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十分惬意，上课以外的时间，我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看各种各样的小说，我很享受那种在别人的故事里品自己人生的体验。

“书意，今天天气很不错，就别去图书馆了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杨洛甜甜地看着我，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她今天很漂亮，淡淡的腮红打在眼下，显得楚楚动人。

“你想去哪儿？”我合上书，微笑着问。

杨洛一把将我拉起，神秘兮兮：“买些礼物。”

我心中动念，方明去洛杉矶已有三个月了，按照约定，他也快回来了。我正想回赠他一件礼物，于是便高兴地应了下来。

杨洛见状，径直扔掉书，激动地跳了起来。

-

我们搭乘地铁，大约花了近1个小时。又弯弯绕绕走过了几个巷子，才到达目的地——响水街。

响水街其实就是仿古建筑外加小吃一条街，跟北京的南锣鼓巷、西安的回民街、凤凰古镇等等并没什么太大不同，不过响水街显得更古朴典雅了一些。

我对这些吃的没什么兴趣，想来在这里也许真能淘到什么不一般的玩意儿。

“就是这里了。”

杨洛拉着我，在一处二层白色小楼前停住，指着楼上的招牌喊道。

响水居，深灰色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小白楼的外观十分简约现代，透过大大的落地窗能窥得里面的装潢，里面又十分的古香古色。店内摆放的都是瓷器作品，有人像、动物、花卉……

灯光给的恰到好处，每一件瓷器作品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显得活灵活现。

人常说，以物观人，仅凭这家店的外表看，店主十有八九也是个品味高雅、超凡脱俗的人。

我与杨洛推门而入，一个年轻的女店员便亲切地迎了上来，笑着道：

“杨小姐，您请。”

“你是这里的常客？”我惊奇地看向杨洛。

杨洛朝我眨了眨眼，算是承认。继而向那名女店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那名店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地点了下头，便微笑着离开了。

看到这一出，我对这个“响水居”倒是更加好奇了。

整条响水街上人头攒动，但这家响水居里，却只有零星几个顾客，店里安静又清冷的。

“杨洛，没想到你还懂得欣赏这些东西？”我在杨洛耳旁低声道。

“嘿嘿，书意你看那尊只有一双眼睛的白色人像，它叫‘颜’，旁边这尊合十的双手，叫‘安’，一楼都是白釉，彩釉在二楼，走，带你上去看看。”

杨洛对这里倒是如数家珍，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些瓷器，甚至有种说不清的自豪感。

我们刚走上二楼的楼梯，就被一个单薄的身影拦住去路。我抬头看去，是个年轻男子。

他身着淡绿色的棉麻衬衫，裤子是同样材质的墨绿色，显得整个人十分飘逸。他剑眉星目，唇色有些泛白，头发随意地绑在后脑勺，周身散发着一种艺术家的气息。

“每个月都准时打卡吗？”

楼梯上的青年，面无表情，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道。

我顺着那人的眼神，看向了杨洛。杨洛脸上泛起红晕，竟有些羞涩。

“我……我来买东西不行啊？”

“沁瑜，帮杨小姐挑几件新的。”

那人微微抬高了声量，朝站在门口的女店员喊到。

“好的，许老板~” 女店员柔声应道。

杨洛看着女店员走近，便狠狠瞪了一眼那位许总，娇嗔道：“哼，我会挑！”

杨洛转身，拉着我下了楼梯。

“今天不管杨小姐要什么都免单。”那位许总在我们身后朝女店员嘱咐道。

我对这俩人的关系，越发好奇了。便试探着问道：

“你和这位许总是旧相识了吧？”

“没错。”杨洛撅着嘴，闷闷不乐道。

我心中已了解一二，拉着杨洛往陈列台去了，附耳低声道：“那…你帮我挑几件？”

杨洛点点头。

一尊叫做“悬”的白色小骏马，在一众白色瓷器中格外醒目。

一只后蹄扬起，鬃毛飘逸，眼睛最是传神，表情很是讨喜。

“且喜且乐，且以永日。这个寓意很好。”杨洛逐字逐句念出小白马铭牌上的文字，连连称赞道。

“就它了。”我指着它，欢喜地应声道。

杨洛转向女店员，上演了一把笑容消失术，指着那尊小白马，高傲道：“帮我们装起来。”

女店员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忽然脸色突变。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迈动步子。

“很不巧，这尊‘悬’…已经被预定了。”

许总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忽然响起。

闻声转头，那人肩上多了件亚麻色的针织外套，可能是一楼白炽灯光的原因，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像是…一个重病的病人。

“哦，那抱歉……”

“许颂时，今天我们就要它。”杨洛看着许总，执拗道。

我轻轻拽了拽杨洛的手臂，低语：“别人已经预定了，我们挑挑别的。”

杨洛并没有理会，甩开我的手，死死盯着许颂时，逼问道：“谁预定的？付钱了吗？不是说我今天要什么都可以吗？”

许颂时轻轻锁眉，抿着嘴唇，喉咙微动，忽而轻咳了起来。

他果然身体不好。

杨洛眼中先是惊讶、再是担忧，她下意识地靠近他一步，急切道：“许颂时……”

“颂时……你怎么又咳了？”

旁边那位女店员眉头紧皱，关切道。她竟抢先一步赶到了许颂时面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两人的关系显得很是暧昧。

“我没事，老毛病了。”许颂时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朝女店员轻声安抚道。

杨洛疑惑又震惊地看着眼前两人，她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半步，险些跌倒。

我连忙扶住杨洛，才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许老板，你还好吧？”现场一度尴尬，我稳住杨洛，又看向许颂时，轻声问道。

许颂时微微点头，可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杨洛身上。他在女店员的搀扶下坐在了旁边的藤椅上，微微喘着气。

“杨小姐你好，我是温沁瑜。”

那位女店员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柔软，用身体挡住了许颂时，从袖中伸出手臂，很细很白，如藕段一样。

此刻，我才仔细端详了眼前的这位温沁瑜。

漂亮的鹅蛋脸，浅浅的开扇型双眼皮，亚麻色的长发随意地盘在后脑勺，丝丝刘海随意散落在额前。身着淡黄色亚麻材质套装，有几分清冷又有几分妩媚。

如果不是她胸前带着“响水居”的铭牌，我想是没有人会将她与普通的店员联系在一起。

杨洛厌恶地撇了她一眼，双手盘在胸前，没有给她半点面子。

温沁瑜倒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笑着，缓缓放下手。

杨洛咬着嘴唇，难过地红着眼，哽咽道：“许颂时，所以是因为她？”

“洛洛，你任性了。”许颂时压低声音，略带责备的语气道。

温沁渝想说些什么，却被徐颂时拦住，他眼眸低垂，轻轻道：

“跟沁瑜无关，这世上多的是有缘无份的事，你不如就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许颂时脸色越发苍白，这话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一般。

以杨洛的性格，她本应该摔门而去。可是她却努力挤出笑容，自嘲般道：

“你还是如往常一样冷淡，我和我的所有都不在你眼里，这样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还不错。

有这位什么鱼、什么虾的照顾你，也挺好… 许颂时，今天看到她，我都懂了…… 你的病会好的，你和你的温沁瑜，都不用太担心。”

杨洛红了眼眶，她一只手拉着我，直到背过身去才用另一只手抹掉了眼泪，她努力克制着没让许颂时看到她哭的样子。

我一回头，便看到许颂时不舍又心碎的模样，可惜，迟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杨洛那么伤心。

-

晚上，我和杨洛去了酒吧。

在昏暗的灯光和吵闹声中，她接连喝下三四杯，她开始大骂许颂时大混蛋。

我很心疼杨洛，也很想念方明，不知道他在美国还好吗？也许是触动太深，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穿过嘈杂的人群，我的目光忽然锁定在门口的人影身上，居然是许颂时。

许颂时换了身黑色的衣裳，头戴鸭舌帽，他穿过人群，向我们走来。

许颂时看着杨洛，心疼不已。可那时，杨洛已经醉了。

“是叫你书意吗？”他努力笑着，对我说。

“你好，程书意。”我答道。

“今天很抱歉……”许颂时话毕，抿着苍白的嘴唇。

“抱歉？如果因为小白马，你没有做错。如果是因为洛洛，等她清醒了你再对她说吧。”

也许我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许颂时辜负了杨洛，因此此刻再看到他，语气也不由得冰冷。

许颂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很快便消失不见。他微微低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有些无奈道：“知道了……我送你们回去吧，太晚不安全。”

我扭头看向趴在吧台上的杨洛，她脸颊红红的，眼睛肿的像核桃，嘴巴里还在喃喃道：“许颂时是大混蛋……”

她哪儿知道，她口中的大混蛋现在不仅就在她身边，还抱着她穿过人群。

回去的车上，杨洛还一直喊着许颂时是大混蛋、是说话不算数的骗子。许颂时开着车一言不发，可我从后视镜里分明看到他红了的眼、还有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