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着思考了半晌，白亦最终把东西都塞进塑料袋重新扎好，就在她这么做时，身后突然传来老年人的声音。

“小姑娘，垃圾就赶快扔掉，别老是留在身上，耽误了你之后做事儿。”

白亦听声音只觉得背后一凉，抓住束好的袋子慢慢转过身去，看向背后几个鬼迷鬼眼瞅着她的老头老太太，摇摇头说：“不，我不打算扔。”

其中一个老年人眉头一竖，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撇撇身边的人，撺掇着离白亦远一些。

白亦倒乐得他们这样做，通过前几次的畸体项目，得到的有用知识不多，但“不要满足畸体的心愿”这点，白亦还是深深记在心里的。

人要有一点逆反心态，既然你们让我这么做，那我就偏不。

其中一个老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轻声叹息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末了似乎还想劝两句，对白亦道：“前面有一个交换所，你看着把你身上的东西换了也成，总之别带着那些玩意儿了。”

见她这么好声好气的，白亦也开始好奇了起来，问道：“怎么我带上这些东西，会把我给咒死吗？”

似乎听到了不干净的字眼，老人先是呸呸呸了三声，本来和蔼的表情也变晦气了起来，没好气道：“和你们这群年轻人说不通，算了，你们爱咋咋滴，别拉上我老婆子就行。”

于是一群老年人乌泱泱地离开了，垃圾回收站处的大爷还瞅着她，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瞅着她手里的垃圾袋。

“扔垃圾吗，快点来扔垃圾！”

白亦理都没有理他直接走了，虽然她没打算听这里人的意见，但是对于前面那个交换所也挺好奇的。

之前游玩过的三个项目都大致知道终点在哪，该如何破解，而现在这个连名字也不知道，再加上钟表头女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游玩项目，估计她所塑造出来的世界也没那么有娱乐性和安全性。

等等……钟表头？

她是钟表型畸体，能力是控制时间，和她所创造的这个项目世界有什么关联吗？

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袋子，白亦一边想一边来到了交换所，她本来以为会见到一个挺正式的建筑，没想到是个年代古老的小卖部，门板上用红色油漆写着三个字——交换所。

交换所的老板穿着件白色汗褂拿着个蒲扇，见有人来后懒洋洋招呼：“来看一看啊，想换什么直接说，免得等会儿上不了车，这辈子只能待在小区里了啊。”

车？怎么这地图还没开完呢，还需要自己去坐车？

起了攀谈的心，白亦走进去靠在橱窗边上问：“我要去哪里坐车，坐车需要车票吗？”

胖老板扇了扇蒲扇，仔细看了白亦一眼，笑眯眯回道：“每个人要求不一样，大多时候用一个差不多的东西换就行了，你可以打前面去问问那个乘务员，知道需要什么再回来换。”

还是个以物易物的地方，如果刚刚自己在垃圾堆旁边把东西都扔了，那岂不是什么都换不了了？

低头看了看老板橱窗里的货品，发现和自己塑料袋里拿的东西都处在同一个时代，像什么看着挺塑料的芭比娃娃，还有奇奇怪怪的水晶手链。

把里面的东西大概记下来后，白亦起身往车站的方向走，开地图开地图，不知道这个新鲜地方有没有什么宝箱等着自己开。

在这个项目里接触到的人比上三个项目加起来都多，白亦已经开始感觉到心累。还不如像第二个项目茶壶嘴那样打过来，虽然惊险，但好歹前后花费时间不长。

不过即使可以暴力破解，但如果代价是对方的性命的话，白亦还是宁可费一点时间。嗯……她相信庸医很靠谱，自己浪费的这些时间，她一定会想办法找补回来。

心安理得的这么确认后，白亦看到了正在门口等待的车。整辆车感觉非常复古，表面充满着风吹雨打的岁月痕迹，启动着的发动机发出轰轰声，像位苟延残喘的老人。

车门旁站着个乘务员，正捧着个牛皮本记录着什么，见白亦来后大声招呼道：“车子快启动了啊，注意一下，要上车就赶紧了。”

白亦靠过去，先是从车窗外往里看了看。里面没有几个乘客，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东西，从她的角度看不到是什么，不过那鼓鼓囊囊的感觉和自己手里的塑料袋似乎一样。

扭头看向车门口的乘务员，白亦问道：“我要怎么买车票上车？”

听到她这么问，乘务员反倒是摆摆手：“不用票不用票，只要符合上车的规则你就能上。”

说罢他指了指旁边立着了一个告示牌，示意白亦看上面写了什么。

告示牌上的规则倒很简单，上车的人要么什么东西都不能带，要么只能带固定的几个。

白亦把列表里的东西和自己垃圾袋里的比对了一下——好家伙，一个都带不走。

乘务员看她表情便知道代表什么，非常遗憾地说：“你把这些东西都丢在垃圾桶里，或者去交换所换成自己需要的东西吧。”

“我若是带着这些执意要坐车呢？”

听到她这么说，乘务员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起来：“我的车上不能出现怪胎，您自便吧，我是不会放行的。”

带个玩具就带成怪胎了？

白亦挑挑眉，看了一眼旁边的车，接着转过头问道：“那我去换吧，你这车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感觉到她似乎变老实了，乘务员满意的点点头：“大概还有十分钟，如果你要换的话可能得跑一趟，我们到点就开车，不会等人的。”

他说完后继续低下头在纸上记东西，白亦确定他没再看向这边后，直接转身走到了车的后面死角处。

列表上写的东西和交换所里拥有的商品一样，不是芭比娃娃就是一些塑料装饰，大巴车和交换所这两者在一起很难不感叹一句“官商勾结”。

不去交换所换就没办法上车，但白亦自然不想向畸体妥协，于是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买不了坐票，那自己就来个挂票吧。

确认好落脚点，白亦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助跑着直接踏在车尾凸起处跳上了车顶。车身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了两下，不过因为汽车引擎自带的洗衣机式震动，这种细微的异常直接被忽略了。

就这样安稳地盘腿坐在车顶，十分钟后车辆发动，感受着微风吹在自己脸上，白亦很是舒适地眯了眯眼，接着观察起车辆的运动轨迹。

很快她发现这种观察是没有作用的，因为周边的景色随着车辆的快速运动而逐渐褪色，没过一会儿周围就变成了一片纯白的空间，甚至连吹来的风都消失了。

这辆车像是悬浮在空无虚幻的空间里，连是否在前进都判断不出。

但好在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白亦先是感觉到了一丝微风，随后周围一点一点被上色，车辆终于开出了空白的区域，来到了新的地点。

不……要说是新的地点也不太对劲，这明显还是之前的地方，但似乎一些细节改变了，比如原来脚下的土路被铺上了水泥，甚至连屁股底下的车也翻新了一般，引擎声都小了起来。

看上去比刚刚的一切都未来化了几岁，这是穿了个时空隧道吗？

感觉到车速度变慢又要停回原来的地方，白亦先一步从车上跳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车辆。

乘务员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的长相倒是没变，甚至连手上捏着的小本子也还是同一本。他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偷渡的白亦，看到人后再次机械性地招呼到：“车子快启动了啊，注意一下，要上车就赶紧了。”

白亦再次走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开口问什么，直接把视线投到了一边的告示牌上。

告示牌上的东西也都更新了，由原来的玩具变为更成熟的东西，像什么花里胡哨的爱情小说，漂亮的小摆件，还有白亦不认识的明星海报。

这个项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只要自己每次完成需求，搭着车就能够走到终点吗……

白亦直觉没那么简单，正在她思考要不要回一趟交换所看看东西是否更新时，从她身边走过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也提着个塑料袋，表情看上去有些踌躇，她无视白亦走到了乘务员身边，微微拉开了手里的袋子道：“我想上车。”

乘务员先是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手里的袋子，随即毫不留情地直接把她袋子抢了过来，敞开袋口大声说道：“能不能看清楚旁边写的，你怎么能带这些东西上车，甚至里面还有上一班车的限定东西！”

这小姑娘是带了个炸弹还是怎么的，费得着这么大声吗？

白亦离得挺近，直接瞥了一眼，发现里面并没有装什么过分的东西，一本武侠小说一台游戏机，而压在旁边的是个打扮精致的芭比娃娃。

小姑娘被乘务员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哆哆嗦嗦的把口袋接了回来，抱在怀里道：“可是我不想换掉它们，这个娃娃陪了我好久。”

“上次你换掉你的小汽车时也这么说，心不甘情不愿换成的芭比娃娃，到现在你还爱上了？”

似乎发现挣扎也没用，小姑娘耷拉着肩膀提着塑料口袋往回走，白亦看着她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她隐隐感觉到这人是这个世界的关键，想要离开这个项目就得跟紧她才行。

只不过这次要做点什么才能出去？

到现在白亦还没太明白钟表头女人创造出这个世界的原因，也找不到破除的手段，难道要像第一个项目面对陈全那样，给她来一段心灵马杀鸡？

一边想一边跟在小姑娘身后的白亦没有注意到，前面姑娘的目的地似乎不是交换所，她越走越远，最终来到站着个老大爷的垃圾回收处。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非常麻木，在白亦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伸手将所有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

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白亦身后传来，她像是被突然拎住后领的猫，被不知名的存在毫不留情地往后拉着。

“扔垃圾的话就快过来！”

吸力消失一切又回归正常，那眼熟的暴躁老大爷再次出现在白亦面前，周围晒太阳的老人们也看着她，一切又变回了白亦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

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倒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