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雾火焰燃尽后，桑榆面前只剩下干枯的树枝。

“你刚才说的没错，确实是那里的污染最多。”

但问题不大，没有这个有危险性。

迟堇渊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没估计错，里面应该有两条污染。”

“怎么做到的？”桑榆询问。

“这边，”

“对于污染首先判断可能存在区域，观察范围。一般刚进入某个区域是最佳观察时间。比如刚才它就动了一下，连带周边一片塌方。”迟堇渊用手比划，很遗憾刚刚烧死的蚯蚓破坏了现场。

桑榆表示这里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然后是这边，”迟堇渊伸出手指框住一个区域：“以中心为圆心两面起伏了一下，幅度不高但是存在时间差。”

“其他几个你也看见了，在这个范围内…”迟堇渊还在介绍。

……

原来是这样，桑榆两指撑脸：自己确实观察的不到位。

迟堇渊讲的普通而浅显，有时候第二城的宣讲会也会邀请民众科普介绍。

可惜普通人觉得自己能力弱放弃观察，异者觉得自己可以感应无需考虑。

看着少女在低头反思，迟堇渊心里软了软：

“还有，较为低级的污染虽然没有思想，也有用趋利避害的本能。”

“最大的那只判断位置，离它最远而且两只聚集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实力不够。”

桑榆点点头，攥紧钝掉的长刃：“那我去试试。”

迟堇渊挑好角度：“我会协助你。”

走近之后，桑榆确实不知道污染位置，她的目的明确：自己不是为了用刀杀死，而是让它现行。

端详片刻，她猛地一戳：碰、碰到了！

前段产生重物感，桑榆不敢放松，迅速抽刀往一边的地上砸。

另一只也在此时出动，迅速地爬出来。

桑榆无暇顾及，她也不需要。迟堇渊远程开枪：砰！一枪爆头。

果然是两条细污染。

桑榆这只被她强制压在刀下，右手开了两枪。它摆了摆身体，也彻底不动。

她立刻扒拉到一起，掏出喷雾猛喷点火结束。

被迟堇渊一下拽远后，她眨巴眼睛：“怎么样？是不是进步了。”

迟堇渊一面观察环境，一面把着她的手臂思索开口：

“抛去左手控力不够差点把它甩飞、最后喷雾剂量超标易引发爆炸外———”

他语意含笑：“确实进步了。”

桑榆还在判断他是不是阴阳怪气。

迟堇渊上手擦掉她头发沾上的雾剂，鬼使神差地揉了揉：

“右手单枪稳了不少，射击情绪稳定，瞄准也不错。确实是很大的进步。”他没见过短短几天会有这样进步的人。

如果她真的是人就好了。

看来是真心夸奖了。

得到评价的桑榆眉眼弯弯，神色若有所思，不出片刻低头考虑下一次战斗 。

头顶的迟堇渊没料到她能如此迅速地收心，深深望她一眼：她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都愿意学习的决心。

就这样，桑榆兴致勃勃把面前的污染全都清理了，她还在进步。

*

接下来，是去城中的培育基地，迟堇渊这次没让桑榆跟进来。

他安好了门口的三角仪器后只身前往，并且叮嘱桑榆不要随意走动。

想到桑榆的性格，他严肃补充：“至少不要走出这片街区。”

好吧，桑榆幽怨地选择休息。

又不是什么秘密，铁门已经裂开了。眼睛一晃，两个种植园都只剩下粘稠的黑土地，养殖场内也没看见啥动物。

果然奇迹没有发生。

桑榆靠墙一坐无喜无波，看见了既定事实。

这一等就是天黑。

伴随着落日的余晖，迟堇渊才从里面出来。

带着满身清寒和屠戮污染的杀意，迎来门口耀眼的烤得正香的篝火。

桑榆生好火，美滋滋地吃上东西。

“要吃吗，刚刚变的，绿色无污染。”

她翻出测量结果，递上几串，新鲜肉类油光诱人，烧烤滋滋冒油，散着热气与香味。

无孔不入的寒意就此被带入平凡的人间烟火。

在她看来，迟堇渊的状态没有早上好。昨天迟堇渊就没吃多少，她猜测他还是顾及污染。

“……好。”

迟堇渊接下了，没急着吃，他侧头：“在外面怎么样？”

桑榆笑笑，指着右边：“那几个平房里面都有污染。我顺手解决了。”打不过她就点明火。

“晚上它们还打算出来，我点上火靠近就被吓跑了。”

“看到什么了，感觉怎么样？”

“几具尸体。”屋内都看得出富裕，陈设散乱一地，看得出屋主的反抗。

“他们死得毫无防备，检查一圈都没看到武器。”刀也好，枪也好，这里都没有。

迟堇渊沉默不语。

“你呢？眼睛里的蓝圈闪烁得更频繁了，还控制的住吗？”桑榆白天就发现了，如今在黑夜里格外耀眼，火光也挡不住这样的变化。

…

迟堇渊倚在墙边，不明意味地仰头：“你刚刚不是测了吗？没什么大事。”

桑榆没有露出被发现的心虚，她正色：“可我不知道你以前的污染度。如果你愿意称43%的污染度是小事的话当我没说。”

她记得异者超过40%都可以申请退出战场了，数值越大升得越快。

…

桑榆歪头：“我可不是你的下属，都是队友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里面没什么东西，该死的都死了。”就剩满园子的污染，他还得接上仪器。后期差点陷在松软的土里作战，他估计这块地已经被打穿了。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能量会躁动起来。”

来到这里体内失控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增加，他能感受到体内四窜的活跃。

但是污染又要靠调动身体能量抵御。

“你还有什么要记录的？”

污染测量、变化波动、信号发送，他需要保证有后来者过来勘探。

迟堇渊摇摇头：“仔细检查过，十一城驻城官和监管官的尸体也不在这。”一般而言他们都在作战核心。

十一城被毁得时间、方式都格外特殊，他需要找到触发机制。

如果一个污染就能让整座城市就此位移消失，导致的后果就是人人自危，秩序混乱。

“如果我不在的话，你是不是已经从养殖场下去地下城区了？”异者也不需要睡大觉。

迟堇渊偏头：……

桑榆盘膝而坐：“你不像一个驻城官。”更像是个一往无前的开拓者。

迟堇渊把手搁在膝盖上晃悠，漫不经心地询问：“你觉得驻城官是什么样？需要一直留在城内维|稳守城？”

“唔，差不多吧。”桑榆想的是冷静强大，理智沉稳。其实这么一想，迟堇渊也是做到了的。

她只是觉得驻城官不会频繁离开自己的城市。

迟堇渊抬头就是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她以为迟堇渊会否认，可他平静开口：“我也觉得自己不像。”

“不过，我已经是驻城官了。”

年幼的时候在第二城呼风唤雨，最大的梦想就是探索这个完蛋的世界。

于是一改作风跳级考入军校。那时目标也是为了学习更多杀死污染的技巧，不要让更多人死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驻城官。

比较起来监管员更适合他，有一定武力值且对污染的了解更深入。

或者他是都不想当的，只是年轻的他觉得改变世界需要更高的身份。

第七、八城相继破灭，第九城是东边最后一个边城。城民尚未撤离，却要放弃。

就像是得知父亲所在的城市放弃撤离那样，他不明白：明明还有机会，不去怎么知道结果？

不是一头热的冲动，他的热血早在少年时期父亲守城战死后沉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更愿意了解污染。做好计划，研究战略，直接出发。过去就有死在半路的可能，有和九城一起城毁的风险。

迟堇渊不把自己当救世主，但他从来不怀疑自己。

年少沉稳的军官被满城人民绝望而死寂的眼神刺目：我们是被放弃了吗？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又看向自发守城的第九城居民：

要让他们有选择生死的权利，要人类在污染下求一条生路。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位置，需要话语权，更多人拥有选择的权利。

于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留下游刃有余地张扬，也仍然好奇

——世界的未知的那面。

*

第九城内。

“人找到了吗？”

三队队长顾温遥冲洛佩普摇头：“查到他们出城后往西北边走了。痕迹消失在荒漠边界。”

洛佩普皱眉：“我记得那边过去是…”第十城和第十城旧址。

“需要派人过去查看吗？”顾温遥以自己只想战斗一线，把决策权给了洛佩普。

洛佩普摇头：“已经派出了。”

她皱眉：“任务的第一要务是潜入确定位置和事件。”

“刚刚得到五城、六城来信，经查这一年他们各少了近五十名市民，还包括两个异者。”

顾温遥也冷声下来：“这个人数？现在才发现？他们派人找了吗？”

“第六城派人寻找两名异者，现在还杳无音讯。”

“第五城呢？”

说到这个，洛佩普冷笑：“没找，理由是即将面对侵袭，无能为力。”

“……”因为第五城没有丢失异者，顾温遥下意识看向仍然是常人的洛佩普。

起因是第九城在侵袭后的第二周，有民众求助找不到两个孩子。

洛佩普作为临时管理者派人查案。

这个世界仍存在黑市和人口买卖，但是在第九城是不允许的。

而调查结果却是他们都被送往了已经城破的第十城区域。不属于任何已知黑市地下买卖，一个没有报备、已经荒芜的地方。

这下，无论如何都得查出来了。

洛佩普怀疑不仅是第九城有这样的情况，于是联络周边两个城市。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压下心中的凝重，洛佩普询问进程：“迟长官那边呢？”她认为这件事得通知上级了。

“接应他们的信号车前几天已经出发了，”走到信号消失前，他们会尝试和迟堇渊联系。

“那就好。”洛佩普心中一缓。

“你哥那边怎么回事？”算一下时间，洛佩他们还在路上，这时候最好传递消息。

“…消息封锁了。”比以往还要严格。

“他隐晦地告诉我，”洛佩普从办公椅上起身，目光遥遥眺望第二城的方向。

“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