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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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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究竟何为命呢?”

一进门,正坐在床上的男人倏的举起手。宽大的袖子落到了肘部,蜡黄干瘦的小臂里包裹着一根笔直的骨头。一双凹陷的眼睛是空洞的,一道光从门口点了进去,像是团白日烛火。

忽的一下,乔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触动油然而生。

静静的,没有人出声。

刚进门的三人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男人站起身,走到中间的桌子坐下。

“夫子,”他举起一张空白宣纸,“您布置的课业我都学完了,您能再布置些给我吗?”

“我叔父说我是天生当官的命,让我多读书,以后去帝都住到他家。”

“喜欢?不知道?但好像我除了读书其他都不太擅长。”

“和同窗玩吗?明瑜他们人很好,是我融不进去。我……好像有点太会读书了。”

“夫子,”忽的他又松开宣纸抬起手,“赈灾粮发下来了,我给您送了些来。虽然不多,但挨一挨挨到秋收就好了。”

顿了顿,他眨了眨眼,倏地拧眉,“夫子,今年发灾基本上颗粒无收,他们怎么能再收如此重的税?明明书上——”

“夫子,土地政策有问题!他们是在借税收中饱私囊!”

“夫子,我真的是当官的命吗?”他的睫毛垂了下来,“是的话,我一定会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啪——

一惊一乍的,他又突然站了起来,“夫子,我要赶考!”

他语气坚定,抓起笔洋洋洒洒就要在纸上写字。

只是他根本抓不起笔,一次一次并拢手指去抓,一次一次看着笔从指尖滑开,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宣纸依旧是白的,他抓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努力,可宣纸依旧是白的,苍白的。

一滴泪默声从乔瑛的眼角滑落,她撇过头。

宋慈面无表情,王员外一脸感慨,而她在悲天悯人。

她不知道王晨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和追求,但他现在显而易见地成了疯子,一个受困于幻觉,连笔都抓不住的疯子。

“他这样多久了。”她开口问道。

“一周前烧退了就开始了。”王员外答道。“每天循坏做着一样的事,看不见人,也感觉不到,怎么叫都不管用,但大夫来看过,身体上除了太久没吃东西,并无大碍。 ”

男人依旧在抓笔,抓的满脸头大汗,十指通红,四肢发颤。

“你能知道他来帝都后,具体去了哪些地方吗?以及什么时候去的。”宋慈冷淡地问道。

“我那不中用的儿子应该知道。”

乔瑛注意到,墙角有一个装行囊的包布,她好奇走过去,打了开。里面放的很简单,一些衣物,干粮,书和一个类似于折子的东西,看样子是他打算进殿时呈上去的。

上面写着的事一些土地改良的政策,很详细,也很天真。天真到欲图逆水行舟。

有用吗?她对政事了解不多,初看没有问题,再看也没有。理当是有用的,可南楚不缺有用的政策,缺的是能够落实到位的有用的政策和做事的人。

这点犹是她一个不问政事的女子都很清楚,他又为什么会忽视呢?

乔瑛转过身,看向他。

“唰”的一声,他不再抓笔,笔直地抬起手。

“夫子,究竟何为命呢?”他问道。

————

青云寺内,昙鸾抬头望着云霞发呆。出神之际,有人叫了她一声。

“昙鸾姐姐,贵人们都来了,你怎么还在那里看天?”

“昂,来咯。”昙鸾拍拍手,将手里盘玩的石子丢进河里,跟着来叫她的人走了去。

她们路过红漆瓦房,金拓石碑,走过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青云寺在郊外存在了很久,可包过它在内,郊外的这些寺庙原先都是破破烂烂的茅屋。

她是孤儿,无依无靠,被方丈收养。这里还有许多和她一样的姑娘,是的,都是姑娘。来得早的和大多她一样,都住过原先破破烂烂的屋子,姑娘家怕冷,冬日,又落雨又刮风,雨水被呼呼地打进房里,打在身上,冷的不行,身体比冰块还要冷。

她就只能和其他女娃娃一起缩到角落里,抱团取暖。即使无风无雨,入夜也是不能安睡的,周围是林子,不免有野兽。常常一个晚上起来,发现少了个人,四处寻找,过了两天后就会在林子里发现,被野兽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有两个血淋淋的黑窟窿,比她的拇指还粗,还深。

还好,苦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老方丈病逝后,她们这里又来了个新方丈。

新方丈帮了圣上,圣上龙颜大悦将青云寺和周边寺庙都修缮了番。

所有人都很高兴。

新方丈还告诉她们说,只要到了二八,他就会帮忙联系城里,看看让她们去帮一些大户人家念经礼佛。

新方丈真的是很好的人,已经有不少人被送出去了。听说还有被贵人看中送进宫中的姐姐呢。

只是......大家怎么都不回来看看?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思念吗?

不过没关系,马上她也要满二八了,姐姐们不回来,她就去找姐姐们。

城里应该会很热闹吧?

听说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

桂花糖糕,她听来礼佛的世家小姐阿云提过,也很想尝尝味道。

如果能天天吃就更好了,她和阿云约好了,如果离开庙里了,她就去她家念经礼佛。阿云也很高兴,说会备好很多桂花糖糕,等她来。

真好,真想快点过生辰啊。

许是畅想太过,一个失手,昙鸾敲木鱼的手顿了顿,与其他人岔开了节奏。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她汗毛一竖,连滚带爬地爬到了贵人的脚下。

“对,对不起,昙鸾手,手滑,还请贵人恕罪。”

“一时手滑而已,不必如此紧张。”贵人向她伸出白洁的五指,佛珠被挂在另一只手的虎口,同样的光洁。她颤颤搭上手。

贵人的手真软啊,又细又软的。

阿云说,女孩子最重要的部位除了脸,就是手。

但她脸不好看,手也是。

冬天干活时必须反反复复地泡在水里,不出几日,十指就会长满冻疮,红红肿肿地像根胡萝卜。小时候饿极了,饿晕了,迷迷糊糊间,她还当真把它们当做萝卜啃过。不过一口咬下去后,她就疼醒了。

春夏蜕皮,秋冬又冻上。长久反复,她那双手自然变得又粗又糙。

“今天我只是代圣上来看看,过几天皇家祭祖,人会比现在还多,阵仗还大,你可不能再像今天一样犯错了。”

贵人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昙鸾有些受宠若惊,木讷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的很快,她以前是庙里最小的,现在得是最大的了。小时候她就笨笨的,是姐姐们护着她,让她吃的最多,睡在最里面,她才能活到现在。长大了,她还是笨笨的,明明自新方丈来后,每年皇家祭祖从天坛拜完后,就会顺道来着里拜佛祈福。可这么久过去了,她仍老是会忘了那些新增的规矩,老是会犯错。

许是以前被冻多了,脑子给冻僵了,不好使了。

不过她能吃苦,大家也不嫌弃她,待她还是很好。

“对了,你多大了?”

“下月十六。”

“是吗,那岂不是到了该出去的时候?”贵人眉眼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该让你们方丈,好好给你联系联系了。”

“皇恩浩荡,老夫定不会亏待这些孩子的。”方丈如是说道。

方丈说的没错,他没有亏待她们,还让她们住进了防风防雨的房子,盖上了暖和的被褥,还要米饭吃。

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吃米饭的时候有多开心,怕吃了上一顿没下一顿,一个劲地埋头苦吃,肚子被撑成了球形。姐姐们让她少吃点,说她不记得慧可了吗?

她想起了慧可,慧可和她差不多大,但长的比她快,比她高,饭量也比她大。一回冬天,庙里着实没粮了,老方丈只能带头苦修辟谷辟了十日。她们饿的不行,拔树根,挖虫子,捉老鼠。

周围能吃的都吃了,实在没什么可吃了就挖土吃。土挺好吃的,敦实,管饱。

慧可就是饿极了,吃土吃多了,把胃给吃炸了。

她后来听帮着埋尸的姐姐说,慧可炸开的胃里全是和血土。因此即使再饿,她们也不会多食。

好在都过去了,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

贵人要走了,昙鸾也跟着人群浩浩汤汤地送了送。

而送离了贵人,庙里的姐妹都散了开。方丈叫住了她,说要和她叮嘱点出庙的事。

她笨,是该好好叮嘱叮嘱。

“方丈......我可以去阿云家念经吗?”路上,她怯生生的问道。

方丈没回答她。

“那出去后,我可以看到姐姐们吗?”她又壮着胆子问道。

“嗯。”方丈没有回头发出了一声鼻音,将她领到一间偏屋,“进去吧。”他说道,侧身给昙鸾让出了条路。

“真的吗?!”闻言,她很高兴,激动地捧住了方丈的手。“谢谢,谢谢!方丈是个好人!”

“......”

方丈没有说话,挣脱了她的手默默打开了房门。

屋里黑漆漆的,昙鸾高兴地走了进去,再也没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看,但我很想写就写了。第一篇文,我自知笔力浅没什么大受欢迎的希望,但我希望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活的,都是有特点,有故事的。这不容易,我也觉得与预想中有差距,但一步一个脚印,一点点的进步,也是弥足珍贵的。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有人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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