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明天去见你母亲好不好?”
秦年回来的有些晚,应当是去忙公司的事情。
他的父亲觉得,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待着,自己也该试着管理公司什么的。
顺着他父亲的意思,秦年立刻召集了一些人去进行创业。
初步成立的公司总是困难,黎青已经很久没有等到过他了。
她似乎已经睡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困倦地起身,试图分析秦年和自己说了什么。
秦年就和她十指交叉,声音温和低柔地重复了一遍,“青青,明天我去见你的母亲好吗?”
他似乎觉得没睡醒的黎青很有意思,故意抽出手,在她的掌心写写画画。
“我妈不是想见你吗,我问过了,就下星期,等我爸从国外回来,这样我们也算是互相见过家长了。”
黎青觉得掌心有些发痒,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似乎很困,在低沉的男嗓音下,那浓郁的困意像是变成不可见人的雾气,要把她团团围住。
秦年被抓住手也不恼,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他这些日子似乎总是很奇怪。
总是担心她会不会离开,开始计划着手她们的未来。
就像是,害怕她走了一样。
可为什么呢?
那些奇怪的想法,在自己的脑海里打转,最后又消弭在困意中。
秦年嗓音温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像是富家公子哥一样。
他很少对着旁人这般说话,永远都是这般疏离,巨大的反差,让黎青几乎溺死在她的温柔里。
他没有开灯,因为黎青总是很难入睡。
在刺目的光照下,她会清醒过来,会睡不着。
“到时候,我们就去订婚。”
最好戴上婚戒。
“到时候,我们就去结婚,工作也不要做了,你就在秦家,做你的秦太太,没有人会打搅你。”
“到时候,让你弟弟黎阳送入我的中学,我会教他如何管理公司,到时候,让他来给我搭把手好不好。”
黎青早就陷入了睡眠,和周公梦游,对于秦年的自说自话,没有半点的反应。
他的双眼渐渐幽深,话语愈来愈低,“我和云觅只是利用关系,青青,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他的话语消散在空中,若是有人在这,就只能看见他上下翕动的嘴唇。
他将黎青的手放回被窝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中。
他打开灯,青年疲倦的脸庞一跃而上,在镜面上,眼睛下是乌青的眼圈。
他在灯光下打量着自己,扪心自问,他并不认为自己比谁差。
可出现在黎青身侧的少年……
秦年很轻地皱起眉头,心底生出一丝不悦。
黎青明明会和男生保持距离,为什么会让人送她回来。
追求者是吧,也是,他的青青那么好,当然会有人觊觎。
他虽是不知自己的母亲怎么会知道黎青的存在,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场长达两年的长跑,也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秦年关上灯,凹陷的眼窝在黑暗中,更显得阴郁可怕。
梦里,黎青似乎做了一个格外荒诞绵长的梦。
在梦中,秦年为她戴上戒指,自己身上穿着洁白的婚纱,在证婚人的话语下,慢慢地吻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掌声雷动。
底下的人站在高台下,他们都没有脸,只知道和大家一起附和鼓掌,想要融入这场婚礼。
在铺满鲜花长长的道路那头,有一只金毛狗狗大声呜咽着。
它哭得很伤心,一抽一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没人为它擦拭眼泪,也没有注意到这只奇怪的金毛。
黎青想去安慰它,却被秦年牵住手。
他把黎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枚婚戒突然变成了绳索。
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骤然间围住了黎青的身躯,让她不能动弹。
梦里,那个绳索大声地说道:“你打不打扫,做不做家务!”
秦年的声音适时传来,带着对于对来美好的期许,“工作也不要做了,你就在秦家,做你的秦太太,没有人会打搅你”
黎青茫然地抬起头,入目是一望无际的四层大别墅,她手上拿着抹布,是无论如何也擦不掉的灰尘。
她面前是干净的地面,往后一退。面前骤然间生出无尽的灰尘。
面前似乎是两个界面,一只大金毛嗷嗷大哭着,站起身来,像是在拍打一个透明的墙壁一样。
那边的话语没有停止,秦年低低的嗓音仍然在自己的耳边。
“到时候,让你弟弟黎阳送入我的中学,我会教他如何管理公司,到时候,让他来给我搭把手好不好。”
于是,那边和金毛在一起的,多了一个人。
“姐姐,我不想管公司呜呜呜,他们要打我了!”
他和那只狗一起拍打着那个墙壁,哭声惊天动地,悲怆地像是考了一辈子落榜的老书生。
身后骤然出现两个黑衣人,他们一左一右地带走了黎阳,“去工作啊,谁让你出来的。”
多出来的一人,还在黎阳的脑门上烫了个印章,是专门给奴隶打印记的。
黎青的手一抖,还没来得及去拦,戒指那边的声音就开始了,“打扫啊,打扫!你是听不见吗?”
她用力一抬,在吊灯马上落下的时候,骤然间挣脱了噩梦。
也没有什么东西捆住她,有的只是秦年觉得十六度空调太低,反手开了二十六度,还顺便给人加了一条空调被的窒息感。
黎青扶着自己的头,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等浑身的燥热散去。
房门被敲响,黎青以为是秦年,便随口说了句请进。
打开门的却是背着小书包的黎阳。
秦年跟在黎阳的身后,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金丝眼镜下的双眼眸光潋滟。
似乎是察觉到黎青在看他,他眉眼弯了弯,“青青,醒了?”
黎阳啪唧一下,就冲到了黎青的怀中,“姐姐,我想死你了!”
她险些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到,伸出一只手,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体,“阳阳怎么来了?”
秦年走过来,将黎阳的身躯往后一拉。
黎阳也知道自己的速度有些快,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是秦年哥哥说,带阳阳和姐姐去接妈妈去疗养院!”
黎阳对于黎青毫不设防,自然是她一问,自己就全盘托出了。
黎青的表情一愣,她看向秦年,眼底浮现出疑惑,“疗养院?”
左芳女士留下来的钱财捉紧见底,秦年当时好心把黎阳送去星光小学,却忘了考虑学费问题。
有黎阳这个问题出现,很快,本就不多的钱财,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年毕竟是好心,从他的视角中来看,那是一所正常支出的小学。
黎青本是打算请个保姆,借此照顾黎阳和左芳两个人。
但请保姆的价格太贵了,根本不是她能够承受的价格。
好在黎阳很省心,他知道家庭不太好,就主动地学习了如何做饭,
黎阳知道秦年其实不太喜欢小孩,也就贴心地没有黏着姐姐。
“姐姐,我折得九百九十九个千星星,送给你!”
他的书包里是一盒子又一盒子的星星,里面的颜色各异,都是他一点一点掐到鼓起纸星星。
他眼底带着高兴与喜欢,“让我看看,给姐姐放在哪里呢。”
他兴冲冲地,最后选在了黎青的床头。
放下的时候,见秦年依旧是那副神色,没有不满,这才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折的?”
黎青想知道他折了多久,喉咙哽咽。
黎阳过滤了一下,立刻解释道:“都是我在家里折的,绝对又好好听课,好好学习。”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
左芳女士总是浑浑噩噩的,有的时候会把东西扔到火里,说他这是无用的工作。
譬如什么,如果不学习就不要开着灯云云。
黎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不太喜欢自己。
但,姐姐说过,左芳之前,一直一直很期待他的到来。
只要是姐姐说的,他都会信。
虽然摸黑有点难,看不见的话,就只能一点点地去寻找,要在什么地方开始用力,才能折出一个完美的星星。
虽然有些困难,但后来的几次,也慢慢地得心应手起来。
“梦见什么了,怎么一头虚汗?”
秦年用毛巾沾水,一点点擦拭黎青头上的细汗,“去洗漱一下吧,等会出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没带什么情绪。
黎阳眯起眼,看了一会,突然蹦出一句,“妈妈以前,和爸爸也是这样吗。”
秦年的手一抖,他看黎青头上有汗,下意识地就想擦,完全没注意,这里还有个小孩。
黎青轻笑一声,她接过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脸,声音有些沉闷,“是啊。”
左芳女士不喜欢早起,熬夜到很晚,黎父就会故意在早上吵醒她,纠正她的睡眠。
有的时候,他会故意用冷水倒在毛巾上,去给她擦脸。
左芳女士被刺激,就会想打人。
那个时候,父亲会怎么做呢?
黎青眯起眼,挤出牙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好像变得很小很小,需要踩着凳子,才能看见镜子里的水池。
“你是不是有病,今天星期天,我说了我要睡懒觉。”年轻的左芳表情生气,双手叉腰。
面前的男性先是一笑,看见妻子愈来愈低沉的气压,当即扑通一声,半跪在左芳的面前。
他从眼底挤出两滴眼泪,像是被污蔑了一样,“我这不是为你好嘛,错了错了,下次不会了。”
按照黎青父亲的话来说,相比于跪榴莲,单膝跪地是他最大的尊严。
小小的黎青就会透过镜子,看着左芳先是想笑,又觉得自己没有威严,垮下来的脸,“这是作甚,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仗势欺人呢。”
“怎么会,单膝跪地,有利于拉伸自己的腿。”
他这话一出,让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男人本来还觉得无所谓,却发现黎青也在笑。
她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方才还无所畏惧的男人,顿时羞红了脸色。
他抓了抓左芳的袖子,“错了错了,孩子看着呢。”
为了避免让孩子误会自己的家庭地位,男人当即就要起身。
小小的泡沫落在眼前,在自己的前面,像是支撑不住一样,噗的一下,就像是一场美梦中的泡沫,粉身碎骨。
黎青弯下身子,一手把自己的长发抓住,缓缓吐掉漱口水。
秦年一手抓着黎阳的书包,站在门口,穿戴整齐。
黎阳立在那,表情期待。
“走吧。”
秦年笑了笑,伸出手。
“现在去接她吗?”黎青和他双手交叉,询问道。
秦年摇头,面对黎青不解的目光,他道:“她就在下面。”
黎青的指尖痉挛,心脏也跳漏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