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若的心思一下子转到了结界上面，“那怎么办？要是结界破碎，魔族会不会——”

“不是‘会不会’，是一定会。”明霄真人说。

他注视着前方，岑今若担忧地看向他，“和我们今天杀的一样凶猛吗？”

“比之更甚。”他说，“你们所斩杀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些‘小石子’，为真正的魔族铺路的小石子。”

岑今若用自己能想象得到的关系描述：“就像人和看门狗？”

明霄真人声音平静：“不，人也许会对自己养的狗产生感情，但魔族对那些‘小石子’不会，它们充其量只是用得顺手的工具。”

岑今若担忧地蹙起眉头，下意识攥住明霄真人的衣袖。按照古代的算法，她也是大人了，应该为师尊分忧，但到底要怎么做，岑今若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明霄真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她带回莲花峰，即将分别之际，忽然叫住她：“今若……”

岑今若回头，皎皎明月下，一双眼睛清澈有光，乖巧地等他说下去。

明霄真人顿住，一时间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若，你一定要勤加练剑，万万不可懈怠。”

岑今若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师尊想起来她这算是过了夜禁，要惩罚她呢。

“我知道的，师尊，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将来要变得和师尊一样厉害！”

脱俗的容貌难掩纯稚，她笑起来看着总比真实的年龄更天真一些，明霄真人一哽，眼看着她快活地离去，脚下似有千斤重，一步都迈不开。

但总归没有师尊在女徒弟屋前一直待着的道理，明霄真人终究还是离开了，没有御剑也没有驾云，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竹林零星挂着三五盏灯，舒眉的房间灯火早就熄灭，但她却并未睡着，借着月光看见师尊从岑今若处归来，心渐渐凉了下去。

第二天。

岑今若照样早早起来，一点没有忘记师尊的交代，没事做的时候就在那里练剑。练剑总归是有用的，既能强身健体，也能诛杀妖魔。

刚到巳时，陈枫就来找她，想让她和其他同门一起寻找遗漏的魔族，岑今若向明霄真人请示后开开心心地跟他走了。

到了说好和其他同名聚合的地方，却发现不止是同辈的师兄师姐，善法长老竟然也在这里。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岑今若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从前也没有觉得这位善法长老这么凶啊，怎么突然这么吓人？

有善法长老在，大家都有些拘束，他本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并没有久留的意思，告诫众人注意安全之后就要离去。岑今若小声和身边的师姐说：“没想到善法长老看起来那么凶，内心竟然这么慈祥，还挺关心我们嘛。”

善法长老突然转过身，看着岑今若：“你过来。”

岑今若吓一跳，善法长老转身就走，其他人都同情地看着她，岑今若留恋地看了一眼同门们，在大家爱莫能助的目光下苦兮兮地跟着善法长老走了。

走了有一段距离，善法长老这才开口：“你师尊没有告诉你？”

岑今若不明所以：“告诉我什么？”

善法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明霄真人不想开口，他也很难办，难道要直接告诉这个小姑娘，你师尊决定让你将众人封印好的阵法送到龙渊深处？

这无疑是让她送死。

这不是最好的方法，这是唯一的了。

舒眉也是他看着长大，和刚来昆仑两年的岑今若相比，到底情分不同，何况岑今若吃过黄中李，修得仙身，总归是比一身旧伤的舒眉更有机会从龙渊逃出来。

自有龙渊以来，共有四十九名身带界碑碎片的人前去，能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位，虽然概率极低，但不算没有，明霄真人说岑今若活着回来的可能更大，并非空穴来风。

岑今若见他就就不说话，心里有些担心，师兄师姐们会不会丢下她已经去除魔了，有些焦急地提醒善法长老，希望他有话早点说：“长老？”

她的意图何其明显，善法长老有些好笑，“你才成为内门弟子，切记平日要勤加练习。”

岑今若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居然又是老调重弹，忙不迭应下：“弟子明白，弟子一定会努力修炼，和大家一起守护苍生。”

善法长老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昆仑之幸，今若，如果需要你付出很多东西守护苍生，你真的能做到吗？”

“我能。”

“那就好。”善法长老见她实在急着想和其他弟子汇合，最终还是摆摆手放她离开，“你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岑今若答应一声，礼貌和他告别，先是快走，随后小跑着去找了他们，还好大家都在等她，岑今若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虽然流落异世，但即使一个人在这里，她也能很好的照顾好自己，找到她的归属。

龙渊所在的“昆仑”和真正的昆仑一样，边界处也有守山大阵，在守山大阵之中，那些漏网之鱼出不去，也不敢回龙渊，刚好给这些弟子们练手。

岑今若作为最小的师妹，就只是昨天不太熟练，今天竟然已经是斩魔最多的人了，这样的成绩令人咂舌。

陈枫一点也没有作为师兄的包袱，跟在她后面感觉安全的很，休息的时候他苦哈哈地跟岑今若吐槽：“我只是一个负责整理典籍，翻翻戒律循例量刑的，根本不擅长除魔啊。”

岑今若不太会安慰人，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害怕魔族，讲道理，他比他们杀的魔族强太多了，为什么会一边除魔一边捂着眼睛吱哇乱叫？

“那不一样的！小师妹，难道你就没有害怕的东西？我更厉害和我害怕他们，是两回事儿！”陈枫振振有词，“你不害怕魔族，总会害怕别的，你怕黑吗？”

岑今若摇摇头。

“那老鼠、蟑螂、蜱虫？猫猫狗狗？老虎狮子？骷髅触手？怕黑怕苦？”

他每说一样，岑今若都跟着摇头，陈枫也开始纳闷，这小师妹，怎会如此无敌？

“那你害怕什么？”

岑今若想了又想，“害怕我师尊？”

陈枫：“……我没觉得你有多害怕。”

这小师妹还真是与众不同，就算是再骁勇的人，第一次杀死一个生命，多少都会有点不一样的表现，但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这也太奇怪了吧，而且显得他好没有！

陈枫能成为内门弟子，自然不会真的和他说的那样只会翻翻书，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修为也是那一届中的佼佼者，但她害怕杀魔也是真的，不然就不会躲在后方做这些了。

“陈师兄，你博览群书，那你知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吗？”岑今若不抱希望地问，师尊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不觉得陈师兄有办法，但心底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希望。

陈枫掰开一个苹果分了岑今若一半，出乎意料地说：“办法当然有，但是有点缺德——只需要身负界碑碎片之人带着布好的结界进入龙渊，重新从里面关上门就好了，不出意外可以保证一百年的安全。”

岑今若过了一会儿才重重咬下一口苹果，“这是善举，为什么说缺德啊？”

“善举？哈，那也要看对谁。”陈枫几口把半个苹果吃光，果核扔到身后，“你知不知道，深入龙渊，必死无疑。”

岑今若没有胃口了，咬了一半的苹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终还是松了口，“不是说有概率回来的吗？”

陈枫语重心长地看着她：“你知道回来的是谁吗？”

岑今若问：“是谁？”

陈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说：“龙渊以谁的名字命名，就是谁。”

岑今若拿咬了几口的苹果不解地看着他：“不是说龙前辈她是为了建成龙渊牺牲的吗？”

陈枫把沾满苹果汁的手在她头顶抹了抹，“没错，回来之后和她的师兄们打了一架，不敌，然后死了，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教的。”

岑今若下意识问：“为什么？”

陈枫说：“傻瓜，因为我们的祖师爷就是那几位师兄啊。”

岑今若许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师兄，你知道大家布好的结界在哪里吗？”

“就在执剑长老那里，一般是装在八宝盒里面。”陈枫奇怪地看着她，“这是最基础的东西了吧执剑长老没教你？”

岑今若勉强一笑：“师尊只教我如何用剑。”

陈枫、或者说昆仑绝大部分人都对执剑长老十分崇敬，相信他的任何决断，因此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执剑长老总是不会错的，练剑确实最重要，好好练剑，到哪里都能保护自己。”

想着岑今若今天的表现，陈枫又加了一句：“也要好好保护师兄我。”

他贴心地偷偷用请结术把岑今若被他弄脏的头发又清理干净，自觉已经和小师妹成为好朋友了，今后的大腿又多了一个。

岑今若有些魂不守舍，“师兄，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陈枫对他暂时的大腿很是关心：“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岑今若笑了笑，“不用了，这么近的路，我一下子就飞回去了。”

陈枫看着她御剑而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就是能让执剑长老收徒的资质吗？这个年纪，才学御剑多久啊？”

再怎么羡慕也是别人的，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陈枫摇摇头，他的师尊好歹也是执法长老，不比岑师妹差。