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页真的事，屈梅雪在宿舍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原先大家都听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除了邱丽美，她说话其他人竟然都不搭腔了。

昨晚赖珊珊突然在宿舍提起，班里男同学经常去教师食堂吃杂酱面，都说特别好吃，就是要格外给打饭师傅塞点钱。

家里人一直教屈梅雪，适当花点小钱笼络人心好办事。她便开口，邀请大家一起去教师食堂吃杂酱面，正巧她的生日近了。

而赖珊珊像就等她这句话一样，紧赶着起哄，让大家感谢她。

就是那个时候，屈梅雪突然反应出不对劲来。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去食堂的路上，好多事不断在屈梅雪的脑中来来回回。她在机关大院长大，耳濡目染，有些沟沟道道一旦想通了关节，就什么都明白了。

姜页真总觉得迎春花的黄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黄，温柔有分寸，明度不至于太高，在路两边绕满也不觉得晃眼。配蓝天，配灌木都合适。

女学生们前后错落，也不拘谁和谁挽着手，混成一团一起往食堂走。大家都不是拿腔拿调摆架子的人，姜页真很快融入其中。

真好啊，姜页真边对着脸记名字，边听她们抱怨。物理老师的方言难懂，宿舍的水管漏水，食堂打饭的勺子又小了一圈。都是琐事，但身处其中，却很有趣。

打好饭找到座位坐下，姜页真旁边的女同学见姜页真一个肉菜都没有打，把自己饭盒里的肉末豇豆转到靠近她的位置。

“页真，你尝尝这个。”

姜页真不打荤菜，倒不是因为心疼钱，这里的妈妈给她留了一本存折，虽说用途是嫁妆钱的可能性更大。但到她手里就是她的了，只要不太铺张，读三回大学都够用了。

只是这个年代大锅饭的口味实在和她不合，师傅把白腻的肥肉做出好几种样式，但统统都油乎乎，让姜页真很没食欲。

看了一圈，姜页真也只打了一份小青菜和麻婆豆腐。

不过接受别人的分享是快速拉近关系的好办法，姜页真欣然夹过来两小节豇豆，还有一点肉丁，然后转动饭盒，把看起来最像样的麻婆豆腐转到中间。

“你们也尝尝我的。”

女孩们热热闹闹地交换着自己的饭菜，今天下课及时，不用赶时间，这样一来，最下饭的就不是红油辣酱或者腌咸菜了，而是各种各样的八卦。

谁和谁悄摸摸处对象了，哪个老师在食堂偷包子被师傅抓了个正着，小到校园里多了几只猫，大到校领导的升升降降，各种前朝往事后来新说。

姜页真半知不解，人物关系还没拉清楚，八卦就已经从动物实验中心，跑到附属医院的麻醉科了。

不过有些老师，可能因为活得久爱蹦哒，或者徒子徒孙有出息，名字和故事在四十年后的药学院也有流传。

姜页真听见几个熟悉的名字，心里暗暗和之前听过的版本对比，原来有些事是真的，有些事传着传着跑偏了。

也别说八十年代淳朴保守了，有些事情，可比互联网全媒体时代还要辛辣刺激。

吃到最后，同学A又想起一件大事，盖上饭盒：“你们还记得上学期泡汤了的那个选拔小组吗？”

同学B接腔：“当然记得，本来说好了取期末排名前两名，后来怎么没声音了。”

同学C有点人脉：“我听付尤说，他听他们文体部的部长说，是因为走后门找关系的人太多了，谁也压不过谁，就只能先暂停了。”

同学A得意加神秘：“我这里有最新消息，悄悄告诉你们，今天晚上的年级大会，要重新组织报名那个拔尖小组。

同学BCDE：“你怎么知道的？”

“我课间去找辅导员，看见她桌子上就放了报名表。”同学A看姜页真懵懵的，贴心给她解释前情，“学院里的领导们看大家毕业之后都去药厂了，想提前掐尖，选一个拔尖小组留住人才。”

说着，同学A来3D复原起今天上午辅导员办公室里的书记，停顿和表情动作都相当到位：“要培养咱们学院土生、土长的学士、硕士、博士！”说完右臂向斜上方挥出，招来前后左右一片注视。

女孩们笑得前仰后合。

同学B笑完先摇头：“我这种成绩一般的，肯定是选不上了，听说只收8个。”

同学C：“我听说是6个，而且是大一大二一起选，你想那竞争要多激烈啊。”

同学B：“我就不报名了，不给学院浪费报名表了。”

同学D捂嘴笑：“你们都不报名，我可要报名，考试的时候，我要坐在李悯龙旁边。”

同学A戳齐筷子：“你们看她那花痴的样，名字都叫错了，人家叫李明农。”

同学D被笑了也不恼：“你不也叫不准吗！”

都是方言版普通话，谁也别笑话谁。

另一边，教师食堂外的餐桌上，赖珊珊也在说拔尖小组的事。

“梅雪，你家里的消息那么灵通，肯定早就知道拔尖小组的事了吧，真是的，应该和咱们宿舍里的人提前说说的。”

屈梅雪拌面的筷子稍稍停顿，听到赖珊珊又想牵着自己鼻子走，没有像之前一样甩出好处堵住赖珊珊的嘴，而是不咸不淡道：“说不说有什么区别，你们去了也选不上啊。”

邱丽美无条件站在好姐妹这边：“就是就是。”

赖珊珊吃瘪，见气氛不对，便把话题带到姜页真身上。

一个小团体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大家通过奚落嘲笑“她”产生凝聚力，“她”的对与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团体需要一个坏情绪的宣泄口。

赖珊珊挑起话题：“姜页真不会也报名吧？她之前无机才考了30分，应该不会去丢人现眼吧。”

除了屈梅雪，其他女生很快上钩，顺着赖珊珊的话讲了下去。可能嘲讽、想象“她”出丑特别容易让人笑出来，餐桌上的氛围从刚才的沉静诡异地热闹起来。

屈梅雪知道赖珊珊不是良善之辈，但赖珊珊今天这话却让她重新估量起赖珊珊的心机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