啸剑宗弟子在门外提示。
吴晓慈应声。
两人分别前往宴厅。
宴厅金碧辉煌，彩珠辉映，一派热闹。
四大门派的掌门并几个亲传弟子在屏风后共饮。
厅内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吴阁主，你来了，快快入座！”丁广元见吴晓慈现身，连忙招呼她落座。
“早些时候你同我说玉清阁在那南中沧州，我这一桌的兄弟都是南中人，或者现今在南中居住游历，或者曾生长于南中，你可得给我们指指，玉清阁到底在哪儿！我们一定要去拜访拜访！”
见吴晓慈并不直面回答，丁广元话锋一转，立刻拉着吴晓慈与众人一阵寒暄，此桌上皆是西南各门派个中翘楚。
“来，吴阁主，咱们西南各门派这可算齐聚了，我敬你一杯！”
吴晓慈接过丁广元递来的玉钟，葡萄美酒波光摇曳，白玉小钟人影浮动，她一口饮尽，火辣的液体刺激口腔，甚至直冲鼻腔，她并不遮掩，面露不适。
“哎呀，原来吴阁主并不饮酒，丁掌门，你看吴阁主可给足你面子了！”
“吴阁主女中豪杰，这点小酒自算不了什么！”
吴晓慈以手扶额。
“吴阁主？”
“吴阁主？你倒是给我们说说，玉清阁究竟是在何处？”
吴晓慈面前朦胧一片，口齿也迷糊起来：“玉清阁呀，就在沧州西南，沿着沧渃江往上游走，经一片沼泽水地，又经一片古苍丛林，待望见蓝盈盈的山涧，便可向那山涧行去，切记一路上行不可作半步停留，若是见到碧色如水的山石，见到凝冰结露的白色芒草，见到垂悬而下的蓝色絮枝，那便是寻对地方了。可是我劝各位，若不想死，还是莫要去的好，几百年来，也不乏好事之辈寻我玉清阁，多是一去不返，除非——”
“除非什么？”丁广元问。
“除非是武林高手，百毒不侵，在月圆之夜，寻子夜时月光照耀的密林，沿着雾气升腾之处向北走去，不惧深岩的黑暗，不惧诡谲的梦魇，才有可能寻到隐秘的入口，哈哈哈，若是丁掌门你寻到了，我定让阁中侍女好好招待你一番！”
吴晓慈强撑着眼，说完一段磕磕绊绊的话，终于趴下，她面色赤红，眼眶泛着红光，闭上的眼睛却隐隐闪过一丝银色。
“吴阁主所说的地方，莫非是传说中的魔鬼山？”席间紫衣不禁问道。
“玉山堆白骨，蓝涧绝人烟。那可是死亡之地。”绿衣人道。
“我听传闻有人经过魔鬼山附近，隔着老远都觉得阴气森森，风中好像有鬼低吟哭泣，远处还传来凄厉惨叫，吴阁主莫不是醉了说胡话？那种地方怎么有可能有人居住呢，还有一个门派呢？”蓝衣人道。
紫：“我还听说，这魔鬼山方圆几千里都人烟绝迹，自古以来就是荒凉之地。怎会有密道相通？”
绿：“我就是南中沧州人，我从小就听家中长辈提起，西南处的魔鬼山是魔鬼栖居的地方，小时候还经常被吓唬，若是犯了错要被送进魔鬼山献给山神。”
几人附和绿衣人：“是啊是啊，我家就在沧州临县，家中也曾说起魔鬼山的故事，这不仅是个传说，每到夏季吹起西南风，家中总要燃几枝油松树枝，熏松针烟，作驱邪避毒之用。”
蓝衣人接着道：“我曾在游侠笔记中看过这魔鬼山的传说，记载这是千万年前天地初创时为神遗漏之地，只因此地生灵触怒天神，故而成为神罚之地，与富饶肥沃的九州土地不同，魔鬼山一切都和与人间相背而行，是天神在人间创造的地狱鬼山。”
紫衣道：“侠士，传说异闻过于离奇，也不能尽信啊。我倒是认为，既然这吴阁主说此地可通，不如我们便去探探？”
绿衣：“侠士三思啊，生于魔鬼山周围之人皆知此地凶险，千百年来无人敢涉足，你刚才也听到了，若是吴阁主所言不虚，她也是提醒我们，惜命之人莫要前往。”
蓝衣：“我倒是觉得这吴阁主不过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恐怕也不过是读过几本游记和志异话本就夸夸其谈罢了！这玉清阁若真在魔鬼山，她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出来的，又为何要告诉我们！呵！我说啊，是这吴阁主想探魔鬼山，唬我们去罢了！”
绿衣：“侠士说的也有道理，恐怕真是吴阁主喝醉了胡话吧。”
丁广元面色微沉，众人所说他也都曾有听闻，众人所议也正是他考虑。
西南之地，崇山峻岭，毒瘴漫天。
可再多毒瘴险林，不通人烟之地，在祖祖辈辈地崩山摧壮士死之下，也都天梯石栈相钩连。
西南之地，他古蔺派皆有涉足，其他门派也多尊他为首，可从未听说过这玉清阁。
也从未进入过这魔鬼山。
难道这天底下真有传说神话之地？死亡之地，魔鬼之山，神罚之所，可这都是老天的事，他在乎的是人事！
若这魔鬼山中真有一处隐世门派，他怎能不知不晓不闻不问，他怎能放任她偏居一隅不受所控？
若吴晓慈玉清阁真在这山中，说明传说传言不足为信，更有可能的是，这个门派为了避世而居，制造了毒雾毒林，放出了几百年的神鬼传说消息。
这玉清阁究竟是何存在？是何居心？
有如此隐患在西南，他怎能安枕而眠。
丁广元眼神扫过桌上众人，皆是西南各门派中坚，最终停留在紫衣身上。
“何兄所言，我倒颇为赞同。”
众人神色一变。丁掌门是想率众探魔鬼山。
丁广元呼来云啸剑宗的弟子：“吴阁主酒力不胜，你先扶她回房休息吧。”
吴晓慈喝下酒片刻便醉倒。
几个呼吸之间，酒精却又分解消散。
她佯装昏睡，听着众人对玉清山打主意。
玉清山问世她势在必行。
可若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也不拦着。
警告她已说明，皆在个人选择。
若是真有人杀上玉清山，她也挺好奇诸位反应，想想便觉得有意思极了。
走出明亮的宴厅，她察觉有另一人接过她搀扶，强大有力的手掌围住她的肩膀，像个铁箍捏着她的胳膊。
她眯一只眼。
“醒了？”林间笑问，“不会喝酒为什么要接？”
她索性睁开眼睛。
“有人要打听玉清阁，我自然要奉陪。”
“吴阁主可真是鞠躬尽瘁。”他的话有些冰冷。
“打扰林公子晚宴了。”她疑惑他突然而然的寒意。
“我不知你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更气她突然转移话题。
他感觉到怀中人的叹息。
“林公子，不论我是不是你师父的女儿，我此刻都不能是，我只是玉清阁阁主。”
“我说了，我不在乎。不论你做什么，在我这我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你若是放火烧山，也不过是我林间笑放火烧山的妹妹。”
他声音很轻。
在寂静而幽微的院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很近的呼吸和他的声音。
她突然轻笑一声。
若她真是他的妹妹，若她只是他的妹妹，应当会很幸福。
她都有些羡慕这个想象中的妹妹。
进入房内，吴晓慈手脚还有些软，她摸出白玉瓶，服下一颗茁玉丹。
体内热气流动，骨头深处传来酸楚疼痛，她闭眼调息运气，加快丹药融化生效。
半柱香后，她睁眼见对面凝思的林间笑，心生诧异，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习惯林间笑在场。
“你的容貌果然变了。”他道。
他发现了茁玉丹的功效。
“茁玉丹能令身体快速生长，容貌改变也是自然。”
她昨日看起来甚是年幼，大约十四五岁样貌，今日所见似是长开一般，眉眼脱去了少女的娇气，恍若一下增长了三四岁。
他行走江湖几年，见过能将容貌变得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易容术，可从未只在一个人身上加速了时间，短时间内将女孩变为少女的奇功。
算起来她应有二十三了。实在是奇怪的功法。可若是在玉清阁，倒也不足为奇。
“林公子难不成一直注意我的容貌？”她披上黑衣，一边调侃问道。
林间笑转过身，口中说道：“是的。”
直白，执拗，狂妄。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在心中描述这个古怪的武林高手。
“吴阁主。”门外传来男人低声。
“金门主请进。”
林间笑忽然眉头一紧，翻窗出去。
“我依照计划，一直偷偷跟着牧长戈，晚宴结束后，牧霆和牧长戈又与祝宗主私下见面，祝宗主将一个盒子递给了牧霆，分开之后，牧霆又将盒子里的东西分了两包给牧长戈，牧长戈回房之后我趁他与旁人说话，偷偷溜进去取了一些出来。阁主。”
金万青将袖中暗藏的纸片拿出来，纸片中折着一撮白色粉末。
吴晓慈指甲中沾了些许闻过，果然是牧长戈屋内所燃熏香，虚糜香。
“金门主，你带了尾巴。”
窗户一响，林间笑拎着一个女子进来。
几人定睛一看，竟是主持大会的武林第一美女，仇思妩。
“仇姑娘，你怎么在这？”
“吴阁主，你非但不谢我，竟还要抓我？”
林间笑手一松，仇思妩皱着眉娇嗔。
“这是？！”仇思妩见吴晓慈手中粉末，面色紧张，欲上前查看。
金万青将纸包护在身后。
“仇姑娘，你跟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