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逛了街，又带她去报道？”

“是的。”

“她什么表现？”

赛琪将各种报告立在面前推向迟堇渊回答：“略显天真的普通女孩 。”

“你觉得她怎么样？”

坐在办公椅上，迟堇渊一手支着脑袋，左手在黑木桌上轻点听赛琪的汇报。

赛琪对着迟堇渊面目表情地评价：

“心态稚嫩，目光澄澈。她不像在城中生活过，甚至没有正常人类该有的常识。”

“可能是从某片废墟城市地底区的流民后代。”

“对了，她还说她会计算机。”

计算机这个说法着实古早了。

要不是迟堇渊在校期间不偏科地研究过历史。可能都不知道这个名词。

毕竟末世的发生虽然在百年之前，但那时的人类寿命延长，计算机也早已进化为光脑。

也正是如此，才会在末日降临时有数据留存，有幸地供后人学习。

桑榆虽然来历不明，这种细节的补充会她变得更加真实。

“所以，请您收起无端的想象，据历史数据表面，污染异变人类的概率不到0.01%。”

“以及，”赛琪抱着数据报表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

“请您不要继续将看过的事务堆在桌面了，它不该在这个分区！”

闻言迟堇渊坐好，乖乖把它们放回正确的位置。

赛琪，迟堇渊最严谨洁癖的助理，一直苦于上司是异性，难以严格监督。

于是在每一次忍无可忍时都会控制不住劝告。

幸而迟堇渊向来尊重下属，他无奈：“已经猜的我想说什么了？”

“是的，您的猜测在中央城区两次被驳回，没有科学依据。”

在污染指数爆炸的年代，他只是合理地提出污染进化可能变成人类形态，潜伏城市的可能性。

一举遭到中央城的质疑。

有因为这些年他累累战功相信他的人，自然也有赛琪这样相信绝对科学的人类。

科学依据吗…

迟堇渊眸子里回放着与污染物作战，异化，再被杀死的战场。

再想到一问三不知的桑榆。

“最近绷紧一点，明天我亲自调查桑榆。”

他起身走向窗台，审视这个累年被污染侵袭攻得半残的城市，神色深沉：

“赛琪，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讲科学吗？”

*

第二日白天，桑榆正式加入工作。

好心的中年负责人李达带她去采买食材。她负责熟悉流程，李达人来购买。

中年大叔挺着肚子踱步，桑榆推车规矩地走在后面，很快找到目标：

带着泥土破损脏污的白色塑料布在地上铺平，妇女盘腿坐在地上着铺平篮框里一捆又一捆的绿色植物。

李达眯着眼弯着身子低头端详。

“这个草都枯了！怎么敢卖10个币。”他开口砍价。

卖菜的一看就和大叔很熟，立马反驳：

“胡说八道！我这是昨天白天带着一家老小特意找到的瓶草！差点走到污染区很危险你懂不懂！”

“不管，干了就是干了，5个币卖不卖？我可是打算买好几捆！”

“…9个币”

“这样打个商量：6个！”

“你你你，欺人太甚！……”女子气得蹦起，站起来据理力争。

桑榆满脸无措推着推车在一边瑟瑟发抖：原来这个世界砍价也是这么凶猛。

最终中年大叔乐呵呵的以7币的价格收获一大车草料。

“收获不错啊！”他满意地咂咂嘴，不忘和桑榆介绍：

“还好今天出门早，不然可买不了这么多呢！”

李达大叔是个普通人，负责安置区的采买和食材供应。

根据当天的采购价，推出便宜的应急餐，卖给身在安置区的人们。

他想起刚刚桑榆看她砍价的震惊茫然：

“年轻人啊！要了解市价。城里卖稞草的人不多，但也不至于卖那么贵嘛。”

岂止是不多，他们走过不下十家店了，这是第一家让桑榆眼前一绿的摊子。

他们又随意购置了几样食物，出行的主要目的达到，大叔心里愉悦。

他和桑榆嘱咐：

“最近物资紧缺，我们临时安居区最重要的就是用最少的资源维|稳，我们可得储备好！”

“到时候…”想到过几日的侵袭，李达面露愁容，眼前是每逢侵袭失去至亲、失去工作和家园的面黄肌瘦的苦难人。

“唉…到时候有得忙呢。”那时间他们一个人顶三个用。

“李叔，那时候城里会食物紧缺吗？”

现在逛集市已经很紧俏了，便宜的东西量少还都样式单一。

“害，每年侵袭前都这样。”李叔摆摆手：

大家会提前采买物资的，不过有城规在不能攒太久 ，攒太多是会被收走的！”

那收去哪了呢？桑榆想了想到底没有问出口。

“这样不会断粮吗？”她提出新的疑惑，明明古代都会在丰收年份积攒粮仓以备不时之需的啊。

“早前是有人抗议过怀疑过啦！后来经历了几次灾难，政府供得起便宜粮，大家都不挨饿就没人说了。”

这样啊。

桑榆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手。

赛琪走后，她就掏出青石尝试了，砸砸桌子砸砸地，确实是个实心的。

夜里，她还想试试这个能力：石头攥在手里，默默发力。

脸胀得通红，右手青筋狰狞，石头也还是个石头。

奇了怪了？

那时她怎么成功的来着？

她开始换各种姿势，各种角度。先是以相同姿势相同动作，趴在床上，放在心口…测试无果后开始举一反三，连金鸡独立她都试过了！

结果完全不能复现一天前的奇迹。

是差点什么吗？

桑榆有些失望，她本想着如果自己能改回去，就完全不用担心在这里的饮食了。

甚至还能变出蛋糕、冰淇淋这些异世没有的美食。也可以靠着卖吃的在城里赚一笔。

李达看着低头望手的桑榆，以为她是怕自己活得困难。

——这年头只拿这个工资还乖乖做事的可不多。

难得起了话头：

“小姑娘，之前在哪做事啊？怎么会来第九城啦？”

回过神来的桑榆眨眨眼：

“我之前受了点刺激…忘了些事。外谴队把我救回来了。我就想留下了。”

听起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末世很难有这样的故事。换作其他人李达可能会怀疑真实性。

可是桑榆长得显小，穿越前没有进入社会，有一股完全不知社会险恶的学生气。

她面容白皙，眉眼弯弯，看上去确实是没吃过苦。是哪家富养的孩子出意外了吧…

李达想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比桑榆叛逆多了！

“没关系，九城也有九城的好！”

不知男人脑补了什么，桑榆稀里糊涂地看着他爽朗地笑着安慰。

“难道九城…有什么不好吗？”

桑榆还以为所有城市都一样呢。

大叔奇怪地打量她，看她目光透亮，充满好奇，竟然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唉——”李达叹气。

“大家都说九城不好，说驻城官冷酷无情，铁血手腕，早年沾了太多人命。制定的城规和限制也比其他城残酷严苛，毫无人性。”

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城规是迟堇渊自己制定的。

桑榆没有通读完城市守则。虽然有些不理解，但目前看到的规定都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见桑榆神情认真没有反驳，大叔难得地有了倾诉欲，有感而发，示意她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都说九城是内外皆钢的铜墙铁壁，外面污染进不来，里面的人呆着跟监狱似的。”

李达抹了抹有细微的胡茬的黑脸，看上去怅然：

“可是很多人不知道这个铜墙铁壁是怎么换来的…

“你要知道，同期的城市早就被攻破啦。”

扇子在他手上苦闷地左右摇晃，听他娓娓道来：

污染侵袭后，一个合格的城市有两个主要长官。驻城官和监管官。驻城官负责城内外的政务，监管官负责城内的污染监控。

驻城官可以理解为城市负责人，而监管官…

简单来说，就是杀死污染值过半的人类和异者的负责人。

但凡放入一个污染者进来，城市失控性几何增长。

这个职位大多被人诟病又必不可少，总有人因为各种理由隐瞒接触污染。

驻城官也需要调和这种矛盾。

九城最特殊的便是其驻城官和监管官均为一人

——迟堇渊

“当年啊，我们这边七城、八城、九城，都是外城。十年前污染侵袭七城和八城，导致原中心一城被迫转移。

九城岌岌可危，原监管员与驻城官内讧双双死亡后无人愿意前往支援。

那时候啊——城里有人脉的人早逃去其他城了！”

李达任怀愤懑，不知在哪掏出一个水杯灌了口水：

“但其实也不怪他们…要是我有关系…”

……

未尽之语众人皆知，他无奈地笑了。

“幸亏那时候迟堇渊长官站出来了，一人从二城单枪匹马过来。

嘿！那时候他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

这之后就像世人知道的那样，年轻的军官才入城就带着九城挺过了第一年的污染侵袭，在九城打响了第一枪。作为监管官亲自在城外严厉监察，冷血执行。残酷无情地结束了许多生命，开启了一段血雨腥风的时代。

九城在他的监管和规则下逐渐安稳平息，在培养一系列手下后，他开始转移重心筑牢驻城官的工作，沉淀成了如今的模样。

第九城依然不招其他城里的人欢迎，在每年最多的侵略预警下，伫立至今。

大叔的一席话让桑榆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她腿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

想不到这个大叔还是迟堇渊的死忠粉。

她不是这里的人，以她的视角来看，那个怀疑自己的邪笑怪男这样做还挺酷的。

另一个角度来说简直是残暴的个人传啊！

忽然，她有了新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