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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糊涂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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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有人找你和你朋友的麻烦,只有你和马逃出来了?”

何毕第一日轮值,正巧门口来了位难缠的角色,同僚们听到要求后觉得头疼,劝也劝不动赶也赶不走,于是把他抓来应付。

“是。”舟舟已经和之前那批衙役解释了很多遍,语气从最初的焦急逐渐转化为死水一般的平静,现在,平静到头,眸光中又隐隐生出几分暴躁与不耐。

孙明义带人来砸客栈时,舟舟灵感缺失,放下笔在后院喂马。

千里是洛听风的马,洛听风是她的人,所以,千里是她的马。

舟舟有些怕马,虽然骑过,但毕竟那时有洛听风牵绳,她担心单独相处时,千里脾气暴躁扬蹄踹人,她日复一日努力与千里混熟,经常往食槽里添草,往水槽里舀水。

千里亲近人,时不时往舟舟方向蹭一蹭,舟舟从一开始的谨慎,到后面逐渐放开,就算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敢伸手去抚摸它锦缎般油亮光滑的皮毛。

客栈闹出的动静很大,污言秽语怒骂不断。洛听风没有露面,店小二跑过来传话,说洛听风被恶徒缠上了,要舟舟从侧门出去暂避,等待一个时辰。

是等,不是躲,尽管她觉得二者无异。

舟舟猜测又是孙贤招来的祸端,上次洛听风能摆平,这次大概也没问题。

洛听风如何突破重围,又如何将穷追不舍的敌人击垮,这些场景舟舟脑海中皆有幻想,但想象归想象,她在打架方面没有半点天赋,更没兴趣留下当个看客添乱,还是老老实实去外面待着最好。

舟舟从侧门出去,怎料客栈早已变成一座被敌军包围的城池,人太多了,恶徒们面目狰狞,舟舟走投无路之际,只听怒马嘶鸣,千里高高跃过围栏朝人群冲去!

何毕不可置信,指着舟舟身边的千里:“你是说它把那群人踹倒的?”

舟舟:“不是,被踹之前,那些人自己倒下的。”

何毕更诧异了:“又不是妖精,碰都没碰到,为什么会倒。”

舟舟有理有据,颇为不耐烦道:“你在林子遇见熊,熊扑过来,你要不要装死。”

说到装死——

“徐大人的病好了吗?他不出面,我找不到巡街捕快,不如你带人跟我走一趟。”

何毕摸了摸鼻子,心道熊和马能一样吗,既然马能隔空施法解决恶徒,怎么不干脆把它牵回去,让它继续解决剩下的?

青禾衙役是闲差,何毕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用干,每月等着领钱就行,谁知第一日当差就遇上难事。眼前女子看上去文弱娇柔,却是个倔脾气,如果真有人闹事,她提的要求不难,那些同僚为什么扭头就走,把事情丢给他?

何毕再看一眼舟舟口中的马,他从未见过如此伟岸的神驹,但凡他说话声音大些,良驹护主,鼻间喷出一口气息,健硕的铁蹄踏在地上铮铮作响,力道仿佛能将砖石击碎,同理,也能将他头骨跺裂。何毕对上威风凛凛的战马,不由自主轻声细语起来:“姑娘,你可知闹事的是谁?”

舟舟出来后远远看到马车上的刻字,因此能确定:“孙家,就是那个卖粮发家的孙家。”

何毕神色立变,这事难管,难怪那些人要将烂摊子留给他,他好声好气劝道:“也许你那位朋友可以摆平呢,不如回去等。”

“我没有地方可去,你们到底还要我重复多少遍,我在青禾就一个熟人,他是做话本生意的,我去找他,他店被人砸了。”

那条街上闹事的人更多,有几家掌柜站在旁边劝了几句,就因为那几句话,连他们的店面也难逃一劫,余钱远远看见舟舟,朝她默默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管。

舟舟不会武,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报官,但这些衙役既不高大也不结实,全身上下只有嘴会动,他们不断拿理由搪塞自己,甚至不愿跟她到现场看一眼,懒得像千年王八。

“你们既然不去客栈,那就去书坊。”

“在书坊闹事的又是谁。”

“程家,开状元楼的那个程家。”舟舟伸手比了个球,一本正经描述道,“人群里有个圆圆的老胖子,我听人叫他程老爷。”

何毕被她惊世骇俗的形容震慑住了,眼神中透出怜悯:“你和你的熟人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能同时得罪两家人?

“什么都没做。”这人问题好多,舟舟恨不得当场抽他两巴掌,最终忍住,只是把袖子伸到他面前,“你看。”

何毕不解。

舟舟说:“这是新衣,不是旧粗布,徐大人的病能不能好?”

“大人的病与你衣服有什么关系?”

舟舟:“那穿什么料子的衣服才能见徐大人?”

何毕听出舟舟话中带刺,他第一天当差,尚不能理直气壮说瞎话,语气略显心虚:“瞧您说的,什么料子都能见,您说您住在客栈,想必不是我们青禾人,所以您的事我们不好管。”

“还有书坊。”

“您朋友是?”

“他叫余钱。”

何毕松了一口气:“他啊,我知道,外地来的,原本就是个流民,他要是本本分分做生意,过不久就能在青禾落户,可他为什么要招惹程家呢。这种事我们不好管。”

“那些被牵连的百姓……”

“他们若有冤屈,肯定会自己来报官,你一人说的不算。”

“你们就是不想管。”

“要管的,徐大人是清官,是青禾的父母官,青禾百姓若有急事,他就算拖着病体,也一定会管。但我看姑娘您不慌不忙,还能与我们说这么多话,想必事情不急,要是真有人闹事,肯定不止您一人要报官。这么久过去了,这里除了您,还有谁来呢?要么就是您胡说八道,拿我们寻开心,要么就是事情不急,并没您说的那么严重。”何毕逐渐掌握当差精髓,“我们青禾一向太平,从未出过大事,怎么到您口中,处处都有人惹事呢?还是多想想您自己的问题吧。”

这个场景舟舟在梦中见过,她被拒之门外八百回,那些人也说不管,没想到此时此刻意外对应了现实。

舟舟一个人闹不了事,焦灼之际,旁边突然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听到刚才衙役说的话,几乎是扑在地上,哭嚎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我是青禾人,我从小在青禾长大,医馆治坏了我的病,我找他们说理,他们不认,他们怕我败坏医馆名声,将我关起来,后来又丢在船上,要把我卖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让我见见徐大人吧……”

何毕猝不及防,磕磕巴巴道:“这、这个……”

舟舟冷眼瞧他,替他回答:“徐大人病了。”

徐大人的病好不了。

外地人的事管不了,青禾人的事也管不了,做事就像治病,可能治得好,可能治不了,也可能治坏、治死。

徐大人大概早就参透这点,少做就少错,不做就不错。青禾的路靠富人修,树靠富人种,富人面前是康庄大道,所以无所谓小巷狭窄,水沟腥臭。

舟舟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你叫什么。”

陌生女子一愣,拨开枯黄的发帘,露出一双神情畏缩的眼睛,她出生在青禾,即便后来家道中落,好歹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她见过同龄女子无数,只需一眼,她断定舟舟与普通人不同,那双眼睛澄澈灵动,没被严苛的规矩训导成型,所以她才大胆,哪怕与衙役打交道,眼里也没有丝毫畏惧。舟舟衣裳是干净的,手也是,可她不一样,她在外漂泊太久了,有命回到青禾已是万幸,亦是不幸。

“周涟漪。”她自惭形秽,没有去抓舟舟的手,自己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舟舟听到“头疾”时就有预感,果不其然,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周家女,没想到她们会以这种形式碰面。

周涟漪喃喃道:“徐大人病了,又病了是么……我早该想到,我就不该去程家人开的医馆看病。”

又是程家,何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挥手驱赶:“你们快走吧。”

舟舟不悦:“要你在边上说风凉话,闭嘴。”

何毕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女子,刚要张口驳斥,正前方千里两眼圆睁,喷出一口愤怒的鼻息,它铮铮跺蹄,随时准备踹他脑壳。

何毕讪讪闭嘴,心中默念差事难做。

舟舟牵着千里,邀周涟漪去街对面石阶上坐,周涟漪不敢在衙门附近逗留:“大人们要生气的。”

舟舟还气呢,管他们生不生气,她脱口而出道:“又不是什么大官。”

大璃疆域广阔,文人多、考试多、官也多,为了安置官员,几乎是见缝插针将官员往各个地方送,连着许多地方越分越细。青禾就是这样分出来的,大璃建朝之初这里还是个小县,后来人口渐多,当地人喜欢开辟荒山种地,不知不觉就发展为上等县,再后来成为一府首县,直至现在被单拎出来发展为大城,府衙原址保存。大璃还有许多这样的地方,管不了其他州县,长官品级下降,是个“次知府”。

舟舟发现对方表情震惊,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了话,她犹豫片刻问:“官大吗?”

周涟漪看一眼不远处的何毕,伸出五根手指,小声道:“五品呢。”

舟舟沉默。

五品?那确实不大啊。

舟舟被自己冷不丁冒出的想法吓到,轻咳一声:“你当我没说过方才的话。”

毕竟失忆了,不知者无畏,觉得五品官小很正常。

“我叫舟舟,来青禾不久,是个写话本的,最近总有人欺负到我头上,但官府不管。”舟舟自然而然地问,“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事?”

如果周涟漪才是患有脑疾的周家女,她又是谁?

周涟漪很久没和人正经说过话,如今终于有人愿意听她倾诉,她点头:“我在青禾长大,我家在城里开杂货铺子。”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脑袋。

“我从小就有头疼的毛病,与我有婚约的少爷脾气不好,他把婚退了,自那以后,我爹娘越发看我不顺眼。我头疼得厉害,医馆大夫说我得的是绝症,无药可医,我爹娘信了他们的话,但我知道不是绝症,最后一次去医馆时,我听见他们暗地议论,说周家人真傻,竟然还没发现当初给错了药。我没藏好,被他们发现了,我与他们理论,他们却将我打晕……医馆的靠山是程家,程家人是群恶匪……”

“真可恶。”舟舟急道,“我有个朋友被程家人砸了书摊,他让我一个人走了。”

周涟漪道:“让你走是对的,惹了他们,就算今天没事,明天、后天,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尤其不要触怒程老爷,他会下死手。”

“程家有几个老爷?”舟舟紧张地比划出一个圆,“长这样的,是不是……”

周涟漪当即会意:“是家主。”

舟舟想不通余钱一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哪里触怒了程家,难道因为是上次在店里,她让洛听风踹了状元楼那个好色的伙计一脚?

完了,她把人害惨了。

舟舟良心不安,恍惚间,她听到余钱号啕大哭的声音:“徐大人——”

舟舟疑惑转头,凝神一看,不是错觉。

远方,一个黑点朝府衙方向狂奔而来,余钱边跑边哭,拉长的语调惊醒一众百姓:“徐大人,您病肯定好了!草民有冤,请徐大人作主!”

“什么?”路边婶娘侧耳细听,“徐大人病好了?太好了,我家鸡鸭鹅猪总不见,隔壁老贼家天天飘肉香,肯定是他偷的!”

耳背的老翁颤颤巍巍:“我儿子在书院念书,被同窗打断了腿。”

扶他的儿子无奈说:“爹,现在是您孙子断腿。”

老翁一杖抽他后背,沙哑着嗓子:“我当然知道你爹被人欺负,要你这个孙子提醒我!”

“我被人推下水!”

“我走路,头顶飞来一块砖,有人要害我。”

一个接一个,人群涌到府衙门口,每个人嘴里都说着一桩案,衙役嗓子都喊破了:“徐大人病没好,根本没好!”

老翁提高嗓门:“什么?根本没病?我就说他肯定没病!我孙子的胳膊被人打断了两次,我二十多年前就来过,那王八羔子被我熬死了,阎大人是个好官啊……”

“爹。”他儿子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才道,“打我的王八羔子没死,是那人的爹死了,也不是胳膊……唉。”

“孙子,你爹才死了。”老翁又是一拐杖。

衙门彻底乱了,闲职多年的衙役根本拦不住人潮。

舟舟觉得有戏,一把抓住周涟漪胳膊冲在最前:“我们先来的。”

何毕挤在人堆里,同僚们已经放弃抵抗,面对舟舟,他只能挣扎道:“马,你的马不能进……”

耳背老翁说:“进去,小丫头,他让你的马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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