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夫这话听起来像是对在座的所有人说，但是他的一双眼却漫不经心地看向周定光。

周定光坦然迎着他的眼神，虽然蓝庆武的那番冗长的发言被他无礼地打断，但是那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障眼法。这么久的时间，这些人都被困在这里，无法及时掌握外界情况，这就足够他手下的人操作，扭转局面。

他自信满满，颔首同意霍尔夫的说法，“卡佩先生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最让人头痛的事。”他笑意盈盈，像是多么赞赏霍尔夫，而后追问，“卡佩先生既然直击问题要害，那想来也有应对计策咯？”

“计策倒谈不上什么，”霍尔夫像是没听出来周定光语气里的轻视和嘲讽，理直气壮地倚着沙发，“想法倒是有一点，只是怕周议员不肯通过。”

三言两语之间，又把问题抛回给了周定光。周定光没想到这人原来这么难缠，他原以为他不过是卡佩家选的吉祥物，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把话说死，只好退让一步，“卡佩先生不说，我又怎么给出我的意见？而且，我想如果您说的在理，在座的各位议员不会不支持。”

“我的观点很简单，把那些涉事人员放弃，自然就给了民众交代。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也不用担心背负什么骂名。”霍夫曼说的理所应当。

不论站在哪一方的角度，这都不失为一个还算可以的处理逻辑。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虽然是治标，但是好歹是把表面的问题解决了，显示出积极的解决态度，说明联邦始终重视民众的声音，这样的态度给出来，那就没问题。

而对于周定光他们，只要真的给出对于刘智父子以及相关人员的处理，90%的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事情已经结束，不再关注它。失去民众热度以后，他大可以从刘智做的事情里选几个看得过眼的，作为他晋升的依仗，顺便还能请人宣传一下联邦的赏罚分明。

但是周定光有他自己的思考。

霍尔夫讲的虽然不错，但是他不能松口，他需要给他的团队一种感觉，他在尽力保护着他们，哪怕有人给他制造出极大的麻烦。

而且，他计算一番，这么久的时间，自己手下的媒体应该已经抢占先机，把舆论关注的重点转移。

他不着痕迹地瞥过陆琛，多得感谢他，这个十二议员制度以来最年轻的先生。

陆琛敏锐地捕捉到周定光的眼神，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又不知道他的那一瞥代表什么。

“霍尔夫议员的说法不无道理，”陆琛突然开口，不顾恩佐的不赞同，继续讲，“目前我们只需要把几个不重要的人推出去，就可以维护联邦和十二议员制度的公正，这是一笔太容易算的账。”

他说着站起来，眼睛一个一个扫过沉默者，“我也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召开十二议员会？”

“而且，周先生，您似乎忘了，这一次会议并不应当通知我。”

他说完就要离开，但会议并未宣告结束，会议室大门并未自动打开。紧跟着陆琛的工作人员在他的示意下，输入繁杂的开启指令。

等陆琛走了，一些人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十二议员制度延续至今，能被选为这十二个席位中的一员，总不可能只是凭借家族或者其他吸引人的东西，比如姣好的面容，一定是做出了一些成绩，才能有资格被民众推举到这个位置。

因此，十二议员的会议章程里就明确规定，若会议主题与十二议员曾经所属的部门有关，为保证公平公正，该议员不得参加相关会议。

今晚召开的会议，不论是舆论监督问题还是刘智父子牵扯出来的问题，都牵涉到他曾经的部门，按照章程，他今晚本不应该收到会议通知。

可是，现实却是收到，陆琛飞速思考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周定光不是一个不缜密的人，出现这样纰漏，只能是有意为之，故意让自己在一定的时间内无法关注外界信息。如果这样，周定光那么气定神闲，就应该是7采取了什么措施，而这让他笃定能够达到他的某种目标。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前些天他冲上第一的绯闻！

难怪，他会那样看自己一眼！

他立刻打开通讯器，接入星网，果不其然，看到了飘在高位的自己和程潜的名字，还没等他细看，就看到珍妮的对话框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消息：

“陆，有人放出你和程先生的隐私信息，这是抓取到的信息数据。”

“陆先生，我们已经尽力在处理。另，这一次的信息流很不寻常，是否存档？”

当然不寻常，上一次自己和程潜的被拍是意外，而这一次，自己和程潜是周定光的棋子一颗，妄图以此保住他的棋子。

陆琛发出冷笑，继续查阅珍妮的汇报。

“已存档。程先生的回应是否需要跟进？”

？！

程潜回应什么了？

陆琛切换到星网界面，想要点进去，但是又害怕，自己当初模棱两可的话语，并没经过程潜的同意，如今因为自己，三番两次被打扰，他应该是很不快的吧。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也会觉得烦躁，只想撇干净关系。

陆琛戚戚然退出星网界面，准备联系蒋思敏，让他准备好蓝庆武相关报告的稿子，做好各种类型各个角度的分析，只等这次会议的实况转播，就全平台发布抢占舆论先机。

但他刚进入联系人界面，就看到赵明头像一动一动，点开，听到他语气夸张的抱怨，“不是我说，你怎么连我都瞒！太不够义气了！”

瞒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陆琛一头雾水。只好屏着呼吸，点开了程潜的词条。

词条里置顶的就是程潜的账号，和他发的视频，那条视频就十来秒的时间，就是围着他送的那束花走了一圈，完全没考虑什么光影和构图。视频最末附了程潜的文字：

“感谢大家厚爱和关注。照片不假，但把陆先生的花拍丑了。”

陆琛听得自己的心怦怦跳，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他紧咬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从那迷醉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想，程潜也许只是为帮他解围，毕竟自己暗示过两人的情感状态，如果照片的另一方被曲解为其他人，会对自己的形象造成损害。

他又想起程潜所谓的利益交换，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刚准备转发他的消息，做个回应，就看到那个空白头像一瞬变成了一朵红玫瑰，然后再下一瞬，一条消息出现：

“方才听闻学长的消息，十分痛心，不敢相信学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在云华求学期间，多得学长照拂。希望诸位能用心了解学长，不要听信一家之言。”

他甚至还贴心地附了图，图上刘远的神情不可谓不傲慢，而说着感谢被照拂的程潜，在这照片里，却神色僵硬，手下意识地往后背，处处显示着主人公的紧张。

……

这感谢，还挺独特。

作者有话要说：程潜：“说棋子，谁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