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只有九点半开始的两节课，早上八点，寝室里还沉寂在一片睡梦中。突然一声大叫，震得几人从床上弹坐起来，拉开遮光帘探头往外看。
“怎么了？”
只见刚起床坐在桌前的童洋，缓缓从镜子前移开了脸，她慢慢转过身子，声音里带着哭腔：“琪琪，希希，我的鼻子，我的脸……啊……”
陆佳琪和林希睡眼惺忪，怔怔地看向童洋，只一眼，瞌睡虫顿时不翼而飞，接着噗嗤两声，全都笑倒回了枕头上。
童洋气恼地转回身，她终于明白昨天医务室的医生说的那句“这些地方，这几天可能会有点肿”和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知道会肿，但没想到会肿成这样啊，这又红又粗跟个胡萝卜似的鼻子塞在发面馒头般的两颊中间，简直又惨又搞笑，这让她还怎么见人？！
看着床上那两个看她一眼就笑一阵，还笑到满床打滚、不能自已的损友，童洋简直无语：“做个人吧，两位！”
俩人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从床上爬下来。全程眼神飘忽，连正眼都不去看她，生怕一个没绷住又笑出来。再笑下去，童洋同学怕是真要撸袖子打人了。
林希从抽屉里找出一叠口罩递给她：“我这里有口罩，你随便挑，卡通的小清新的ins风的纯欲风的，通通都有。”
“有印着刘亦菲脸的吗？”
“有印着郭德纲的，要吗？”
童洋气得鼻子都痛了：“有XL号的吗？我怕均码的我戴不上。”
童洋抬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俩人，一双大眼睛周围也是红通通的一圈，搭配肿成包子的鼻子和脸，简直堪当喜剧第一人。
陆佳琪和林希看着再也憋不住了，爆发一阵大笑，然后灵活地躲过了童洋的猛扑，再来一个迷之走位，齐刷刷躲进了卫生间，剩童洋一个人在外面欲哭无泪。
……
上午两节都是《传播学概率》，陆佳琪和林希陪着童洋，缩在教室的角落里安静地当隐形人。
不知道是不是药膏的作用，鼻子和脸的疼痛感减轻了一些，但整张脸又麻又涨的十分难受，童洋忍不住一直拉开口罩偷偷照镜子。
每照一次她都想哭一次，这脸！太影响市容市貌了！
童洋正“悲悲戚戚”，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屏幕上显示来信人的名字：GZ。
GZ！靠！顾湛！
童洋一把抓过手机，身边的陆佳琪和林希看到她的动作，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她激动地指了指手机，也用口型回她们：顾湛！
俩人一扔手上的小说和零食，扒着就过来了。
童洋小心翼翼地点开微信，上面非常简短的几个字，GZ：在上课吗？
童洋想了想，肃着脸一本正经地回：对！
陆佳琪和林希微微皱眉。
信息马上又过来了，GZ：人文学院1号楼？
童洋又想了想，继续正儿八经地打字：是！
陆佳琪和林希怒了，都回得什么玩意儿。
在俩人恶狠狠的注视下，童洋瑟瑟地加了一句：怎么了吗？
GZ：下课后方便出来一下吗？
陆佳琪和林希满意了，一颗少女心泛滥成灾，疯狂地拍着童洋的肩膀，要不是在课堂上，童洋敢保证这俩货的尖叫声会响到隔壁村的大爷以为哪里在吹唢呐。
童洋避开两个发疯的少女，侧身快速地回了个“好”字，随后和顾湛约定了在她上课1号楼的后门见面。
15分钟后下课，陆佳琪和林希非常识相地没跟着她来。
童洋到后门的时候，顾湛还没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没有消息。
1号楼后面有一条很小的人工河，河边稀疏地种着几棵柳树，童洋找了棵粗壮点的，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数起飘落在水面的树叶。
顾湛到的时候就看到少女靠在柳树上，像公园里的老大爷似的曲着两只手往树干上撞背，嘴里还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一开始只是小幅的动作，慢慢地似乎找到了乐趣，她加大了撞背的力道，口中的“嗬”“嗬”声也不断增大，声音里甚至带着些愉悦。
顾湛就这么远远看着侧对着他的人，然后看到她没控制好角度，一甩头，一边的脑袋擦到了树干，她“啊哟”一声轻呼出声。
顾湛忍不住唇角微扬，这个场景还真的有点好笑。
他看她揉着脑袋，便抬脚向她走去。
童洋听到脚步声，马上停止动作，转过头来。
于是，顾湛看到了一张戴着超大型号白色口罩的脸，这口罩之大，是他从没见过的型号，侧边快延伸到了耳朵，而正面连眼睛都快挡住了。他一个没忍住，轻轻的笑声就溢出了唇角。顾湛眼尖地看到对面的人懊恼着，极快速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样子，他便更想笑了。
顾湛整理了下情绪，慢慢走到她面前，和她解释自己来迟的原因：“对不起，临出门遇到点事情，耽误了时间。”
童洋觉得自己“沉稳内敛”的形象在顾湛面前简直崩地稀巴烂了，她就不应该因为无聊数完树叶又开始撞背的。
她后悔啊，后悔想到前几天那个主题是春暖花开公园锻炼忙的视频，里面有几个老大爷老太太就是这么撞背的。她后悔啊，后悔心血来潮也学着来了几下。她后悔啊，后悔撞嗨了还莫名其妙擦着头了……
偏时机就是这么恰好，顾湛看到了！
童洋用轻咳掩饰尴尬：“没事，我也刚下课。”
“脸上好些了吗？”顾湛侧头看着她的脸，满目都是口罩的雪白，他疑问道：“这个口罩……”
“啊，”童洋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大口罩的带子，“因为戴口罩有些憋闷，所以戴了个特大号的，宽松点。”
她本来想说脸肿了，正常码的戴着勒的慌，话到喉边又吞了回去，要真这么说，就更没形象了。
她自认改口说的很完美，但顾湛还是听出了别的意思，他上前一步看着她：“脸肿的厉害吗？”
顾湛挺拔颀长的身形瞬间靠了过来，童洋心里一慌，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微倾，赶紧说：“没有没有，肿的不厉害。”
顾湛的眉心微蹙，和她建议：“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童洋还是坚定地拒绝了：“肿是肿了一点，但肿是散淤的过程，过两天就好了。”她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当机立断转移道：“你找我有事吗？”
顾湛略略迟疑了一下，明白她是真的抗拒去医院，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接过了她新的话题。
他递给她一个体型颇大的塑料袋：“给你。”
“给我的？”童洋狐疑地接过，结果被袋子的重量拉得往下一坠，差点没提住。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重？明明看他提着很轻松的样子啊。
“这是什么？”
她换成两只手一起提着，顾湛见她吃力的样子，又把袋子接了回去，撑开袋口让她看。
童洋随着他的动作，探头往里看。
先入眼的是两袋大包装的红枣，个头感人，有她肿起来的鼻子那么大。接着是一盒枣泥糕，另不知道多少罐的牛奶，包装上印着红枣的图案，还有一些似乎是酸奶、点心什么的，隐隐约约能看到包装上似乎都印着红枣。
这……
这是什么红枣开会现场吗？
童洋抬头看他，一脸的问号。
这是顾湛第一次给女孩子送东西，向来从容不迫的他也不禁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思考了下：“昨天你流了很多血，我室友说吃红枣补血……”
推给赵构吧。
童洋的心头倏地一热，虽然但是，男神有点贴心啊。
这么一大袋东西，童洋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用买这些的，只是一点小伤。”
顾湛的语气轻柔：“总归是我让你受伤了。”
童洋总觉得心头痒痒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俩人面对面站着，童洋才发现顾湛长得真的很高，她167的身高也不算矮，但对话间也要抬着脑袋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不管什么时候看，顾湛的美颜都会让人心头一滞，这个自带反光板的男人啊……
是不是可以问问他用的什么护肤品？
算了，万一他的回答是只用清水洗脸，岂不是自取其辱？
童洋正胡思乱想着，顾湛又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各种买了些……哦，刚才买水的时候看到有红枣味的雪糕，也拿了几根。”
“啊？还有雪糕？”
童洋惊到了，直接伸手在袋子里快速地翻找起来。
顾湛微垂着头，看着胸前那颗不时转动着的脑袋，一股淡淡的西柚味弥散在他的鼻尖。随着翻找的动作，童洋头上几根翘起的发丝轻轻擦过他的下颌。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抠了一下，又酥又痒，顾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却没有躲开。
没一会儿，童洋找到了“躲”在边角的两根雪糕，拿出来一看，□□色的包装袋上已经渗出了一些水珠。她拆开包装袋把雪糕递给顾湛，顾湛顺手接过，她又快速地拆开另一根的袋子，捏着木柄对他摇了摇：“快吃掉它，要化了。”
她抬起的脸上眉眼弯弯，顾湛那句到了嘴边的“我不喜欢吃甜的”又被咽了下去。
童洋一手掀起口罩的下边，一手把雪糕从缝隙里塞到嘴里，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顾湛看着她费力的样子说：“把口罩摘下来吧。”
童洋咬了一口雪糕，冰冻的感觉直冲脑门，她“咝”了一声，摇头说：“不用不用，别吓到老人孩子了。”
顾湛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他看了眼手里的雪糕，慢慢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很凉，凉得舌头都有些发木，冰凉之后是一股甜腻的牛奶味混着浓香的红枣味。
他好像很多年没吃过雪糕冰淇淋之类的东西了，因为一直都不喜欢吃太甜的。现在吃着，虽然还是觉得甜腻，却也似乎不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