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是越来越大。”
裴晗轻叹口气摇头,牵了韫棠的手腕:“走罢。”
却未走正门,韫棠这才发现里间还有一处宽敞楼梯,外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帝王轩车停在后院,自外看去并不多引人瞩目,车中装饰却贵重考究。
韫棠识得马车内的泥金香炉,乃陈司设亲自制图修改,前前后后一共打样了五尊,最终才得以进献陛下。
帘子放下,隔去外间喧嚣。
韫棠吩咐随她来的车夫带采桃去街上采买,慢行入宫,只带了采梨随身。
车内很宽敞,韫棠寻了一边的位置坐下。
裴晗在看暗卫新搜来的奏报,韫棠则在角落的书柜中挑了本有意思的书。
“陛下这儿竟然还有话本。”
看不出来裴晗会喜欢这些。
韫棠带着些许讶异读了几页,原本只是打发时间,不知不觉被吸引进去。
当看到书中那名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当街斗殴被捕入狱时,韫棠合上书,问裴晗道:“我那二弟,如果赵家不肯松口的话,应当是判杖刑罢?”
她仔细看过相干律法,条条框框规定得细致。不过京兆尹当真判起来,或许会灵活而变。
裴晗道:“按律至多杖六十。赵府公子未重伤,又有姜府的颜面,大约三十杖。”
行刑之人下手知道轻重,三十杖对姜恒樟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这两日二弟身边之人陆陆续续被传去京兆尹府问话,之前羁押二弟时已扣下几人算作从犯。二弟是元谋,他身边的人大多极为识趣,只是帮二弟压着对面人罢了,不该动的绝不出手。赵家也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没有多找其余人等麻烦。
裴晗的话让韫棠吃了颗定心丸,她点点头,不再多问。
帝王车驾入宫自是一路畅通无阻,宿卫宫门的禁军连盘查都不必。
韫棠挑起马车帘子,见到越来越熟悉的景象,出声道:“在此停下即可。”
马车稳稳当当停住,韫棠下车前,向裴晗扬了扬手中的话本:“这个,借我看几日?”
裴晗颔首,韫棠与他告别。
此地离尚仪局尚有一段路程,不过若靠得太近,韫棠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尚仪。”
韫棠一身寻常的衣裙,尚未来得及更换官服。
她回眸,同来人打过招呼:“吴尚寝。”
“我正要去慈安宫中,可巧在此地遇上你。”吴尚寝笑着道,“你是刚从府上回宫?”
“是,家中有些事情耽搁了。”
至于是何事,韫棠没有多言,吴尚寝知趣地没有多提。
大抵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在内宫之中,只怕二弟惹的事情已经传了进来当作笑料。
吴尚寝道:“入秋了,太后娘娘想要更换寝殿的陈设,特意召我过去。我就先行一步了。”
“吴大人慢走。”
二人行了相反的方向,等到走远些,吴尚寝身边着青色官服的一名女官道:“大人,方才那辆马车,下官怎么瞧着像——”
“知道就好了,多什么嘴。”
那名女官止了话头,明白不是自己看错。
停了一会儿,她道:“那其他几位尚官那边,可要通个气?”
“你可有十足把握,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这……”
“多说多错,管好自己即可。”
“大人说得是。”
告诫过身边人,吴尚寝却想起去岁昭阳宫中,陛下秘旨要尚寝局布置的一间宫舍。
一应家具陈设都是陛下亲自择选,怕是昭阳宫正殿都未有如此奢华。
这件事情尚寝局上下只有两三人知晓,连尚宫大人都没有听到半分消息。
吴尚寝心中有了猜想,面上单作不觉。
……
午后忙碌一个时辰,去太后娘娘宫中送文书时,韫棠撞见了在此请安的宁逸尘。
二人一同出了慈安宫,行至稍僻静些的地方,宁逸尘道:“你家中之事,可要孤帮忙?”
他没有多拐弯抹角和客套,语气诚挚,韫棠知晓他真心相帮之意。
世子殿下出面,再怎么样赵府都得给上几分面子。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韫棠真心与他道谢。
在这京都,多少双眼睛盯着宁逸尘。不管他用何办法,景王世子卷入大靖臣子间的纷争,总归对他不利。
“二公子那边,你预备?”
宁逸尘多嘴问一句,韫棠只道:“顺其自然,该受的教训二弟躲不过,也不必帮他躲。更不值得让你为他惹上些麻烦。”
韫棠语气平静,宁逸尘暗暗点头。
“你会不会觉得我过于心狠,对二弟不闻不问太不近人情?”沉默一会儿,韫棠道。
就像她明明可以请裴晗,请宁逸尘出手相助,让二弟全身而退。
她能救二弟的法子有很多,想必父亲和安氏都如此想。
可她偏偏无动于衷,由二弟被判罚。
宁逸尘笑了:“照你这么说,我扳倒了叶侧妃和自己的几个亲兄弟,岂不是十恶不赦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晓。”宁逸尘笑容洒脱,“你只是长姐,又非他的亲生父母。做错了事自己承担,与你有何干系?我愿意帮你,是因为将你视作友人,不想你为此忧心。至于你对二公子,帮与不帮都有你的道理,何须自扰。”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真袖手旁观难免有负担。
宁逸尘一番话开解下来,韫棠心下轻松不少:“我确实该向你学学。”
“这是自然。趁我还在京都,你可得多向我请教。”
“一定。”
……
忙忙碌碌两日,家中的消息也零零碎碎传进韫棠耳中。
昨日姜尚书登门向赵家致歉。赵员外郎再如何摆架子,户部尚书亲自上门,他还能说什么,客客气气迎了人进去。
姜府备了厚礼,姜尚书探望过受伤的赵公子,代子向赵家道歉。
赵员外郎不敢受这个礼,气早就消下大半。
如今姜尚书摆足姿态,赵家得饶人处且饶人。
姜尚书不包庇幼子,公正不阿,赵家宽宏大量,一时竟传出佳话。
有了赵府的态度,京兆尹府酌情处置,判了姜恒樟杖责二十,一应从犯杖十五。
毕竟此事早已在京中传开,姜恒樟当街斗殴违了大靖律例,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哄闹数日,流言总算渐渐平息下去。
受过杖刑,赶在中秋节前,姜恒樟被放回了家中。
二十杖打得并不重,韫棠听过府上的消息,姜恒樟没有大碍。
宫中一时走不开,韫棠交代采梨备了份礼,代她去探望姜恒樟。
“大小姐有心了。难为大小姐忙于宫中事宜,还要为自家兄弟操心。樟儿已无事,采梨姑娘回去让韫棠宽心就是。”
安氏当面客客气气收下礼,命人好生送了采梨出去。
“大小姐送来的东西倒是极好的。”安氏身边的嬷嬷清点过补品,知道安氏心烦,拣了些中听的话来说。
“收进库房里去罢,别浪费了心意。”
安氏眼不见为净,到底非同胞的姐弟,果然指望不上,眼睁睁地看着亲弟弟受罪。
“四小姐在后院看着丫头煎药。大夫说了,少爷这伤养上半月便好,夫人莫太过忧心。”
出了这样大的事,四姑娘跟着懂事不少,是安氏最欣慰之处。
“我原本盼着樟哥争气,能给婉儿妙儿挣一份好姻缘,出嫁时不要落大小姐太多。现下想想,到底是落了空望。”
说不准,韫棠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不想让妹妹们越过她,才对樟哥不管不问。
殊不知,这家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爷在何处,不是说已经回府了?”
“回夫人,老爷去看白姨娘了,说是晚间来陪您用晚膳。”
安氏难掩落寞之色,樟儿回府时,老爷不顾樟儿有伤在身,在前院就将樟儿狠狠训斥了一通。
她知道老爷屈尊去赵府求情,弄得人尽皆知大大折损了颜面,不免有迁怒樟儿之意。
再加上白氏如今有了身孕,老爷能用在樟儿身上的心思就更少了。
她叹口气,白氏的孩儿生下来,总得养在自己这个嫡母身边。
只要她教养得好,就当多一个孝顺的儿子罢了。
打起些精神处理府中事,管家道:“夫人,小姐们赴中秋宴的衣裙已经送来了。”
虽说二少爷受伤,但宫中庆贺中秋,该热闹还是要热闹。
“明日午后,让几个姑娘来我院中试衣裳罢。”
“夫人说得是,若有不合身好再改。”她的心腹嬷嬷道,“可要等大小姐得空回来?”
“派人传个话就是。韫棠宫务繁忙,未必有空回府。”
“是。”
……
家中事尘埃落定,韫棠晚间与裴晗在湖边散步时,说起此事心中也轻松。
“不过经此一事,科举是没什么希望了。”
月光洒落二人间,韫棠说起另一事:“祖母传信,家中一位姨娘有了身孕,明年我就又要添个弟弟妹妹了。”
这种事情在高门士族中算不得稀奇,不过家中最小的妹妹已有十三岁,年龄差得有些大。
“祖母说这个孩子她要亲自教养,想与我亲近些。”
寻常的府中闲事,裴晗含笑倾听。
他道:“待你出嫁了,襁褓中的婴孩还如何与你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会正式求娶滴~感谢在2023-09-28 23:07:40~2023-10-01 21: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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