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祁差点笑出声，垂眸，大拇指腹蹭过保温杯壁，也用气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忘记给他接水？
庄祁是在背单词时发现叶一鸣接水去的太久了，正想去找人，导员就给他发微信去办公室找他。
导员的微信还是他上次跟叶一鸣去读方队的宣誓词时加上的，方便随时改稿子。
导员的办公室就在第五教学楼，他们教室在的那栋楼上，也是一楼，不过跟教室的位置相反。
在庄祁踏进办公室的一瞬间就被靠在墙上望天花板的叶一鸣捕获。
跟叶一鸣隔了一条“楚河汉界”的还有三个低着头的男生。
“哦，庄祁是吧？”导员抬头，注意到庄祁，问。
导员是一名有诗书气的儒雅女性，短发，身着黑色旗袍搭配红色披肩，看庄祁的眼神也很温和。
庄祁正身，把保温杯放到身后，态度端正：“是的，老师。”
“嗯。”导员点点头，语气亲切，“叫你来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今天有没有，你拜托叶同学帮你接水这回事？”
“有的，老师。”庄祁点头。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接水呢？为什么不和叶同学一起去？”
庄祁的视线在叶一鸣和另外靠墙站的三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温和的笑容隐去。叶一鸣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端详天花板，今天势必要用肉眼透视天花板的结构。
“庄祁同学？”
“因为，”庄祁上前两步，把自己的手背给导员看，坦然，“今天我帮他挡了次球，他过意不去，我说帮我接一次水就可以了，他就帮我我接水了。”
庄祁的手背现在还是有些红。“物证”在前，导员认为这句话的可信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当了许多年教师，导员也多少了解这个年纪男生的脾气。
“挺好，这个年纪会照顾朋友。”导员朝叶一鸣笑笑。
叶一鸣对视线敏感，讪笑：“哪里哪里。”
导员松口气，跟他们摆摆手，笑：“好的，那有问题我再联系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好的，老师再见！”
叶一鸣顶着另外三人的目光，抬腿就要走。
庄祁没走，也拉住叶一鸣，没让他走：“老师，我想再问个问题，可以吗？”
“嗯，你说。”
庄祁望向在角落种蘑菇的三个大汉：“这三位同学，是跟叶一鸣同学起冲突了吗？”
被点名的三人齐齐瞪向庄祁，触及叶一鸣的视线迅速扭头，比抽陀螺转一圈还快，否认：“没有，我们是见到叶同学，知道他很厉害，所以交流一□□育。”
导员笑容一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庄祁：“那还有其他人一起‘交流’吗？”
三人刚想说话，被导员冷眼憋回去了。
“还有两名同学在医务室。”导员看着三人，严肃道，“这件事不是什么‘交流’，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吧？不要找借口，站好。”
三人挺直脊背。
导员叹口气：“导致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与叶同学无关，只要另外一名同学没有大伤，叶同学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当然也不会有奖励。”
“因为不论什么原因，校园内禁止斗殴。”
“叶同学，下次遇到问题，先联系老师，嗯？老师就是帮助每一个同学都能在校园内接受到应有的待遇，保证每一个同学都能在校园内不受欺负的。”
导员苦口婆心：“所以，没有下一次，一定先联系老师，可以做到吗？”
叶一鸣乖乖点头。
“好了，你们走吧，其他事老师会看着办的。”
庄祁点头，跟导员道别后拉着叶一鸣的手腕出门。
周末教学楼人流量不如工作日大，但还是有学生在教室自习，走廊上只有低分贝的白噪音。
叶一鸣顺手撸一把无规律摆在窗边墙角的绿萝。
“庄老师，我跟你讲，他们真的好弱！”叶一鸣乐得能升天，精神奕奕，前几天一直在胸腔堆积的郁闷一扫而空，果然打架就是缓解心情最畅快的方式，比打篮球管用。
“有受伤吗？”
庄祁握着他的胳膊肘上下打量。
他拍胸口臭屁道：“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我欻欻两下，他们就动不了了。”
“就这水平，也敢堵人啊？对自己太自信了吧哈哈……”
“你没看到他们的脸，比便秘还青。”叶一鸣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给庄祁讲述。
庄祁把他全身检查完，放开他转身走：“嗯，很厉害。”只是没有笑，语气平平淡淡。
“嘿嘿，还好还好啦~”叶一鸣示意只是小意思，“今天是手下留情了，毕竟刚来学校，闹太大不好，也没打他们脸，不过我戳他们麻筋了哈哈哈，我原来还……”
叶一鸣及时停嘴，嘴角噙笑，目光灼灼望向庄祁：“中午去哪个食堂吃？吃什么？”
庄祁垂眸：“二食堂吧。你不是说想吃粉和面吗？我问过同学，二食堂的面和粉多，番茄米线最好吃。”
叶一鸣灿烂笑：“真的？那咱们就去那里吃！”
“噢，对了，老邹他们还在操场吧？叫他们一起？”
庄祁：“我已经跟他们微信说过了。应该在去二食堂的路上了，我们直接去，能在食堂见到他们。”
“好。”
“对了，庄老师，麻烦你件事呗。”
走出五教楼，叶一鸣突然道。
“嗯，你说。”
叶一鸣咬唇，凑到他身边，肩蹭着肩，刚想抬手揽他肩膀，对上庄祁的目光，打个哈哈悻悻垂下，一副商量的语气。
“别跟老邹他们说我见义勇为了呗，这事儿，就当咱俩的秘密！”
“为什么？刚才不还很开心吗？”庄祁淡淡道。
“嗨，主要是怕他们崇拜我，我不要偶像包袱的！”跟庄祁混熟了之后，叶一鸣习惯性口嗨。
庄祁瞥他。
叶一鸣嘻嘻道：“真的！”
“好吧，其实原因不是这个。”见庄祁不说话，叶一鸣沉下脸。
“因为我是外星人，受不了别人的注视，必须低调做人，不然要么被抓回母星，要么因为社死而窒息死亡。”
“你也不希望我真的‘死’吧！啊，老庄！”
叶一鸣再望向庄祁。他明明整个人都陷在阳光里，衣服白得晃眼，却好像正在一点点卷入他手上的灰色保温杯里；他察觉到了，又好像没察觉到，总归是任由自己沉浸。
他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叶一鸣的双眼：“好，我不说。”
“啊，好……好。”
这回轮到叶一鸣情绪下陷。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弥漫的这奇异的氛围，直到走到二食堂才有所缓解。
叶一鸣在一楼眺望一圈没找到邹友，转头询问庄祁意见：“不在这。我们上去看看？”
他终于找到话题。今天邹友说为了“开门红”，穿了一身红色球衣，而餐厅一楼触目所及没有一点红。
要么没来，要么在二楼。他刚看了手机，没给他回消息。
“好。”
叶一鸣：“庄祁啊，你说的那家店是在几楼？”
Y大虽然有五个食堂，每个食堂都不小，但是很人性化的，食堂的布局都是相同的，所以两人很自然地找到楼梯，上楼。
“二楼。”
“好好，那我要尝尝。”
“好啊。”庄祁轻轻道。
叶一鸣又没话说了。终于捱到二楼，这里也没有显眼包邹友。
“啊，不在啊。”
“在群里发消息了，等会儿到。我们先去吧。”
“好！”
庄祁主动跟他说话了，气氛总算缓和了。
刚才他差点憋死。现在是剩下差点饿死。
跟着对方稳步前进、毫不犹豫的步伐走了几步，叶一鸣下意识道：“哇噻，庄老师很熟练哦，有来吃过？”
庄祁看他一眼：“嗯。”
并在叶一鸣要问他“什么时候吃的”之前先说出答案。
“上周末，你为你高中同学失恋烦恼的时候，我自己来吃的。”
叶一鸣哽住。
不知道是不是叶一鸣的错觉，庄祁好像在个别字上重音了。但也说不定是方言口音？总之调子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听着怪怪的。但是叶一鸣没有过多心思注意。
他可真该死啊！
叶一鸣不知道该怎么接。庄祁还在为上周的事生气吗？偏偏这人看他一眼就继续四平八稳往前走。搞得叶一鸣只能同手同脚跟着他。
“到了，吃什么的？”
庄祁坦然转身看一眼叶一鸣。叶一鸣如梦初醒，低头扒拉两下自己的爪子，愤愤插兜。
叶一鸣从小有个毛病，紧张或者其他情绪导致脑子空白时，会顺拐。不过他初中高中那会儿开始，已经蛮少出现这种情况了。
看不见他的手那就是没有顺拐这回事儿！
“我看看啊。”
叶一鸣故意大摇大摆上前。
“是番茄最好吃吗？”
叶一鸣望着望着米线价目表，注意力就被前面一个人的辣锅米线勾走了魂。
周末正经午餐时间，餐厅里也比平时清闲，所以繁杂的味道少而寡淡许多，某一种食物的香味便格外突出。
叶一鸣咽咽口水。又想吃辣椒了。
没有辣椒他根本活不下去！
“想吃辣锅？”
一道似有若无的叹息滑过叶一鸣耳边。
“……嗯。番茄加辣好像不太好吃。”庄祁突然跟他说话，叶一鸣一下没反应过来。
庄祁望着价目表，问叶一鸣：“嗯，确实不会好吃。麻辣酸辣？”
“麻辣。”叶一鸣脱口而出
“嗯哼。”庄祁一只手从叶一鸣背后撑到点餐台上，“阿姨，一份麻辣米线。”
叶一鸣看他：“昂？你不吃番茄锅吗？”
“滴——”
庄祁刷过校园卡，闻言从后背压在叶一鸣身上，理所应当：“你不是要吃吗？”
“想吃就吃我的吧。”
叶一鸣侧头，跟庄祁的脸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写的，真的很饿，明天奖励自己一顿米线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