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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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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亭晚并不贪心,一点点酸中品出的甜头已经足够让她开心。

她很擅长用时间的伸缩来安慰自己,遇到痛苦时,把痛苦丢到漫漫时间长河中,难过于是变得微不足道;

等到微小确幸的瞬间,要拿放大镜来看,当下就被快乐充盈。

“怎么还撤回呢。”祝亭晚诓她:“发了什么?”

“打错了字,我是说加油。”

“好的,加上了。”祝亭晚不拆穿她。可抱着手机思索了下,又意味深长补充:“加得特别满,比昨天还要满。”

发完便揣起手机,唇角浮起笑意。不用猜也知道,教学楼里有颗红番茄要被气哭了。

这样的“调戏”满足她恶劣的小心思,她觉得自己挺缺德的,钟老师越是冷淡矜持容易害羞,她越是想要捉弄人家,把人惹得梨花带雨。

还在交往的时候,她也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于是惴惴不安地问钟星岚:“我这么缺德,总欺负你,你将来会不会讨厌我啊?”

谁知钟星岚笨笨地看着她眼睛,轻声反问:“那我这么假正经,总不理你,你将来会不会讨厌我啊?”

祝亭晚当时把脑袋摇晃成拨浪鼓,连声说“不会”,又在钟星岚脸颊“叭”地贴了一下,娇声道:“你假正经,我缺大德,完美互补耶!”

钟星岚眉毛动了动,在思考祝亭晚的逻辑漏洞。她发现这人很怪,整天胡说八道,却又头头是道,表面上乖巧伶俐尊师重道,等到了私下里,唔——简直横行霸道!

可她偏偏就着了她的道,像寡欲修仙者迷上一只白狐狸。

钟星岚揣气手机披上小西装外套走出教学楼,吸吸鼻子,撞见整片的桂花香。分明说过分手,她却觉得心里被一叠叠桂花瓣堆满,香气满盈。

她昨天想了一整晚,自己究竟在畏惧些什么呢?那些压力,她当真害怕吗?有价值的工作,难道只此一份吗?

当然不是。只要她肯努力,肯把这段关系摆到首要位置上,那么她有一万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而真正堵在她心口处,连她单独面对自我时也不敢承认的是:她从不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样好的爱。

从幼儿园开始,钟星岚就是小红花榜上的第一名。她可以理解四则运算,可以把手工做得完美精巧,有令人羡慕的智力,但也过早地理解到天才的孤独。

一个人在小板凳上坐两三个小时琢磨围棋棋局或数独游戏,说不清是她一人孤立了整个幼儿园,还是幼儿园孤立了她。

等到小学,她的试卷上总是100分,除非是老师题目出得含糊,否则从不失误。班主任总赞美她的额头,眼睛,巧手,说她将来一定有出息,并且选她做了班长。

不过等第二学期改选时,钟星岚却只有3票——而新的班长当选者有足足获得七个正字,正字画了长长一串。

小钟星岚看着自己名字底下的几个歪扭道道,面无表情应对其他同学投来的怜悯目光。

她弯身趴到桌上,破天荒地一整个下午没有动笔记笔记,眼睛懒懒地盯着黑板。那天下午,她好像彻底玩累了的一条白色小狗,终于找到了一片喜欢的草地,顺势趴下来,耳朵只在必要时才动一动。

等长大一点,钟星岚确认了自己在人际关系上的短板,便不再主动讨求人的喜欢,自觉和别人保持了界限。

“只要我先不理你,这样就不会因为你忽然不理我而难过”,如此心理机制下,她极谨慎地和人保持着距离,直到遇见祝亭晚。

黏人,阴魂不散躲也躲不掉式的黏人。那阵子钟星岚抱着书本四处逃窜,往图书馆的角落里钻,往教室第一排不起眼的位置处躲。

然而无济于事,祝亭晚总能活蹦乱跳逮住她,雀跃着分享些七七八八的小事。

“没见过这么没有边界感的人类!”晚上,钟星岚躲在宿舍床帘里欲哭无泪。

转身,心却柔软:“其实,明天还是有一丁丁点想见到她,发誓,只有一丁点。”

那阵子她总困扰,祝亭晚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怎么喜欢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人。

后又猜测祝亭晚准是圣母心泛滥,见自己整日孤狼行动,怜悯地播撒一点爱心。

又或者,她纯粹闲的,对,祝亭晚八成是上学上得太闲了,才整日跑到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但祝亭晚的喜欢来得太过热烈,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钟星岚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总在我眼前晃呢?”

祝亭晚以为她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在追你啊。”

祝亭晚的喜欢脱口而出,钟星岚却落荒而逃。她回到寝室里,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和小学竞选只得到三张选票时一样困惑。

区别是九岁时她困惑同学为何不喜欢自己,十九岁时困惑祝亭晚为何喜欢自己。

而现在,马上是二十九岁生日,她困惑祝亭晚的喜欢何时消失。

台上,祝亭晚接过麦克风,才一开口,操场瞬时陷入一片寂静,紧接着是倒吸气的声音。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在她身上,仿佛不是在听开学讲话,而是有仙子落入凡间,水波纹似的柔婉声音足以抚平心里的褶皱。

钟星岚在台侧看着她,这才想起来,祝亭晚向来是如此耀眼的。

她总能轻易成为人群的焦点,系里人都知道过她的名字。她其实温暖过很多人,生日时朋友圈里有刷屏的小作文都写给她。学妹说她是“最好的学姐”,学姐夸她是“最甜的学妹”,校歌赛上整个班级的人自发坐在台下给她投票,带头送花的人说“你是当之无愧的十佳”。

钟星岚那时只低着头惭愧,指甲嵌在掌心,刺出一个月牙形的红伤痕。坐在台下,置身人群中间,她觉得自己是那样微不足道,甚至连表达出的爱都微不足道。

这样的落差,叫她在感情里没有一丁点的安全感。祝亭晚越是直白热烈地对她好,她越是担忧,以为甜蜜背后必定跟着什么陷阱。

后来随手翻看祝亭晚的专业书,她看见“回避性依恋”的概念,才为自己的心理体验寻到依据。

可书本上只揭示现象,给不出诊疗的方式。无论是那只知名的“□□医生”,还是真的在心理学深耕许久的人,都给不出能治疗自己的药方。

回溯童年吗?童年挺好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向内心隐痛处求索吗?可内心的麻木远胜过痛苦,无论如何严刑拷问,也找不到自己畏惧亲密关系的依据。

她只能摊摊手,很无奈地承认:我在爱的教育中缺课了。

钟星岚羡慕祝亭晚。对方是先学会了“爱”,带着爱走向自己。自己是两手空空遇到了祝亭晚,在交往中才渐渐感知到了爱。

“做题要看本质啊,换汤不换药的,怎么换一个条件就不会做了呢?”钟星岚讲课时偶尔冒出用这样的话数落学生。

可是轮到自己,她发现自己也是“换个条件就不会做题”的笨蛋:她对“爱”的理解浅薄,倘若对象不是祝亭晚,她就算绞尽脑汁,也找不到爱的感觉,学不会爱的方式。

当钟星岚还是学生的时候,她知道爱是有条件的。爸爸开出的条件是漂亮得体,有可供在酒桌上吹嘘的奖项;妈妈的条件是乖巧懂事,越服从,爱越多。老师的条件最容易达到,成绩足够漂亮,就可以获得爱。

对于那些有条件的爱,钟星岚接受得心安理得。会计上讲究“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她觉得人生算下来也是个借贷平衡的厚账本,凡得到的,必有失去。

所以当祝亭晚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我很爱你”的时候,钟星岚懵了。她从没见过这样无条件、无缘无故的爱,这打破了她对“爱”的基本认知。

祝亭晚说,“你的鼻子可爱”,钟星岚摸摸自己的鼻子,她从小到大用的都是这个鼻子,怎么今天忽然就可爱起来了呢?

祝亭晚说,“你别扭起来真可爱”,钟星岚又摸了摸自己的别扭(在眉梢,在唇角,在发烫的耳垂——那些竭力克制却出卖心情的细微处统称“别扭”[1]《关于别扭人微表情的研究——以钟星岚老师为例》),发现自己从生下来就是吃葱花饼不吃葱花,喝皮蛋粥不要皮蛋的别扭人,怎么别扭也值得爱了呢?

更离谱的是,祝亭晚还笑嘻嘻地问她“宝宝,你转个圈圈好不好?”

钟星岚一脸懵地转了圈,转圈时脚步卡得一顿一顿的:“转圈做什么?”

然后祝亭晚就面不改色讲出了那句沾着北京三月沙尘暴的话:“确认完毕,我们宝宝真是360度没有死角的可爱。”

钟星岚听完当即想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沙子里,把自己尴尬的红色耳尖藏起来。但她没有,她只是哭了,沙子迷了眼睛的那种落泪。

很认真地,她和祝亭晚说:“我也会永远觉得你可爱。”

钟星岚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所以就算两个人关系再生疏,再冷淡,只要想起当年那些熠熠生光的可爱的爱,她的心还是会像春雨浇过似的柔软、肥沃、萌动出稚嫩的芽。

祝亭晚是从零基础教她学会“爱”的人。

诸如送巧克力,带早饭,说情话,这些都是爱的外向表达。此类行为约定成俗地被赋予了“爱”的含义,变成有效的爱情符号。

但祝亭晚给她的爱更稀缺。她像一个教小朋友识字的幼师一样,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地,让钟星岚首先学会爱自己。

她揉揉钟星岚的耳朵,亲一下:“软软的,可爱。”

她摸摸钟星岚的嘴唇,用食指贴了贴:“嘴巴是矛盾的可爱。”

她翻开钟星岚的本子,看着整页的符号和笔记:“智慧的可爱。”

她看见钟星岚体测时候才跑到400米就掐着腰气喘吁吁:“不强大的可爱。”

……

在交往的期间里,钟星岚被她的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身上的每一个构成,个人成长史上的每一个瞬间,都变成了值得被爱的理由。

那阵子,她好像打心底里自信起来,觉得自己也是闪闪发光的人,值得被爱,也可以爱别人。

但可惜的是,分别以后,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又慢慢塌缩下来。

她看见祝亭晚走得更远,走向更大的世界。她身上长满金灿灿的羽毛,好像只要扑扇一下翅膀,就能飞到更自由梦幻的国度。

可是自己的羽毛却有褪色的迹象。

熬夜带来细纹,坏脾气叫人憔悴,古板制度压抑个性——钟星岚有时真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甚至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怀疑:自己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不是有天AI进化得足够聪慧,也能轻易取代自己,给学生更好地答疑解惑,更高效率地让学生们在分数竞争中取得优势?

而人一旦开始追问工作的意义,就很容易陷入人生无意义的虚无。23岁,是许多人精神危机到来的时刻,对钟星岚来说亦如此。

毕业,工作,“失恋”,一些违背初心的工作要求,许多与教育无关的工作琐事——那段时间里,钟星岚恐惧照镜子,因为镜子在提示着她的变化:她眼睛里的小星星正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所以,六年过去,她没办法重新接纳这段感情,根本上是因为她没有勇气面对这六年时间里自己的变化。

像一个失忆的学生,祝亭晚过去一点一点教会她的“爱自己的理由”,她全都忘干净了。

自卑发酵,杀.死自爱,而自爱恰恰是爱的起点。

钟星岚坐下来,在家中的沙发上,咕咚咕咚喝光了昨天买的所有的酒。

醉醺醺时,她拿起听筒,拨电话给祝亭晚:“晚晚。”是嘟着嘴巴的娇滴滴的语气。

“嗯?”祝亭晚听出她声音的不对:“你喝酒了?”

钟星岚想了想,“嗯嘟”一声,然后啪唧挂掉电话。

在沙发上盘起腿,她打了打抱在怀里的枕头,自言自语:“我的可爱,是很少很少的,就只有这么小小一筐。”

“喏”,她像采蘑菇的小姑娘似的挎起上班的背包,嘴里委屈巴巴嘟哝:“我的可爱,今天用一点,明天用一点,很快就用完了。等篮子空空的时候,祝亭晚就不喜欢我了。”

她开始生自己的气,生气时扬胳膊把挎包甩飞,看背包在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对着那道华丽的抛物线,钟星岚眼睛又亮起来:“数形结合,数学真美!”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一直这么拧巴的!双向奔赴啦,肯定不会一方无限包容另一方!

下章恢复到到正常时间线,节奏会回来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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