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男二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是秋天。

他当时没有很好的了解当地气候，被冷得战战兢兢。

如今两年过去，这些都已经十分习惯。

衣柜里别说保暖的衣服，连格子围巾都有一排。

依旧是平板的生活。

依旧每晚上出去遛弯，周末和假期去远一点的地方。

季末的时候同窗告诉他明年预计要回首都。

男二一直认为这是迟早的事，就像季节交替一样，总是会发生。

虽然相处两年，感情愈笃。心里确实比以前想的还要多几分遗憾，不过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实在不算新奇，所以倒也不至于太难以接受。

时间一天天过去，同窗问了他几遍，说你要不就跟我一起回去呗。

男二莫名其妙，你回去继承家业，我去干嘛？再重新找个公司当炮灰吗，本来就是不想过骡马生活才跑的，回去不是违背本心吗？

同窗说：“大佬，你来我们公司吧，我真不想看你被埋没。”

男二回：“首先别叫我大佬，其次我不去。”

同窗问：“可是不遗憾吗？”

男二认真想了想，回：“不遗憾，去了才遗憾。我们的恋爱多谈几个月、少谈几个月有区别吗？”

同窗问：“那其他呢。”

男二说：“真的没有。”

刚熟悉起来，第一次约着去喝酒时，他们之间也有类似的对话。

老同学几年后再相见，同窗看着他当时的样子，似乎比他还唏嘘。

男二说你不至于喝个酒就感慨万千吧。

同窗说：“其实你不记得我吧。当时你都不跟同学们一起玩，独来独往。”

“我打赌当时学校里我们专业没有不认识你的人。有门课太难了，找你要资料的人特别多，你干脆直接把整理好的一整份文档和模型发群里了。你还记得吗？听说后来就变成我们专业的保命神器了，每届期末考都在传。”

“还有一次，学校请了一个刚拿完奖的印度裔教授来做演讲，我们都听不懂他的口音，他估计看着也烦就吐槽了一句，你站起来就反驳了。后面他问什么你答什么，我们课本上学的都是10多年前的东西，听你们俩聊的跟天书一样。后来辅导员还说那个教授很喜欢你，让你只管去申请一定给你发offer。”

“一战成名啊。我们都以为你毕业后肯定要继续深造的……”

“我们专业那么难，宿舍里聊天的时候还说，不是很热爱的话学不了那么好吧。大佬。”

……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跟xx关系特别好。其实我上次骗你的，他真的经常在我们面前聊你。”

“就是一直不把你约出来一起聚聚，他说你太忙了。我也是那天去接我弟弟才知道xx说的那个发小原来就是你。”

“以前他们都说xx喜欢你，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但后来见到是你我才想到，xx那个样子不就跟当年我们出去吹专业里有个大佬一模一样嘛。”

男二当时也有些喝醉，迷迷糊糊地听着，就像是当初发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时一样，这些话仿佛都变成很遥远的东西。

远远的像是从棉花的另一边传来。

他们撑着江边的靠栏，看着对岸一片灯火通明。夜晚的风不小，带着冷意，但人群熙熙攘攘。

仔细算才五六年前的事情，听起来却像隔了半个世纪。

男二本来觉得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自己过的生活，和别人口中谈论的，像是两个平行世界。

本来就是他自己选择的。

在允许的范围内，每一步路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同窗说再吹会风醒醒酒，问男二怎么一直不说话。

男二回：“这不是遗憾啊，不是你先煽情想让我遗憾。”

同窗又问，那大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那时他们比现在还要年轻两岁。似乎还有更多的可能，包括回到所谓的正轨。

男二拍着同窗回答：“别给我加戏了。专业课有什么好喜欢的，非要说也是我天生优秀，学什么像什么。”

男二说：“本来就是想讨个生活，现在这样挺好的。”

那时的同窗也和现在一样，问他：“不然你来我公司吧，你想搞研发搞技术都行。到时候我们一起回首都。”

男二说真不去了。

如果只是留在首都的话，他一开始就不会走。

前半生怎么说也算跌宕起伏。

把他的满腔热血浇灭了，也把他的一头蛮劲耗没了。

带着枷锁跳舞，喜欢的说不出，讨厌的赶不走。

等他终于重获自由，那些欲望和野心，情迷和暧昧，也在长久的口不能言，触不能及中一并湮灭。

只留下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