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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一·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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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有人过来,薛遣棠冷不丁扭过头去,发现裴雯敏不知何时就站到了自己身后,还问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知道我在说谁,对吧?”裴雯敏不多解释,直直盯着他。

薛遣棠眨眼,犹豫片刻。他当然知道裴雯敏在指谁,当人们对他说起“她”,他心里想到的只会是李沁喜一人,但他决不能承认,也不可能轻易对任何人提起她。

薛遣棠淡淡回话:“我不知道。”他站起身,同裴雯敏拉开两三步的距离,转过身面对她,“裴姑娘是否醉了?回去吧,别离人群太远。”

裴雯敏拉住他的衣袖,“怎么,那是说不得的人物吗?还是你觉得,我连提都不配提她?”

薛遣棠轻轻一声浅叹,“我不知你在说谁,但无论是谁,裴姑娘,你已十分失态了,回去吧?”

“我说的是高月公主!远降奚赫国的高月公主,这下你明白了吧?”裴雯敏厉声颤抖。

薛遣棠心湖一激,表面上却仍语声平静道:“公主怎么了?”

裴雯敏泫然欲泣:“我问你来这里是不是在想她?你的心是不是被她牢牢占据着才会没有一丝空隙?是不是因为对她念念不忘,你对我才会无动于衷?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要骗我行不行……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给我一句真话。遣棠……哥哥?”

她的话每字每句都似木锤般敲在薛遣棠胸膛上,令他沉痛不已。明明他的生命与李沁喜一直紧相关联,但那只能是在他心里,在一切暗处,绝不可以对人提起。

关于李沁喜,他的真话便是不可说。薛遣棠垂眸沉吟:“和亲公主于国有功,谁都不该议论国朝的功臣。何况,她还是你表姐。”

裴雯敏瞬间败下阵来。薛遣棠的意思她明白了,他说的是“不该议论”,而不是“我不想她”,即便他不能说,他也不愿意否认,哪怕只是骗骗一个钟情于他不会害他的小姑娘。她一下蔫儿了,小声喃喃:“那你觉得,我像她吗?”

这句话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薛遣棠不想裴雯敏钻牛角尖越陷越深,他理智说道:“其实我怎样觉得并不重要,你不必太看重我的想法。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你是你,她是她,不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她的心智还如初绽花蕾一样柔软稚嫩,薛遣棠不愿说重话,更不想进一步伤她的心,他想了想,把话说开:“我比你年长些,经历的也多一些,所以你看我便如仰望英雄一般,但若你与我站在同一处,你就会看清楚我并非完人。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的时机还未到。你的路还没开始,真的不必这样把自己困住。虽说论世道,女子想要有所成就比男子更难,但女子之价值,绝不由某个男人的看法来决定。裴姑娘,你实在不必这样在意我,即便你我无缘,也不是因你不好造成的。”

裴雯敏没想到薛遣棠会对她说这些话,事实上,除他之外,从没有第二个人和她说过这些。这番话将她从感情的不如意中暂时解脱出来,她问薛遣棠:“听得出来,你很敬佩她,对吗?”

“难道她不值得钦佩吗?”薛遣棠反问。见裴雯敏一时哑然,他补充道:“公主不像我,我心中有抱负,可以上阵杀敌,可以入朝为官,可她没有这样的门道,她若想实现抱负,只能拿自己一生去搏。为了显朝百姓,她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对着她,我只有自愧弗如。”

他能有今天,甚至显朝能有今日,都有李沁喜一份功劳。对薛遣棠而言,她是爱人,亦是恩人。

“可是她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裴雯敏流着泪说:“就算你惭愧、孤单一辈子,她也不会回来了。你做的这些说的这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知不知道不重要,她也不会在意这些。”她付出给予的时候不会去想回报,薛遣棠为她所做的一切,同样也是不求回报。

裴雯敏问:“那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一个人,不接受任何人?你不是说,没必要把自己困住么。”

薛遣棠直言:“我自有我的考量,也有我的机缘,这些我也都可以放在心里不说。裴姑娘,不是你问什么,我就必须都回答,也不是什么话,你都可以这样问别人。”

裴雯敏很聪明,方才她所问的每一句话,都是薛遣棠解决不了的烦恼,他找不到答案,只能徒增烦闷。可是他也很感谢裴雯敏,与李沁喜分别数年,他能与旁人说起她的机会已越来越少,那些积压在他心底的牵挂、想念,沉重得令他发疯。

他是真的,真的,打从心底思念她。

即便只是这样说起她,绝口不提心中爱恋,也能让他的心获得一丝慰藉。

从头到尾,薛遣棠都没说过半个爱字,甚至没有都说出高月公主的名字,但他字字句句,全都是对她深深的眷恋,此时此刻在裴雯敏心中,与其说羡慕嫉妒,不若说是震撼和感动。薛遣棠说起公主时的眼神、表情,乃至语气,都是两年来她从未见过的,她从未感到他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

他爱那个人,甚至远远超过我对他的感情。话已都说明白了,在离开之前,裴雯敏想最后再叫他一声,在脱口而出前的一刹那,她想起那年那日,在靖平侯府,他应声回眸时脸上转瞬即逝的惊慌和失落,到这一刻,裴雯敏才终于读懂他那时的落寞神情。

遣棠哥哥——多年以前,那个人或许也是这样叫他的吧。

还给你,通通还给你们。裴雯敏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道:“薛大哥,谢谢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一阵喧闹声打断,不等她回头去看怎么回事,对面薛遣棠的神色已然大变。

“怎,怎么了?”她问。

薛遣棠大步跨上前来将她挡在身后,裴雯敏只听他像突然变了个人似地沉稳可靠道:“裴姑娘,请紧紧跟在我身后,小心。”

裴雯敏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抓住手腕拉了出去,奔跑之中,她隐隐听见北亭附近传来呼喊声:“抓刺客!抓刺客——”

刺客?光天化日之下,皇家园林竟被刺客闯入?这是怎么回事!裴雯敏还不及去想,便被薛遣棠带到北亭外的一处假山后藏住,他飞快地说:“此处应当安全,你就躲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我要过去了。”

自出世以来,这是裴雯敏头一回遇上刺杀现场,她浑身冷汗,脸色发白,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不住点头道:“好,好。”

薛遣棠轻身一跃便跳出假山,疾风掠影般迅速钻入前方乱状,那里人太多,裴雯敏站在远处难以分辨亭中情状,只看得见黑压压一片。刺客人数应有不少,分散在北亭周围一大段路上,今日在内围列席者有文官又有女眷,仅有几位武官和几位年轻皇子能可抵挡刺客,女眷们乱作一团,尖叫声一声声传来,裴雯敏担心父母和兄姐,数次想要蹿出假山找寻。

看不清具体情状,她又惊又忧,实在心急如焚,在原地跺脚数次后,她终于走出假山,没想到这一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她又被来人一手拉回原地,幸好,发现她的不是歹人,而是高朔。

高朔的衣袍已被划破,小腿上中了一箭,鲜血正朝外渗,从表情来看,他很痛。

裴雯敏问:“你没事吧?”

高朔仰靠在假山上,喘息不止,“没事,”他咬着牙道,“中郎将已向外围报信,禁军很快就到,姑娘别怕,只需再坚持一下就好。”

有他这句话,裴雯敏不像方才那样惊慌失措了,她问高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朔抱歉地笑笑:“刺客有越州口音,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是冲着家父来的。家父就是前回越州巡盐使。对不住,连累你了。”

裴雯敏摇摇头,高朔又问:“对了,姑娘是?”

“我叫裴雯敏。”

高朔笑道:“原来是相府千金。在下高朔,裴姑娘,今日失礼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情势危急,裴雯敏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根本没去想自己有什么好要高朔登门拜访的。她继续趴在假山石上,目不转睛望着远处的战场。

约半刻后,外围的禁军才赶来,祸乱终于趋于平息,刺客主力已被制服,只有几尾漏网之鱼等待追捕。

裴雯敏紧缩的双肩这才沉下来,她从假山后冲出去找寻亲人,高朔则跟在她身后。

“敏敏!敏敏!”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在呼唤。

“我在这!阿娘!”裴雯敏回应着,加快脚下步伐,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前一黑,被人拽倒在地。

她还来不及反应,耳边便传来兵器刺入骨肉的声音,只听身后有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接着,那人便瘫倒在地。

高朔忙不迭地跑过来,伸手扶住裴雯敏双肩,关切问道:“裴姑娘,你没事吧?”

一种奇异的温热和气味在周身无声弥漫开来,裴雯敏心里已明白了答案,她双眼瞪得失神,浑身颤抖,缓缓向后扭过脖颈——

她看见薛遣棠微微喘息着站在她侧后,眼神充满果决的杀意,在他脚下,有一个向下趴着的人,那人背上直直地插着一把黑色横刀。

薛遣棠的手还握在刀上,他的白衣染满点点血迹,宛若一树带血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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