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边月道。

沉鸥单手插在黑裙口袋内，一手反握着盛满水的保温杯。

她恍惚地躲闪过迎面而来的人群，视线飘忽毫无聚焦，像是单纯的散步一样不停地往前走。

直至路线越发偏僻，拐进高楼间严密封起墙面的巷子里，往巷子尽头看去，前面仅有一位身穿卡其色风衣的男子。

眼瞳追踪般地瞬间锁定那人，沉鸥脚步快且稳，迅速拉近了距离。

她佯装抬头看日光查看大概时间，确认周围没有监视设备。

面板划出道具任务栏，技能道具-1，力量道具-1。

身后如起雾似的迅速出现朦胧的屏障，隔绝这片土地。

反握的保温杯扭转方向，沉鸥凝神对准风衣男的后脑勺，抡起胳膊砸了过去。

“咣——”

保温杯里发出嗡鸣的闷响，水波晃动着撞击内胆。

扑通。

风衣男歪倒在地，手掌颤抖地捂着后脑勺流出的血：“踏马的谁啊！”

他骂骂咧咧地转头，看到一袭黑裙冷眼瞧他的沉鸥。

黑裙衬得皮肤过分白皙，眼眸压低狭长而冷漠。

“删差评。”她的音调没有丝毫起伏。

“我踏马扇你信不信！敢偷袭劳资？”

风衣男恼怒的着叫骂，他竟然被一个女的打倒，这种耻辱的事情让他无法接受。

“砰——咣当！”

保温杯接连两下捶打风衣男的脑袋，他的面部急速充血，头晕眼花间他拉住沉鸥的手，开始酝酿自身技能准备甩飞她。

“封锁空间已启用，该区域内玩家任何技能失效。”电子女音冷漠的断绝风衣男的路。

沉鸥五指张开抓住风衣男稀疏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扯，风衣男的打算落空，手指无力脱落，疼的要去抓沉鸥作恶的手。

不就是比体力吗，他会输给一个女的？

保温杯对准面部又是一击，敲碎风衣男的幻想，杯子掉落在地面滚出一道水渍。

“艹，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她把风衣男头发扯断几根后，抬脚对准男人几个点位不断踢踹。

“啊啊！别踢那儿啊！”

正巧今天穿的马丁靴，每一脚都引起风衣男的哀嚎喊叫。

沉鸥调出近身武器拿出棒球棍，落在他人眼中，像是空中无端生出的一样。

一棍全力捶打整颗脑袋。

“谁是垃圾？”

一棍再次对准五官一击喷血。

“砸我的店？”

一棍捅进柔软腹部隔着皮肉戳胃腔。

“MD丧尸僵尸分不清？”

“还说什么中国话？”

最后一棍全垒打，风衣男的躯体在地面滑行数米，鞋子在地上划出两道痕迹。

喷出的血液溅到沉鸥裙边，她嫌恶地皱眉，漆黑掩盖一切脏污。

“删不删差评？”

地上的人面部肿胀泛着青紫，没有一处能看，他头脑昏沉，却不敢忘了点头。

颤抖着说：“删，我删。”

棒球棍的顶端抵在地面，血珠滑落滴进尘土中，沉鸥拎着棍子拖在地上靠近往墙根躲闪求饶地风衣男。

空间道具失效，这片区域重新恢复视野，沉鸥监视着风衣男颤颤巍巍的调出面板删掉差评。

“姑奶奶，我我删完了，您能放我走了吗，我保证不管你们要医药费！”他捂着脸呜呜哽咽。

沉鸥刷新几次，看到他的面板上确实没有评论记录了，才勉强说道：“滚吧。”

“谢谢，谢谢您！”

风衣男得到许可如蒙大赦般地贴墙逃走，他的速度并不快，但想尽快远离这里，只能连滚带爬的不顾疼痛跑掉。

沉鸥总觉得的还闷着一口气，人也打的够狠，差不多就行了。

她收起棒球棍，看向自己带来的保温杯，杯盖连接口已经被打坏溢出水流，在地上不知滚过几圈。

“算了，不要了。”

黑裙布料不是很好，刚才的剧烈动作导致身上浮起一层薄汗，衣物贴在肌肤上，她烦躁地扯动领口，转身往主街区走去。

地面滴落着粘稠的血迹，鞋印在地面凌乱的勾勒出线条，保温杯里的水已经流空。

骄阳的位置被大厦遮掩，高楼林立的角落走出一道瘦高人影，西裤刚好遮盖住脚踝，皮鞋擦的一尘不染。

刚看完一出好戏，他总喜欢回顾现场，风吹起空荡荡的保温杯，转了几圈磕碰到皮鞋。

“凶器。”清润的嗓音字正腔圆。

尘土与粘稠血迹沾染在漆黑长筒的保温杯侧，他这话说的倒也挑不出错。

林松舟从衬衫衣袋里拿出方帕，半蹲下身体用手帕裹住保温杯，装进透明薄膜塑封袋中。

物证不能丢。

在婆娑世界违规使用道具且对玩家进行恐吓殴打，他已经在记录板里刻画出那人的模样。

方才上演的那一幕。

凶狠，粗暴，狂躁，却无端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堪称暴力美学中的现实模板，只可惜，碰上他这位恪守职责的看官。

林松舟将物证丢进系统仓库，摇头感慨：“玩家们的精神状况可见一斑。”

他得催催科研院那边加快制作清心药水，否则婆娑早晚被玩家折腾崩溃。

想到这里林松舟越过犯罪现场径直往旁边停放的载具走去，现场地面飘落的一张小巧卡片引起他的注意。

思索片刻，他蹲身捡起。

开车往第一城区行驶而去。

-

7号小店，维修师傅一身蓝衣在门口修玻璃门。

“就那煞笔还说什么，我管你死的活的~”

方杏子手舞足蹈地对齐云吟演示，马尾摇摇晃晃古灵精怪，时不时翻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无语。

齐云吟越看眼尾笑出的纹路越多：“哈哈哈哈明明就是他自己没弄明白。”

“他就是不承认啊，还吆喝着退钱退钱。”

方杏子气冲冲地端起桌面的水一饮而尽，试图浇灭她无处宣泄的火气。

“奇葩玩家真多，气的我脑袋疼。”

齐云吟同样一杯水灌下肚，“我今天的任务倒是圆满完成，边月道的商家们都知道我们的道具店了，有的还说会来关顾呢。”

方杏子半信半疑：“你确定不是敷衍你的？”

“肯定不是，只要他们会去做副本任务，谁不会想带两件道具装备防身啊。”齐云吟肯定道。

“如果他们不用做副本呢？”方杏子继续打击。

“你看沉鸥最近做副本任务了吗。”

齐云吟哑声。

好像是没有来着。

店门外，沉鸥对维修师傅点头问好，而后迈进店门，对两人打招呼：“我回来了。”

两位店员闻声回头，随即便看到沉鸥笑吟吟地一副温软无害的模样。

裙边粘带的血迹洇出一片深色，齐肩发略显散乱，手臂有道不大明显的血迹。

她现在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狼狈的。

自从沉鸥跑出去后方杏子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这会儿看到她脏脏乱乱的，心脏更是猛遭一击。

“你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样？”

方杏子跳下休息区的座椅跑到沉鸥旁边，拉起她的胳膊上下查看。

沉鸥无奈拍拍她手背：“我没事，就是出去散散步。”

哄小孩的话怕是没人能信，方杏子见沉鸥不愿意多说也只能闭嘴，手指擦去她手臂上的脏污。

“散步的代价有点大啊，”齐云吟的注意力放在沉鸥的裙摆上，“那片深色污渍是在哪里沾的，要不要去换一下。”

经人提示，沉鸥反应过来：“是该换的，我去下更衣室。”

她轻轻推开方杏子挽着臂弯的手，稳而不乱的往店内深处的更衣室走去。

“沉小鸟，你保温杯呢？”方杏子忽然想起沉鸥走的时候带了保温杯的啊。

被问话的人没什么意味的笑了声，脚步未停。

“丢了。”

齐云吟和方杏子二人各自抱着疑问反复求解。

更衣室内，沉鸥来回摸索黑裙口袋，“奇怪了，我的小名片呢？”

实在找不到她才作罢，套了身灰色运动装出来。

方杏子和齐云吟工作分配合理，一个看好主控面板回复玩家消息，一个查看仓库装备的存货量和发送货物。

维修师傅用面板修好最后一块裂纹，找他们结算薪资：“今天修了两块晶石地板，超薄电子触控玻璃，裂纹有个四五十条...”

方杏子听的头痛，连忙摆手：“您就说多少钱吧。”

维修师傅比了个6，齐云吟领悟：“600新币？”

维修师傅哼笑：“那都不够我路费的。”

沉鸥觉得气血上涌：“六千新币？”

“没错，你们店的装修起码有个四五十万新币，维修费用自然也贵点，贵的耐用嘛，你像普通玻璃和地板，早就一个坑一个洞了，根本不用喊我来修，直接挖土填坑就行。”

“那倒还省钱了，”方杏子叹气，“沉小鸟，地板的钱我来赔。”

“好的。”沉鸥干脆利落。

她把钱付给维修师傅，转头对方杏子继续说：“从工资里扣啊。”

“又是白干的一天。”方杏子趴倒在前台桌面上哀嚎。

齐云吟拥有丰富的白干经验，“没关系我们吃回来，而且你看起来也不缺这点钱啊。”

方杏子呵呵一声：“不缺钱我也不是钱多烧的啊，该自己的还是会舍不得，就比如我在你身上砸的钱。”

“往事不要再提，朋友们今天收支怎么样了。”沉鸥及时打断要翻旧账的嫌疑。

方杏子调出流水：“还不错，游戏商店里的下单量居多，线下的少。”

时至昏暮，沉鸥透过玻璃窗望向天际的橙红色的光晕。

“希望会越来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