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商铺中出来，苏莯与柴牧已全然不似来时的模样。

原来的粗布麻衣被上好的锦衣取代，细致的银丝流云跃然衣袍之上，配合精致的发饰，活脱脱两个精致美人，连着走过的路人都不由驻足张望两眼。

“这样好看多了，我的眼光可真是独到，你们要以方才那穷酸样进去，怕是蒋家的脸面都得被丢尽。”蒋无梭站在二人身前，看他二人改头换面的模样，毫不掩饰地称赞起自个的品味。

“... ...”她还以为那小商铺就是传言中的熹楼，原是带他们换衣裳去的，不过这衣物看着便价格不菲。

苏莯抚着顺滑的面料，心下感叹这蒋家还真是下得血本。

换上了全新的衣物，二人便在蒋无梭的带领下匆匆前往了熹楼。

还未走近，苏莯便远远瞧见了伫立在熹楼入口处的讲述，与身旁的一位男子侃侃而谈。

那男子身披厚氅，浑身上下都萦绕着富贵的气息，看蒋枢对他那客气的态度，想来便是此次要见的商贾了。

“兄长——”蒋无梭一声大吼，将周围人的视线全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直叫苏莯拖着身边人往旁边走了几步，做出与他不熟的模样。

“苏姑娘，柴公子，你们来了。”蒋枢面不改色，从容地为她们介绍身边的男子，“这位是筌州的贾老板。”

说完后，又向那贾姓商贾介绍她们二人：“贾老板，这二位便是我与你说起的两位友人。”

走得近了，苏莯才看清这商贾的全貌，臃肿的身形貂皮大氅包裹，手戴金戒，嘴镶金牙，俨然一副富可敌城的模样。

“久闻贾老板大名，今日一见，真是气宇不凡。”苏莯抬手作礼，谦逊的模样与平日截然不同，叫身旁的蒋无梭看懵了眼。

苏莯扫视贾老板的同时，贾老板眯着不大的双眼来回打量着二人：“几回听蒋老板说起过你们，叫我念了许久，今日可总算是见着了。”

也不知蒋枢在贾老板面前说了他们什么，观贾老板此番表情，应当不是什么坏话。

正想继续寒暄，却被蒋枢先行打断了话头：“外头风冷，几位随我进去说罢。”

站在人熹楼入口说话，确是多有不便，几人便收回了将要出口的客套，先行进去了。

熹楼外边看着风格迥异，内部倒是另有乾坤，灯红酒绿，人声鼎沸，楼中悬空的木质阶梯直上顶层，走在阶梯之上，抬眼便能将下方的繁盛场景一览眼底。

楼中小二见着蒋枢面孔，便忙不迭地围了上来，殷切地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介绍着近日的新菜品，观小二神态，蒋枢当不是头回到此了，还成了熹楼的贵客。

熹楼中随处可见精致摆件，连着那举烛的摆台都是莲花雕台，看得苏莯啧啧称叹，不知第几回感叹道蒋家可真财大气粗。

顺着木阶走至顶楼厢房，苏莯直接被最里处的空窗吸引了视线，厢房位置及其巧妙，楼中壁面上的琳琅雕纹一丝不差地呈现在几人眼中，稍稍走近，熹楼大堂中木台上的乐舞尽收眼底，想来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房中红褐的圆桌上已然摆满了各式美酒小吃，几人方才落座，小二便招呼着人将各色的菜品呈了上来，态度之恭敬，叫苏莯瞠目结舌。

待房中杂人尽数离去，苏莯才拿过带给贾老板的瓷瓶，为其递了上去：“听闻贾老板甚爱瓷器，这小小薄礼，还望贾老板莫要嫌弃。”

说着是小小薄礼，实则是她经过两天两夜赶制出来的全新瓷瓶。

这回的瓷瓶经过她的调整，已然将瑕疵去了个干净，釉面也细腻光滑，与前些日子带去蒋家的那瓷瓶算得上天壤之别。

贾老板摩挲着瓶身，眼中精光乍现，毫不掩饰对其的喜爱：“这物件儿不多得。”

“贾老板喜欢便好。”看贾老板对瓷瓶的欢喜劲，苏莯觉着未来的买卖之路越发宽阔了。

与蒋家此行，苏莯也只是依着瓷瓶来混个脸熟，瓷瓶送出后便没她旁的事了，只能坐在旁边听着蒋枢二人的商谈。

所幸熹楼的佳肴可口，还能从二人的聊天中辨得不少可用的信息，也算不得无聊。

最终，蒋枢与贾老板相谈甚欢，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剩下几人也对熹楼的韭菜甚是满意，此番行程也算得圆满。

“今日事成，你们那瓷瓶算得功不可没，日后蒋家定不会薄待你们的，此次回程，我便为你那瓷器买卖寻得适宜的商贾。”待送走了贾老板，蒋枢笑着与苏莯说道。

苏莯等的便是他这句话，闻言眼睛都眯成了月牙，连连对着蒋枢道谢。

与她寒暄两句，蒋枢说着还有要务在身，便准备先行留情。

他此番举动正巧合了苏莯的心意，晚些时辰还要在此姜老爷子见面，蒋枢先走了，他们便可无梭顾忌地留在此地了。

姜老爷子毕竟算是蒋家老头儿的友人，此番买卖还是避嫌得好。

谁料蒋枢马车攀到一半倏地顿住，转身又对着蒋无梭吩咐道：“无梭，苏姑娘与柴公子便交由你护送回去了。”

正要与蒋枢一同上车的蒋无梭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哥上车远去，只能臭着脸向苏莯二人的马车走去。

没想竟突然出现这个变故，苏莯愣住半晌，只能无奈地对蒋无梭道：“蒋公子，我与柴公子二人想着在此逗留一二，你无须管我们，先行回去就是。”

蒋无梭本就臭着个脸，如今得苏莯此话，更是怒目圆睁：“你方才如何不说？就剩一辆马车了你叫我怎么回去？”

... ...那不是蒋枢走得太快了没来得及么，谁能想到蒋枢动作这么迅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坐这两马车回去吧，咱们自会想办法回去的。”想着姜老爷子手上可是实打实的买卖，苏莯直接将马车让了出去，此地距西绥算不得很远，走回去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蒋无梭总觉着苏莯有些着急地想叫他离开，眯着双眼，抬手摸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两人。

苏莯心头一跳，心道这人平日看着大大咧咧，这关键时刻莫不是发觉了什么。

谁知蒋无梭的目光在她与柴牧之间来回扫视两圈后，竟忽地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你们早说嘛，害得大哥把我落下，我不多打扰，你们玩得尽兴，这马车也留给你们吧。”

说罢，利落地转身离开。

？什么原来如此？这人想了些什么竟直接将自个给说服了？

苏莯总觉着他想叉了些什么，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他两手一挥转身要走，眉眼一跳，紧着将人叫下：“等等！”

筌州回西绥的路上尽是山道，这人莫不是要走回去？蒋枢就留了两个护卫给他，要真在路上遇上什么匪徒，怕不是要被摁着揍。

蒋无梭不耐地停住回头：“又怎么了？”

“这马车留下了，你该是如何回去？”

闻言，蒋无梭露出不屑的眼神，杨着个下巴道：“自然是去买辆车回去，你莫不是当我要走回去？”

“... ...”她倒是忘了，这人出自财大气粗的蒋家，“没事了，蒋二公子慢走。”

待蒋无梭离去，蒋家今日之事便算得结了，此行虽没拿到什么买卖，但两边的线算是搭上了，日后的好处定是不会少，待姜老爷子那边的路子打通，她的瓷器买卖便算是真正走上正轨了。

蒋无梭几人一走，筌州便只剩下了她与柴牧二人。

本想到处游玩一番，却猛地回忆起她身负朝廷通缉，此地多是外来游玩之人，保不准会遇上上京中人，为免出岔子，她只能跟着柴牧在马车中待着，眼巴巴地盯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好容易熬到了酉时，百无聊赖的苏莯忙不迭地就冲向了熹楼。

熟悉的地点，不熟悉的人，姜老爷子看着乔装打扮的二人，眼中溢上诧异之色：“老头子还琢磨着领你们去换两套衣物，没想到你们早已安排妥当，倒是我多心了。”

“哪能叫姜爷爷多费心，这些咱们都是明白的。”苏莯总不能说这套衣物是蒋家给的，只能顺着姜老爷子的话头说了下去。

闻言，姜老头眼中的诧异住家转变成了满意，又叮嘱了两句后领着苏莯上了熹楼。

倒没想，姜老爷子竟停在了中午他们来的厢房面前，推开门后，便听他与房中之人招呼了一声：“贾老板。”

苏莯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瞬时涌了上来，待见到房中人后，懵在了原地。

看着房中那熟悉的臃肿身影，苏莯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巧了么这不是。

贾老板显然也没想到能在此处在此见到他们，讶异了几息后，顿时笑出了声：“我道近日西绥怎么多了这么些制瓷的，原都是一家来的。”

“嗯？”姜老头闻言，奇怪地看向苏莯，“原来你们是旧识？”

“算不得旧识，只是恰巧与贾老板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两个时辰前有的一面之缘。

不知二人渊源的姜老头闻言，霎时恍然大悟：“那可真是凑巧。”

说罢，便带着苏莯在熟悉的大圆桌前落座。

苏莯将另一份备好的薄礼送了上去，贾老板将当下的情形猜了个七八，得了两件不同的瓷器，顿时笑开了脸。

“近日西绥来了个商贾，那老头儿正张罗着笼络人家”

“我与兄长想着将那商贾从老头儿手中抢过来”

回忆起蒋无梭的那日的话语逐渐浮现，苏莯哪能还不明白此番情形，她怎么也没料到，姜老爷子竟会叫她来帮着蒋老头儿笼络商贾。

“那我便不绕弯子了，我这里有笔小买卖想与苏小姐谈谈。”贾老板将手上的瓷瓶妥善放好，从怀中拿出卷长纸交到苏莯手中。

心中万千思绪，也得等到将此桩买卖谈完之后再解决，苏莯将手中的长卷掀开，上面赫然发现这各种精致的日常用物，都是些极易制作的样式。

“这些，自然都是能做出来的。”这些简单的瓷具，刚好能给村中的大爷大娘们联手，未有制成她也能补救回来。

贾老板笑意更甚，将自己的需求全数说了出来，都是些简单要求，苏莯便尽数应下了。

贾老板为人算得爽快，见苏莯都能应下，当即便拟出了契约，落实了这桩买卖。

待契约拟成，贾老板便也没再多留，喝过两杯美酒便告辞离去了，将空间留给了苏莯与姜老头。

看着面色如常的姜老爷子，苏莯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姜爷爷，这贾老板与我做买卖这事，可与蒋家大长老有所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