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病例报告单一张张翻过去，所有人的脸色沉重并着难看。

他们看不懂充满专业术语的内容，但他们知道这些醒目的报告题目组合起来的意思——小夕的所有器官被调换了。

这不再是有人私自换取小夕的器官去治疗那种简单事件，而是有变态故意割走了小夕的所有器官。

割器官在变态手里就耍杂技一样轻松。

许方恨得眼球充血通红，他抡起拳头狠狠捶在自己身上，“嘭”的震得电脑面前的人齐齐从惊恐中回神。

军长大步过去抱住他，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现在的许方就像蛮牛，认谁都拉不住。手臂磅礴的肌肉鼓起，手背青筋毕露。他恨到极致，不分人，连军长也捶。

小士兵眼疾手快跳起来去找何医生。

何医生匆匆赶来强行给许方打了一针镇定剂。

许方渐渐失去力量，在军长双臂里滑到。他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瞳孔深处剧烈颤动。

“他们……是不是、是也这样对小夕……”

【束缚她。】

【强行麻醉她。】

【取走她的器官……】

他们将他抬到病床上。

病房里氛围凝重，不止是小夕器官被全摘走的事，也不是许方说的话，而是小夕的病例报告之后还有十几份报告。

印在报告单上的名字扎痛了所有人的眼——

【患者：许岁，女，12岁。】

周资和肖旭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页。

小士兵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他们这村里很长时间了，平日里除了干活就是互相唠嗑，许家的事，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些。

比如，许夕还有一个姐姐，叫许岁，在七岁那年失踪。

七岁失踪，时隔五年，许岁和许夕在同一家医生做了相同的手术。

【心脏移植报告一例】

【肺脏移植报告一例】

【肝脏移植报告一例】

【肾脏移植报告一例】

【胰脏移植报告一例】

档案翻到尽头，后附一份DNA报告，检测人是许岁和许夕。

那行醒目的检测结果让他们清楚明白，这不是同名同姓，而是真的亲生两姐妹。

气氛从凝重变成了诡异。

这一切就像有人在操控——他们听说许岁是被人贩子拐走。可这份报告看来，是蓄意谋之，带走许岁，又在五年之后，将许岁和许夕的器官调换。

蓄谋这件事的人，知道许岁和许夕的关系。指不定早早观察两姐妹很久了。

一种恐怖的气息充斥在众人心中。

宋丽下意识脱口而出：“不会是熟人作案吧。”

众人盯向她。她讪讪一答：“肖旭不是说许岁乖得很，从不跟陌生人说话吗？能带走许岁，肯定是熟人啊。而且得是周围都熟的人，才能把许岁和许夕分这么清，隔五年还能找回来。”

肖旭拧眉：“许家不认识有能力在医院做地下手术的人。”

宋丽说：“熟人带走交给能干地下产业的人啊。”

肖旭沉默了。

这种可能性在一页页档案面前，太大了。

“这不是重点。”军长站出来，“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许岁，将两人的器官换回去。”

小士兵点头：“对啊，两姐妹能悄无声息地做手术，那许岁肯定还在这城里。说不定这五年都在这城里呢。亏得她们爸爸找——”死了都没找到。

在宋丽的怒视之下，他急急拦下自己快要脱口的几个字。

他紧紧闭住嘴，心里恨不得扇死自己。这种情况说许爸爸简直是割心之后再插刀——许爸爸因为找许岁意外车祸死亡，一家四口只剩疯掉的许妈妈和病弱的许夕。

如今还有一个可能还活着却不知在何处的许岁。

宋丽：“那要怎么找啊？”

现在的社会，大家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藏起来。比如何医生。宋丽听阿桥说，何医生就是他们从土坑里刨出来的。

正想着何医生，何医生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档案，从另一间办公室过来。

他的脸皱得比苦瓜表面的纹路还皱，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找不找得到都没用了。”

他一张张快速翻过档案，挑出几张摆在桌面上让大家看。

“许岁的器官在九岁出现衰竭，十二岁的时候，濒临死亡。先不论小夕为什么装着许岁的坏死器官能活到现在，而是找到许岁，我们也不能取走她身体里属于小夕的器官。一旦取了，许岁必死。”

“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和小夕匹配的器官给小夕换上，让小夕先活着。再说许岁的事。”

何高青停了一下，“……也许，许岁这辈子只能揣着小夕的器官了。”

办公室安静的落针可闻。

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许岁坏，还是说小夕真惨，或者说许岁和许夕都可怜。

许岁在七岁被拐走，在快要病死的十二岁取走亲妹妹的器官。

许夕在十岁装上亲姐姐坏死的器官，活到十二岁，而她被拐走的亲姐姐不知生死不知在何处。

无论哪一件事，对许家来说都是沉痛的打击。

对村里的人来说，是一场劫难。

小士兵喃喃：“器官哪那么好找啊？大家都要活命，谁愿意给啊？”

肖旭望向宋丽，“丽姐，你不是认识……”

“对了丽姐，档案密码你哪来的啊？”小士兵打断了肖旭的话，一脸疑惑地问宋丽。

宋丽手里还拿着那张纸，纸被她揉皱了，但展示还能清晰看见上面的字。

她用纸点了点村口，“就刚才那个来找狗狗的先生给的啊——就说自己有个朋友是胸心科教授的那个人。”

小士兵这才“哦哦”两声表示自己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你了呢。上来就摸脸捂嘴。”

宋丽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是不是不是！意外意外意外！”

“那他咋知道密码啊？”小士兵又问。

这一问，室内再一静。

紧接着是一惊。

“他是医院的人？”周资皱着眉去看肖旭。

肖旭双手抠着轮椅扶手，呼吸都是紧促的，“不、不是……没见过他……”

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

医院人太多了，肖旭没全见过，但这个人，他是一定没有见过的。这人长得太出色，但凡他见过一定不会忘。

“现在叫你认认小夕的主治医生，你还认得出来吗？”宋丽问他。

肖旭点点头，许家没文化人，手术事多，他们看不懂。是他拄着拐杖和许方在医院里跑上跑下。

他接手的事情比谁都多。

这也让他在看见这些档案时，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愧疚。

他竟然没从那个小手术里窥得这么大的阴谋。

在他颤下眼睑时，肩上落下一双温厚的手。

肖旭骤然抬头，撞进周资宽慰的眼中。

“和你无关。”周资说，“他们披着羊皮干狼豺虎豹事，不可能让你看到一点端倪。”

在他坚定的眼神里，肖旭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小丽。”周资松开肖旭，转向宋丽，“我想跟你告一段时间的假，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给小夕换换。”

这种情况根本不好说不，宋丽说：“行。你让肖旭给你准备点干粮吧，几个人去？我好安排田里的任务。”

这段时间正是菜猛涨的日子，田地的管理要比往常重。人手不能少太多。

周资摇摇头，“不用，就我一个人去。其余人留下干活。我没干活，食物也不用给。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不行！”许方的假侄子突然跑进来，抢在所有人前说下这句话。

“我跟你一起去！”他满脸倔意，是那种“你不同意我就悄悄跟着你”的倔强心机。

让所有人头疼。

宋丽叹气，“食物是一定要带，我告诉阿桥，阿桥也会同意。你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保证小夕能活。”

周资抿抿嘴，没再硬撑。只是觉得他们这一趟来村，明明是干活，却成了他们的负担。

让人惭愧。

“还有你，”宋丽专门点了点假侄子的额头，“小孩子别乱跑，好好陪你阿桥姐姐玩，陪玩高兴了，说不定你阿桥姐姐明天就去抓医生回来给你小夕妹妹做手术，后天你就能看见你小夕妹妹活蹦乱跳了。”

假侄子撇撇嘴，眼里有凶凶的不赞同，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清楚知道丽姐说得对。

人人都知道，虽然村子是宋丽和宋奇在管，但决定村里一切事和人的那——狗。

而狗，是阿桥的。

所以，讨好阿桥，让阿桥开心才是重中之重，办一切事情最稳妥的捷径。

“周资，你带五个人吧。人多安全点，也效率。”宋丽说，“我想办法安排。”

事情就这么决定。

肖旭立刻转回厨房去做干粮。侄子为他们装井水带路上喝。

周资去和兄弟们商量，大家义愤填膺都想去。周资只叫了五个人。

宋丽在电视机前找到正好看完猫和老鼠的阿桥。她把事情挑重点和能说的部分告诉给阿桥听。

「找小夕姐姐啊？」

阿桥立刻来兴趣了。

「长什么模样？有没有衣服什么的，我来帮你找一找，一定比他们先找到小夕姐姐。」

她从藤椅里站起来，欲欲跃试。

宋丽扶额：“人家姐姐几年前就失踪了，哪还有什么啊。不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认不认今早来找狗狗的那个人——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长得挺帅的那个……”

宋丽絮絮叨叨，说事情都没以前那么简洁了。明明一句话可以概括的被她描述好几百句。

阿桥目露古怪，一手搭胸一手摸着下颌，打量宋丽。

然后，她面露踌躇和犹豫。

【她要不要告诉宋丽：你看上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一只丧尸。】

【能把你吓死的丧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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