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在傅熹的手掌中慢慢调整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病恹恹的面容上也露出一点笑意，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血腥。
“好，小傅熹，这是你最擅长的魔术吗？”
傅熹抬起眼专注地看着他，笑了下：“当然。”
他微微歪过头，打量着从哪里下手。
傅熹依赖着他的手，而这双手，真的会变魔术，尤其擅长——最复杂也最有趣的人体魔术。
指腹轻柔地落在胸腔处最靠近心脏的那根肋骨，所有疼痛在这一瞬袭来。
从喉管到胸腔，一把钝刀一路蔓延，靠着蛮力将身体硬生生撕扯两半。
手指柔软，小心翼翼又干脆利落地切割下一节指骨那样长的骨头，连着鲜血和未剥离干净的组织，捧在掌心，如同献上一朵染血的白玫瑰。
“看，多么漂亮。”
司朦抽搐着，吐出的血落在那截从他身体内部取出的小骨头上。
傅熹：“你不喜欢的话，就送给我好了，放心，万祠那里我一定好好解释。”
他站起身，就这么将司朦扔在地上，红绳在副本结束时已经断裂，他从血污当中捡起，缠好放进口袋。
“无聊的时候我会找你，我的大小姐，你一定要一直保持这么有趣才好。”
——否则，我就不能做一个绅士了。
在六点晚上开工前最后三分钟，《荣誉工厂》的离开副本按键突然亮起，截止该时间点幸存的17名玩家全部通关。
司朦毫无疑问是其中伤势最重的人。
在游戏大厅里，施桥看到曾经绑着黑绳的两人抱头痛哭，从那种残酷的环境中出来，人心似乎也重回柔软。
大家都恢复了原貌，连祁辛在出本前还拉着施桥的手，但现在他猛涨二十几公分身高，手掌也变大，依旧还贴在施桥掌心，眼睛亮闪闪看着人，没半点主动分开的自觉。
施桥先一步松手，转向司朦。
“你好点了吗？”
司朦咳了下，眼中碧波流淌：“嗯，没什么事。”
在副本中受伤，如果没有遇上有治愈能力的玩家，只能等出副本后和系统交易积分治疗，司朦下意识摸着胸口，惴惴不安。
那节肋骨应该被补上了吧？
“赵明是谁？”
“请看上……哎，开个玩笑……”
司朦从身上摸出烟，点燃后，细长香烟咬在齿舌间：“傅熹。”
施桥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名字他当然不陌生，视线下移，落在司朦状似无碍的胸前：“你们有什么恩怨？”
司朦吐出一口烟圈：“桥桥也学会打听别人的隐私了？”
施桥叹口气：“你不愿说就算了。”
他们边说边向游戏大厅外走，施桥抬眼看向直播间，脸色一下僵住，脚步停在原地。
“……连祁辛，你关直播了吗？”
连祁辛冲他温柔笑笑：“我还以为你忘了，是要直播号吗？我看看啊……”
司朦眼神微动，没有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11011，姐妹们，我先去了！”
“我也进去了……哎，换个视角也这么漂亮，推荐大家都去瞅瞅毫无死角的大美人……”
“颜值主播不是开玩笑的，年轻貌美又柔弱，嗯，这怎么不算是老婆呢？”
“这么说也没错啦，但他和桥哥在一起，越看越像持靓行凶的年下美人攻，又渣又会撩，一哭二闹三上吊，桥哥必做受！”
“我恨！为什么！连祁辛没有能力！不然！哪里还需要强调他是攻！”
“喂，别说了，赶紧看看施桥脸色，他又要气得关直播了呜呜呜……”
“你们就是这么出调查结果的吗？一点也不正经，桥哥看我实时报告情况：连祁辛的直播间人数还不少，积分挺多的，可以放心。”
“那我也放心了，毕竟积分不能交易，要是连祁辛积分不够，施桥也很难扶贫……”
“那我也放心了，连祁辛终于不能骗钱又偏色了哈哈哈，那就只骗色行吧，我想看激情戏码！”
“你收声啊！被施桥看到他一定会……”
施桥冷脸走出大厅。
直播关闭，施桥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弹幕，从反馈的信息看，连祁辛确实没有能力，与司朦的回复两相映证，这点应该是做不了假。
在没有能力这一点上，连祁辛没有骗他。
但是，这里也存在一个解释不通的疑问：为什么所有观众都表示他们不知道连祁辛的直播间？
进入游戏大厅后，依旧系统规定，双方都自动开了直播，就算施桥这边的观众找不到连祁辛的直播，但只要有连祁辛那边的观众跳到施桥的直播间，就不会导致无人知道连祁辛直播间的情况出现。
“桥桥！”
司朦前脚离开，连祁辛后脚便试探地来拉施桥的手，仿佛这是什么已经忍耐很久的事。
施桥定定地看着他，想，他垂眸看着自己时，真的很像一只猫。
眼睛明亮烁然，长长眼睫晃悠悠，一落一起间，眼皮掀开悠然漂亮的弧度，眼尾一点玫瑰色，浅浅晕开。
这是极漂亮的一张脸，比少年时多的是某种已知人事和□□的媚态，他像一只猫，知道自己如何讨喜，闯了祸撒了谎弄坏了东西抓伤了主人，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没有后果，他只需要凑过来……
软绵绵地叫你的名字。
一个想法充满诱惑。
要不就这样原谅他吧？
“你说过，如果三个副本后，我能证明自己值得信赖，我就可以加入sv……”
俊美无俦的青年脸颊绯红，手指无措地摩挲，随后紧紧抓住掌心间那个人，唯恐他就这样再次放开自己：“那现在，算数吗？”
每一次副本结束，只要不出意外，施桥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洗澡，换上干净衣服，拉上窗帘，遮住没有日头的光亮，静静地，什么也不想地，在他干燥温暖的床上睡上一觉。
他的个人界面里，一条消息跳出。
毛巾擦拭着湿发，带着水汽的手指落在机械的屏幕。
冰凉的水流顺着后颈滑下后脊，镜子里，那双眼瞳纯粹，黑白分明，仿佛永远会这样坚实干净，即便见证一切收纳所有，还依旧是原原本本最初的模样。
【sv-桥：罗师舟要找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森-月蒙：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搞错了副本。】
【sv-桥：……】
【sv-桥：傅熹和他有关？】
【森-月蒙：小桥桥又冷又木，实际很敏锐嘛，但我不能说！唯一能透露的是，傅熹的能力是魔术，注意他的手，相信你，下次遇见揍他丫的，一定要帮我报仇！！！】
【森-月蒙：不理我了吗？】
【sv-桥：没有。】
【森-月蒙：不是隐藏本，桥桥有失望吗？】
【sv-桥：还好，本来也没有期待。】
【森-月蒙：但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对吧，听说sv又加新人了呢，是不是下一步就打算和小连同学复合呢？】
【森-月蒙：人呢？】
【森-月蒙：(ˉ▽￣～) 切~~】
意识沉沦，这场漫长且向着黑暗坠落却悄无声息，思绪仿佛被一卷平滑细密的绸缎紧紧拥抱，毫无窒碍地轻柔落下，抵达新的终点。
在无法回头的旅途，创世者盘点他的宝藏，书写万千星辰次第坠落时要奏响的篇章。
到那时，星海枯竭，万籁俱寂，宇宙也将迎来一场新生。
万祠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会议。
所有高层到齐，唯一不是万祠的人却坐在正中那把椅子上，打扮时尚，一头银发，举止优雅风流，正说着什么。
他说完，一道女声紧接着冷笑道：“sv和森果然是我们的敌人。”
傅熹挑眉，转向那人：“岑小姐什么意思？”
“司朦在骗你，施桥肯定已经拿到东西了，傅熹，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不是说好的吗？如果确定那个人就是司朦，你不会手下留情。”
傅熹一手托腮，眯着眼爽朗笑道：“是这样说没错，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才是人生乐趣啊……”
“……罗老板，你不会也像岑小姐一样要来责怪我吧？”
相较岑青的咄咄逼人，罗师舟笑容可掬，圆圆的娃娃脸上让他显示出那种很少能在中年男人身上看到的清爽干净的少年感，他摆摆手，“哈哈”笑了几声。
“当然不会，我知道我们目标一致，都是想要尽快看到新世界降临，司朦这个人，他的能力或许还有大用，我还担心你杀了他呢，这样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岑青恼怒地瞪他一眼：“东西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拿走了，还笑！”
“殊途同归，最后目标能够达成就够了。”
他笑呵呵转向另一人：“吴烟，信者最近有传送新的神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