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提前走，齐简是一百个乐意的，哪怕要绕远路将赵彤送回学校。

出门的时候，柳月给赵彤洗好的水果，以及一大袋零食，还不放心地叮嘱她按时吃饭之类的话。

“好啦好啦妈我知道了。”赵彤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齐简坐电梯下一楼，还不忘跟他絮叨：“哥哥，我觉得妈妈最近越来越能唠叨了。”

她指的是方才吃饭的时候要给齐简介绍相亲对象的事，但齐简却误以为她将柳月的关心都当做了唠叨，看着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我帮你拿吧。”齐简伸出手将赵彤手里的东西接过，确实有些重量，看来柳月真的是费心了，想想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哪有那么好的待遇。

心里不禁有些苦涩。

赵彤甩甩自己泛红的指尖，悄悄盯着齐简的侧脸，他今天肯定是直接下了班就从公司来的，直挺挺的西服，扎着领带，怎么看怎么有魅力。

上了副驾驶，赵彤还有些紧张，好久没有和齐简单独待在一起了，自从暑假柳月拜托齐简去接她回家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一路上，她都在悄悄看着专心开车的齐简。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齐简面无表情的望着前面的车子，上了车之后，没和赵彤说一句话。

他心里有些别扭，刚刚把东西放到后座的时候，才发现柳月给赵彤带的水果是自己今天在楼下买的提上去的，现在又原封不动的给了赵彤。

哦，不对，不是原封不动，柳月把它们都洗得干干净净了。

她真的是很好的妈妈，至少对赵彤是这样的。

“哥哥…”赵彤突然轻轻的开口，打破了齐简的安静。

他转过头，还是对赵彤笑着：“怎么了？”

赵彤望着他的脸，扑闪两下睫毛：“你不去相亲，真的不是因为有女朋友了吗？”

齐简转头，绿灯亮了，他发动车子，扭转方向盘：“问这个干什么？”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替妈来打探我的情况？”

“不是…”赵彤气鼓鼓地撇了撇嘴，她明明是替自己打探情况。

齐简从后视镜里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此刻在想什么，只是以为是柳月拜托她来问自己的。

“我没有女朋友。”

赵彤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恢复到刚才的雀跃：“真的？”

齐简点点头：“我不去相亲，只是因为我不想去而已。”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赵彤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清清嗓子，替自己找补：“也是，妈妈选的那几个姐姐长得都不好看，配不上哥哥。”

赵彤居然如此直白的评价柳月，这是齐简想不到也万万不敢说的，他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见她神情如旧，很平常的模样。

是啊，柳月那么宠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想到这，齐简嗤笑一声，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嗯”来。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停下，齐简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给赵彤拿后座的东西，被她叫住：“哥！”

他停下要打开车门的动作，不解的看向她。

赵彤也意识到自己突然的行为有些古怪，看着齐简，慢吞吞地说道：“那个…学校允许外来车辆开进去的，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好吗？”

她双手合十摆在半空中：“我们学校可大了，走路要走好久。”

齐简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只用了两句话就让他觉得娇气恶心的。

耐着好脾气，他只得答应，又系上安全带将车开进学校里，跟随着赵彤的指示开到女生宿舍楼下，下了车，将后座上的东西提给赵彤。

“谢谢哥。”赵彤接过袋子，目送车子开出去的背影。

赵彤是家里的的掌上明珠，结婚之前赵永斌对她无有不一的，婚后，柳月也是很宠她，将她惯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有些娇。

刚刚成为一家人的时候，齐简就被柳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知，要让着妹妹。

久而久之，这种\'让\'逐渐变成了隔阂两个人的鸿沟。

赵彤再娇气，再让齐简觉得不适，柳月和赵永斌也还是一样溺爱她。

齐简只能一味地忍让妥协，强迫自己做一个温柔的大哥哥。

将车子开出学校，一路上都是结伴而行的情侣，手拉着手，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就算了还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的。

齐简瞥一眼在路边接吻的一对情侣，暗暗感慨时代真是越来越开放了。

想当初他和谷喻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在没有人的监控死角的位置拥抱一下而已。

至多……也就是在体育馆里接吻。

没有人的体育馆，闷热的午后，谷喻拽着他来到器材室，原本只是拥抱，后来…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一个吻。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嘴唇互相碰在一起，软软的，她身上好香，有点像香水，也有点像沐浴液的味道。

他双眼紧闭，凭感觉歪着脑袋，环着谷喻的腰，不敢有过激的动作，怕她有不舒服的感觉，手掌隔着校服的布料轻轻摩挲着，似有若无地接触到她的身体。

只一瞬，便像触电一般。

一阵汽车鸣笛声将他从回忆拉到现实。

齐简吓了一跳，心脏在胸腔里突突直跳，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那些事情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吓到。

绿灯已经亮了，他迟迟没有开车，后面的车子忍无可忍才摁的喇叭，他忙发动车子开走，脑海里的那些回忆还来不及消散，车速被他提的越来越快。

他原本是想，和谷喻去同一所大学的，说不定也会和刚才看到的小情侣一样。

没的由来的烦躁，他将车子开到自己家小区楼下的停车场，停好车下车，在电梯里看着逐渐上升的数字，突然感觉嘴里有些发涩。

电梯停在二十楼，齐简走出电梯门，摸了摸口袋，没把烟拿下来。

好在家里还有。

他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到鞋柜上拿出烟点上，靠在墙壁上，鞋子都来不及换，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自己手指间亮着一抹猩红。

他沉默着吸着烟，此时此刻只有香烟里的尼古丁才能让他躁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齐简从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开始学会抽烟，在那之前，连碰都没碰过。

那个时候，正好是谷喻离开他的时候。

吞云吐雾之际，他才慢悠悠地换了鞋进屋，没有开灯，直接倒在沙发上。

外面是其他栋的楼层，户户都亮着灯，灯火通明的，齐简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将手里的烟移开了些，吐出一串烟雾来。

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先后离开自己。

先是柳月，再就是谷喻。

谷喻是他的初恋，其实学生时期追求齐简的女生不少，但谷喻无疑是最大胆最直接的一个。

她好像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刺猬，什么也不怕，被拒绝了也不伤心，在自己身边一转就是高一一整年。

齐简佩服她的坚持，也惊讶于她的执着，甚至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反正我的时间都是拿来浪费的，那不如就浪费在我喜欢的人身上。”

“至少我会开心。”她说。

齐简到现在还记得她说这些话的样子，毫无道理，但就是被她奉为真理。

他将燃尽的烟头熄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隔天上班，大家都在猜齐总监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许焕颜拿着自己的设计稿到他办公室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齐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说是。

许焕颜刚要关心几句，齐简将用铅笔在自己的那张设计稿上圈了几处地方，还说道：“天天看你们这些设计，我没病都要被气出病了。”

得，又瞎操心了，许焕颜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他几句，倪真一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了。

“齐总监，因菲尼特的谷总监说，您不忙的话可以抽空到因菲尼特去一趟吗？”

齐简猛地抬起头：“什么？”

倪真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还特地告诉齐简今天下午有两场例会，时间上有些冲突。

“把例会推到明天吧。”齐简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将旁边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拿下来穿上，仔仔细细的调整了一下：“我现在就去。”

“现在？”倪真一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可下午的例会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推到明天……”齐简将桌上的设计稿交还给许焕颜：“我圈的地方改一改。”

许焕颜接过设计稿愣愣的看着齐简难得一次张皇的样子，和倪真一同频率不解：“诶，你怎么那么急，因菲尼特就算要见你也应该提前预约吧，让你去你就去啊，太没面子了吧。”

齐简拿上桌上的手机，眼神有些慌乱地移到别处：“我是…怕耽误了合作，你们先出去吧。”他大手一挥，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是有些激动了，不像他平日里的举动。

齐简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别人勾一勾手指，自己就颠颠的跑过去。

这也太廉价了，齐简烦躁的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就在自己还在郁闷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谷喻两个字明明白白的显示在屏幕上。

齐简心脏停了一拍，伸出手划开接听键，将手机防到耳边：“喂？”

“你好齐总监，是我。”声音有些着急。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齐简强压着心里的激动，尽量用最冷静的语气回答她。

“不好意思，突发了一点状况，可能…你得来一趟我们因菲尼特了……”她话语里皆是抱歉的语气，听起来真的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齐简嘴上功夫不饶人，都到了这份上，还下意识地嘲讽她：“还有因菲尼特解决不了的事吗？那可能。我们欧艺也没办法处理呢。”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许久，谷喻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是我冒昧了，那我不打扰了……”

“我马上过去。”

“什么?”谷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这个人刚才还在挖苦自己。

“我说，我马上过去。”齐简一字一句道。

又是一阵沉默，齐简等的火气都要上来了。

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缓的回答：“好，我等你。”

我等你，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