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想起我在哪听过这句话了。”庄祁抚掌浅笑。
“你——嗝!”
叶一鸣一想说话,就有一个嗝产生。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之后,他索性放弃,面瘫脸打嗝。等打完嗝再说话,不然有损他帅气的形象。
庄祁拍拍叶一鸣的背:“怎么开始打嗝了?你冷静一下,平复一下心情。”
叶一鸣憋一口气,努力平复。
然后下一秒打了一个尖锐的嗝。声音刺耳程度只比用指甲划黑板好那么一点。
“你嗝!怎么说话嗝!大喘气嗝!”
庄祁看着他,嘴唇越抿越紧,绷成一条直线,最后是卧蚕承载不住笑意,率先流露他的愉悦,嘴角才上扬,看着叶一鸣无声憋笑。
很好。叶一鸣脸更冷三度,转身就走。
庄祁默声跟上他,不前不后地落他两步;双脚小心地挨着叶一鸣的影子边边蹭过,在叶一鸣回头前,仿佛有先觉意识般,就抬起头,等叶一鸣回头看向他时,就在路灯映出的枝叶影子下对他浅笑,等叶一鸣再转过头,便重复最开始的动作。
如此反复几次,叶一鸣原地停步,神情严肃,转身望向他。
庄祁收起脚,背手看他。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
叶一鸣道:“你先说吧。”然后他再决定说不说、怎么说。
“嗯。”
庄祁点头,垂眸再抬起,向前两步,认真道:“我先跟你道歉。刚才应该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我先为这个道歉。抱歉。”
“啊?”叶一鸣有点傻眼。
“嗯,再为刚才笑的事。我不是在嘲笑你,而且绝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嗯……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必要道歉的。”
“所以可以原谅我吗?”
叶一鸣垂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心里五味杂陈。
什么啊?这哪里是要他原谅,这分明是在撕扯他的良心啊。最开始说的话原来根本不会吓到他的,那是他心里有鬼。
要是没有在那天晚上脑子一抽摸庄祁手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问“可不可以蹭一下你的睡气”这种话了。
要是没有脑子一抽,想测试还不跟人家说,找各种烂借口和人家肢体接触,这下好了,测试没测出来,还要自己背负这令人窒息的愧疚感。
该死,他好像个变态啊!
所以这让他怎么说啊!!!叶一鸣脚尖和地面的摩擦越来越用力。
“嗯?所以可以吗?”
叶一鸣没注意听,胡乱嗯了一通,点点头。
“啊,太好了。”庄祁如释重负。
“嗯?”什么太好了?
庄祁称得上是容光焕发,笑容更深几分,走到叶一鸣身边,扶着他的肩转身,和他并肩走。叶一鸣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
“我以为你会跟我生气……对了,我已经说完了,你想说什么?”
庄祁好奇侧头,等他开口。
叶一鸣这□□会到背过的文章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真实感受了。他完全被庄祁的性格折服了。拜托他帮忙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你,嗯,如果有人,就是拜托你帮忙,你会帮吗?”叶一鸣斟酌再三。
庄祁道:“分人吧。大部分人我应该都会帮的。你需要我帮忙吗?”
“没——暂时没有吧。”
啊,真是烦死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光明正大问了。他问的很明显吗?
“如果是叶老师的话,我会非常乐愿意尽绵薄之力的。”庄祁不疾不徐挽袖子,“但是,不能是骗我的人。”
突然玩笑道:“我很记仇的。每天在本子上记,然后睡前拿出来翻一遍加深印象。”
叶一鸣眼睛瞪得像铜铃。
庄祁轻轻撞一下他的肩膀,笑:“开玩笑的。我每天倒头就睡你没发现吗?来不及看就睡着了。”
叶一鸣摸摸鼻子,小声:“发现了。”
两人换了一条回宿舍的路,恰好走到相阳湖,凉丝丝的风乘着月色越过两人。
叶一鸣的声音跟着这一阵风一起飘。
“很讨厌被骗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人喜欢被骗吧。”庄祁笑。
说的是。将心比心,他也很讨厌。
叶一鸣捂脸。事情好像更难办了。玩笑说是在骗他,认真说出来好像在道德绑架。他不都喜欢。
“叶一鸣?”
庄祁突然叫他。
叶一鸣恍惚:“嗯?”
“需要再喷点花露水吗?”
叶一鸣一哽,慌乱摆手,声音越来越低:“啊——不,不用了,接着到宿舍了……快走吧。”
叶一鸣隔着相阳湖眺望八号楼,加快步伐。
庄祁缓步走着,久久凝视叶一鸣的背影,晃晃夹着瓶子两边的手指,低头笑笑,轻轻呼出一口气,跟上。
————————
周天他们还是没能吃成烧烤,邹友“不负众望”地出状况了。拉肚子直接把他干虚脱了。
叶一鸣周天窝在宿舍想了很久,直到周一还在思考他到底该怎么办。庄祁叫他去吃饭都没叫动。
实在是他一看到庄祁的脸,就想起他帮自己搬快递、挡“子弹”——虽然不是真的那也是因为他淘汰——这些事,就控制不住自己陷入这个问题。
叶一鸣几次“遇事不决就找老哥”,但这一回,他手指几次把微信对话框点出来,却什么都输不进去。
其实不问他哥,叶一鸣也知道他哥会做什么选择。
实在是失眠折磨他太久了,不论是他哥,还是他,都不想放过一丝一毫能治愈、哪怕只是缓解的机会;而对于庄祁,虽然只有一周左右的相处,但他的直觉是——他会后悔,可能是一辈子。
因为这个原因,叶一鸣根本选不出来。
他愁啊,愁得头发库库掉。误用福字洗发水都没掉这么多过。
八号楼312男宿,一整个周末都有低沉的黑气萦绕。
……………………
周一天气很好,从一早便是阳光普照,暖洋洋的,不炽热,却前仆后继地慢慢融掉人身体中的寒气。
许是为了给新生们一个下马威,周一满课。
四人吃完早饭一起到教室。
邹友站在中间,隔着庄祁和叶一鸣聊天,叶一鸣时不时回一句。也因为有人孜孜不倦聊天,四人看起来还是融洽的。
叶一鸣留意到庄祁叹了好几次气,刚想说话就被邹友打断。
虽然知道不好,但叶一鸣自己也在心中稍微松口气。这时候,他是真不确定自己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庄祁。
第一大节课是专业课,叶一鸣打起精神听了一节聊表敬意,课间半死不活地瘫在位子上,手指摆弄笔帽,放空自己。
他有个毛病,心里有事的时候就喜欢动手,不拘是什么东西,在手边拿起来就随便摆弄。
邹友正在恢复期,面上稍有了点血色。他往叶一鸣那边瞥一眼,戳戳胡亦阳问:“叶子怎么了?虽然忧郁但是别说,还挺好看……”
他们今天换到窗边的位置坐,还坐一排,从窗边到走道依次是叶一鸣、庄祁、胡亦阳、邹友。
考虑到邹友身体不方便,所以让他坐最外侧方便进出。而叶一鸣颓废倚在阳光下,自然的高光胜过人工千万倍。
“这就是什么校园剧的经典画面吧。”邹友忍不住慨叹道。
“我拍两张……”
邹友手机相机没调静音,就卡嚓卡嚓拍了几张。他打开相册翻看图片,喃喃道:“嘿我这技术,哇!这构图!……嗯?怎么还有庄祁?我删……”
他话音中断,大拇指悬在屏幕上方,顶着胡亦阳看傻子的目光讪讪按灭手机屏幕,放进包里。
随即一点都不虚弱,演技爆发,担忧道:“不会拉肚子还能传染吧?哎,那我这个位置是不是让给叶子比较好?”
邹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在一句“那我问问庄祁”时被胡亦阳用眼神呵止。
胡亦阳沉下声音:“你可闭嘴吧!”
邹友前两天生病察觉不到气氛诡异,他可是真真实实在低气压下过了两天。庄祁教养好,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心情不好他也只是冷脸,但谁知道这冷脸的气场,比他高三那地中海班主任的气场还强啊?
瞬间梦回高三狗的苦逼生活。
这两人军训还“如胶似漆”的,单独去吃了一顿晚饭就成这样了。他们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看庄祁好像也不清楚,好像是叶子单方面的。
但是现在去问,那毫无悬念的是,送人头。
叶一鸣没注意到最外面两人的动静,专心致志玩笔,只是想到庄祁时,会用余光轻飘飘扫过他,再如蝴蝶一般一触即分。
庄祁今天笔没转起来,转一半就掉,完全丧失他在军训时展示的转笔能力。
叶一鸣开始折书角。
如果他直接跟庄祁说这个问题,虽然他觉得庄祁大概率不会拒绝,但是谁知道,一直这么蹭睡气会不会对庄祁身体不好,让他也失眠什么的呢?
而且这个方法能不能一直有用,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哦,还有他是怎么偷偷蹭睡气的事,也完全瞒不住。
那如果……他选择放弃这个方法,只是用心交朋友呢?而且医生都说了,他失眠治不好,干脆延续他小恐龙战术,拖一时是一时得了,反正他都快习惯了,也死不了。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没有人喜欢别有用心。
所以,这样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叶一鸣眼底渐渐漫出一点亮色。
他想清楚了!他要庄祁这个朋友!失眠什么的见鬼去吧!
叶一鸣一拍桌子:“庄祁,我想清楚了!”
庄祁瞬间抬起头。
叶一鸣确定,他在庄祁的眼中见到了跳跃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俺们庄啊,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