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青喊道：“庄白！”

过了十几秒，庄白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出现在拐角。

“你过来看，”施青把照片举起来，“你当时看到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庄白喝了口茶，“感觉腿上趴了什么东西，我就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她啊。”

施青将信将疑：“真的？看你俩这眼神，我很难不怀疑你们之前认识。”

庄白笑：“我们能在哪儿认识？”

施青很看不上这种阶级作风：“一个上天界的神鸟，一个游荡人间入不了轮回的阴灵，天差地别哈。”

庄白：“……”

徐圆舟捂额，随即吼道：“我再说一遍，我、们、在、工、作！”

见一人一鸟都被他吓到，徐圆舟点点头，又拉过一把椅子：“庄白你也来。”

“所以下一步工作，找到照片上的这只阴灵不就好了？”施青说道。

“施青同学，正视一下现实，我们可没有给阴灵建立信息库。”徐圆舟提醒道，“你刚来，我给你上第一课，我们这个行当，很多时候看似是阴灵在闹事，但实际上闹的都是因果。”

“那不如，”施青思索着，“我们调查一下何荟和李晓辉身边已经去世的人。”

徐圆舟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而且要补充一点，怨气大到不入轮回的，一定是非正常死亡。”

一直没说话的庄白忽然开口：“其实也未必。”

送走三人后，何荟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手指抓进头发，除了还在静静地呼吸，与一座石雕没什么两样。

过了不知多久，何荟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披上外套，抓起钥匙，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楼下的时候，何荟下意识地向楼上看了一眼。

窗口一片漆黑，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亮起来了。

何荟锁上车，刷开门禁，提步走进电梯。

进门之后，一股长久没有人住的霉败气息扑面而来，何荟没有开灯，径直走进卧室。

卧室的梳妆台上有一只巨大的铜盆，盆里水面上漂着两只小巧的莲花灯，灯里还有一半的灯油。

火苗摇摇曳曳的，若是在三月的春溪里，光影缠绕鱼影，定是美丽夺目，可是在这样一间废弃已久的卧室里，微弱的光将何荟黑色的影子打在昏暗的墙壁上，就显得有些可怖。

何荟打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张照片。

她长久地望着：照片上是两个青涩的女孩子，即使是高中丑得要命的校服，也挡不住那个年纪的女孩逼人的灵气。两人各自手捧一杯奶茶。

当时奶茶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在x飘飘都是稀罕饮料的年代，手调的奶茶就更少见了。

“你总是带我见识最好的。”何荟说着，掏出打火机，火苗窜上相纸，飞快地吞噬，灰烬落进铜盆里，水面浑浊起来。

何荟静静地等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驻足的鸟。

楼下树荫里停着的另一辆车里，庄白面无表情地复述道：“你总是带我见识最好的。”

徐圆舟和施青大眼瞪小眼：“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施青不可置信道：“那她现在在干嘛？”

庄白：“没在干嘛，烧东西，坐着发呆。”

施青：“……”

徐圆舟：“庄哥，能给共享个视野不？”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红绳，谦让地先系在施青和庄白的小手指上，然后又绕回自己的手腕。

施青眼前忽然出现了屋内的场景，摇曳的光照在何荟的脸上，显得她格外颓然。

一张相纸很快烧完，一道影子慢慢地从墙上爬了出来，安静地坐到何荟身边。

这爬出的影子原本只有一道黑影，但渐渐地立体饱满起来，脸上五官逐渐清晰，身上衣服的花纹也逐渐精细，看起来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慢慢地抽出身来，走到这个世界里一般。

“你认出什么了没？”徐圆舟拍了拍施青的肩膀。

“同心盆。”施青喃喃道。

“没错，另一个世界的人又出现了。”徐圆舟面色凝重，“按理说，这批东西早就被全部销毁了才是。”

刚刚成形的阴灵神情中带着新生儿般的茫然，但看到何荟之后，记忆仿佛找到了锚，纷纷回来，她拍了拍何荟的头，“你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何荟摇摇头：“没有，警察来过了，他应该一时不会动手的。”

林缃的表情有一丝轻蔑：“只会欺软怕硬的懦夫。”

“我来就是说这件事的，”何荟说道，“暂时你先不要出现了。”

“为什么？”

“异管局已经掺合进来，你再出面就太冒险了。”

林缃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别怕，我今天下午还跟他们打照面了，一群废物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苦再冒险！有异管局的人监视，李晓辉已经不会再对我动手了！”何荟的情绪激动起来。

林缃明明是一双盈盈的桃花目，可是眼神却强硬：“没有。”

说着，她拉住何荟的手臂，把长袖推了上去，露出蜿蜒的淤青。

林缃恨恨地道：“我生前最后悔之事，就是好心软弱，这才会让人欺负，如今死过一次，再不强硬一点，就更是没长记性了。”

说到这里，她仿佛是恨得紧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这声音越来越大，连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何荟察觉到不对劲，转头关切地问道。

气氛烘托到这里，车里的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可是徐圆舟的电话却忽然响了。

徐圆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

这个电话很短，徐圆舟的脸色却凝重下来。

施青问道：“怎么了？”

“李晓辉死了。”

施青吃惊地转过头：“怎么死的？”

“开膛破肚，五脏俱空。”

话音刚落，就见庄白罕见地皱起眉，“屋里情况不对。”

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何荟身上，只见林缃全身颤抖，僵硬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响。

“不好！”徐圆舟推开车门跳下车，“那阴灵有问题！”

屋内，何荟跪在地上，试图抓住林缃的手。

她知道，此时的林缃只是一道影子，她无论如何努力，手都只能穿过一团空气。

可是现在却不知为何，她渐渐有了一些触感，她能摸到林缃冰凉的手腕了！

然而下一刻，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啪”的一声。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脸因为窒息而涨红，看到自己被用力掐住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